《日月同辉（双重生）》敛长空

18、第十八章

　　裴绾华在自己房间难得眉眼乖顺，她怂怂地递上一盏茶，朝着主位上的中年美男子低头道：

　　“爹爹喝茶。”

　　茶半晌未被接过，她抬头对裴易做出可怜巴巴的模样，便见自家亲爹清哼一声，这才把茶盏接过，可还没等她松一口气，裴易随手将茶盏置于桌案，开始兴师问罪。

　　“我记得，你答应过你母亲，在乐儿没回来之前，绝不出门？怎么，长大了，反而学不会守约了？”

　　他越说语气越冷，似真有种动怒的意味，而裴绾华听着，脑袋也一点一点地矮下去，待守约两字一出，她噌的抬头，杏眸饱含内疚，急忙摇头。

　　“爹爹，我没有……”话至一半，裴绾华又噎住，抿着唇半天，低头诚恳道：“是我失约了。”

　　这失约两字对她而言实属耻辱，裴绾华承认得艰难，但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再多理由也抹不平，她垂着脑袋沉浸在懊丧中，没看到裴易严肃神色渐缓，微微点了点头。

　　“这便对了，不论有没有理由，做了就是做了，你能认错，还是好孩子。”

　　裴易语气缓和许多，他其实生气的不是裴绾华夜半出门，而是不守约定，见她老实认错，便回到了平常温和模样，捧起茶盏抿一口，谆谆询问道：

　　“父亲知道，你依下的事必定会做到，而能让你失约的事，则是比失约更严重的事，所以小绾华，说说吧，今晚去做了什么？”

　　裴绾华也反应过来裴易的深意，心下再次感怀之际，也终于有时间来告知今晚之事。

　　“其实您不来，绾华也是要找您去的，这事太大了。”

　　她头脑清晰地将宋奶娘与殷珂父亲会面所谈一一告知裴易，说罢已过了一炷香时间，说得她口干舌燥，接过裴姵递来的水润润喉，观察着裴易的神色。

　　此时裴易眉宇沉肃，正微微眯着眼，其间精光闪烁，待余光瞥见女儿好奇神色，他眸色中阴沉一缓，斟酌片刻后，他道：

　　“其实宋奶娘有问题我早便知道。”

　　裴绾华又抿一口水，下意识问道：“有多早？”问罢，她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不敢置信般睁大杏眼，“不会宋奶娘在我身边时您就知道了吧？”

　　“这个……”知父莫若子，裴绾华哪里看不出自家亲爹略显心虚的神情，她方才萎靡气焰瞬时嚣张，硬生生把纤长秀丽的眉挑成骄纵刁蛮的弧度，裴易一眼就看出她要作妖，急忙用一句话把她堵回去。

　　“啊其实发现她有问题不久后，你便闹着要赶她，我想着既离了你身边，不如放在府里看着。”

　　正事要紧，裴绾华憋着气勉强回到正题，又想起什么疑惑问道：“那她后来去了殷珂那里，难道那时您也发现殷珂父亲有问题了？”

　　“不，宋奶娘有问题我知道，府上的钉子我也知晓，包括被你赶出去的那名家丁，可唯独殷珂父亲，是我万万没想到的。”裴易闻言神色渐冷，摇头冷笑。

　　“当年我尚在礼部尚书之位，殷珂父亲是我下僚，也是陛下抵御世族乱朝的一名得力官员，而他后面被世家诬陷罪名，迫使陛下将他处死。我心痛于他忠心赤胆却要死于无妄之罪，偷偷保下他送出来的幼女，养在你母亲膝下，而我之后将当年举报他之人，以牙还牙地报了仇。”

　　裴易草草略过许多腥风血雨，看着幼女认真倾听未曾发表意见，他心里点头，话锋一转。

　　“可如今你见到他还活着，那这桩事情的真相就彻底反了方向。殷珂父亲本就是世家棋子，埋伏于朝堂之上陛下之侧，赢取信任探听消息，而如何解释他之后为何死遁，是因为。”

　　裴易冷笑一声，将衣袖甩出猎猎风声。

　　“——因为他‘死’后的半年，我便继任宰相，手中权柄更大，身边忠信之人更多，他们插不进我的政场，便把手伸进了我的家里。”

　　“好啊，好啊，真是老谋深算未雨绸缪，也当真阴险恶心！”

　　裴绾华见裴易语气平静，眉眼阴沉，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湖，表面是风平浪静，底下不知已经翻起多少暗潮，怕他情绪起伏过大，只好开口打破。

　　“爹爹一直在说‘他们’，是指世家？”一提起世家，裴绾华神色复杂，她就算不论根溯源，也明晃晃写着吴越裴家四个大字。

　　她从小耳边便常听皇权与世家争锋，可或许因她身份特殊，身为世家的裴家与皇权利刃的裴父，都不约而同地将她护的滴水不漏，所以没有多少感同身受之意。

　　但如今措不及防地遇到此事，竟有种隔着门缝窥见一道血雨纷飞的剪影，让她颇有惊心动魄之感。

　　裴易看出她的失神，思忖过后，他最终肯定道：

　　“不错，绾华，世家注定与我们势同水火，不可调节，”他顿了顿，突发惊人之语，“如果有新王朝成立，它的第一件事也是剿灭世家。”

　　“父亲！”裴绾华惊然抬眸，震惊于裴父的新王朝之说，也震惊于前世轨迹。

　　前世秦庸起家，可以说是一路踩着世家的骨血踏上至尊之位的，除了裴家远在吴越，四大世族的赵沈纪皆被他征战途上杀了个干净，不杀平民，专杀世族，因此还顶上不少罪名与麻烦，她也为此不齿过，认为秦庸是草根发家嫉恨于贵族。

　　难道他……裴绾华强迫自己回神，内心摇头，那又如何，她彻彻底底是世族一方的得利者，与秦庸注定不共戴天，与其让秦庸赶尽杀绝，还不如帮着裴父与皇帝，至少能留一线之机。

　　她思忖之际，一旁的裴易也沉默不语，他望着东方，一双桃花眼不为人知地闪过心灰意冷，旋即他苦笑回神，也拉回女儿的思绪。

　　“这话你便当没听过。”

　　裴绾华乖巧点头，想了想，她认真问道：“那爹爹有什么打算吗？”

　　裴易不便说太多朝堂之事，便将思绪落在自家后院，想到有宋奶娘这样的人潜伏在后院，而他的两个命根都在那里，蹙眉间有冷光透出。

　　“先前只以为宋奶娘是传递消息的线人，可如今既这般心狠手辣，便留不得。”

　　“我帮您。”裴绾华立即道。

　　这下裴易有些惊讶了，他看着女儿一脸认真想为他分忧的神色，心下骤暖，“绾华，一切有爹在，不用你出手。”

　　裴绾华扑哧一笑，撒娇道：“爹爹万众瞩目，一动一行都有人关注，容易引起注意倒不好，让我来，旁人只会以为是内宅之事，不会打草惊蛇。”

　　说起内宅，裴易突然想起些什么，退后一步看着初长成的女儿，笑道：“听说咱们绾华狠狠给府里下人们涨了教训？”

　　裴绾华也不谦虚，骄傲地扬起下巴，把这份夸奖揽了下来。

　　“我长大了，能护着家里了！”

　　裴易看着她明丽眉眼初见轮廓，已悄悄有了成人的通达老到，见状笑得欣慰，也莫名有种心疼在里面。

　　“是长大了。”

　　父女俩以问罪开始，以相谈甚欢结束，裴绾华第二天高高兴兴地在府上待了最后一天，可渐渐天色阴沉，月出当空，她脸色苍白地立于府门，听着代表一天结束的梆子声响起。

　　第三天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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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在十二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