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同辉（双重生）》敛长空

19、第十九章

　　天刚泛起鱼肚白，裴姵轻手轻脚走至一处华丽内室，刚挑起纱帘一角，便直直对上了一双潋滟杏眼，她一个手抖，先是一惊，后化为无奈心疼。

　　“哎呦小姐，不会我先脚刚走您就醒了吧？”

　　裴绾华在她服侍下疲惫地坐起身，揉着发胀的眉心，“哥哥和阿翕尚未回来，我如何睡得着？”说罢，她又抓住裴姵衣袖，“父亲那边可有信了？”

　　“老爷已经派人去寻，您就放心吧。”裴姵宽慰道。

　　裴绾华紧蹙的秀眉微松，而后又皱起来，她欲起身，被裴姵按住。

　　“这才刚天明，早着呢，您再睡会吧。”

　　“睡不着，不如起身做些事。”裴绾华心思坚决，摇头拒绝后，困顿地坐在椅上等侍女服侍，想起什么，又看向裴姵问道：

　　“宋奶娘可又动静？”

　　闻言裴姵朝周围使了个眼色，侍女们会意退下，她亲自上前为裴绾华簪发，同时述说道：

　　“她那晚不曾回来，第二天傍晚才假装当日出门回来，然后去找了二小姐，待了很久后回房，之后便没有出过二小姐的院子。”

　　一提起殷珂，裴姵望着自家小姐菱花镜中姣好容颜，神色也有些纠结的模样。

　　“二小姐似乎不知宋奶娘他们在密谋什么。”

　　“至少她知道她爹活着，且不曾告知爹娘。”裴绾华想起那晚在殷珂父亲府邸内见到的逾矩物件，又想起那晚裴父讲述的刀光剑雨，摇摇头道：

　　“都道不知者无罪，可她做出的事又不全是不知道的。”

　　“婢子是觉得，她将亲父奶母视作至亲，但宋奶娘他们却将她当做勾引太子的工具，有些可怜。”

　　“是可怜，但也是她识人不清的下场。”

　　一般女子被当做工具，裴绾华见到都会被勾起怜悯之心，可她如今眼中尽是冷笑。

　　“常言道：生而不养断指可还，未生而养永世难还。家里给她丞相之女的高贵，锦衣玉食地养她十余年，她却去认那没管过她的亲爹，如今情景，也是她自找的。”

　　“也是。”裴姵叹了一声，又抱怨似得道：“这次回来，怎么觉着这么多事。”

　　裴绾华无声一笑，她跟着自己行事，而自己如今重生，挖出来的事自然繁杂，不过一想到前世的自己在如今是如何惬意自在，她半是苦笑半是自嘲道：

　　“把头埋在沙子里不闻不问，或许会觉得无事发生吧。”

　　扶扶鬓边珠钗，裴绾华起身敛袖。

　　“走吧。”

　　·

　　流云院内，有一株正开盛极的樱花，落花缤纷，花团锦簇，而裴绾华置身树下，没能压住她眉眼灿烈。

　　殷珂急急迎出便看到这一幕，她神色下意识一滞，而后想起什么，又笑得真切起来。

　　“姐姐怎么突然想起来我院中？快请进。”

　　“不必。”裴绾华仍昂首望着花树，很是喜爱的模样，殷珂不明所以，也只好站在她身旁一起，可很快她的微笑便装不出来了。

　　看着宋奶娘双手紧缚，被狼狈地丢在脚边，她焦急望向裴绾华。

　　“姐姐这是做什么？”

　　“这些日子我查账，查出许多亏损空缺来，循着线一条一条往上查，便查到了她手里。”

　　裴绾华语气淡淡，没什么情绪的模样，不过也确实不需什么情绪，想处理宋奶娘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宋奶娘是微小谨慎，待在殷珂身边这些年，她深居简出，没留下什么把柄，可殷珂不是，她掌家时纵着家仆谋利，自己中饱私囊，留下的尾巴多不胜数。

　　所以都不需要给宋奶娘安插罪名，只需把殷珂往外导出的东西，安在她身上便是。

　　此时宋奶娘听裴绾华说罢后，慌乱神色意外平静许多，继而目光一转，悉数化作焦急委屈，她眼中含泪，那副常含温柔的嗓音饱含泪意。

　　“华……不，大小姐，老奴从没做过这事，您不能因为当年之事冤枉老奴啊！”

　　说完后，她又朝一脸紧张焦急的殷珂使了个颜色，殷珂当即会意，也抬袖抹泪，委屈道：

　　“姐姐，我就这一个奶娘，还是您不要的，念在妹妹可怜的份上，就请放过她吧。”

　　众人也都面面相觑起来。

　　在场的大多都是府里老人，当年裴绾华因为宋奶娘的事把裴府闹得是天翻地覆，他们可是记忆犹新，如今两人一唱一和，倒把让众人把原本抓宋奶娘的罪名忘掉，全数去心疼这对可怜主仆了。

　　裴绾华从不是能被轻易转移思路的人，所以也对这种话术嗤之以鼻，低眸看看垂泪二人，笑意不变让命人捧出一摞账本来。

　　“我是看你不顺眼，不过就事论事，要我拿账本一一找出证据给你看吗？”

　　一句话震得全场安静下来，众人不约而同想起查账那日裴绾华的雷霆手段，心里天秤已向她倾斜过去，至于宋奶娘，她对此事倒是问心无愧，正想喊冤，可裴绾华继而一句话让她悚然抬头。

　　“这账本里少了的泰山石白玉璧，锦凰木乌沉桌，我记得都是丞相府规制吧。”

　　裴绾华所述的不过是账本缺少的寥寥几样，但让宋奶娘失态的是，这几样东西，统一出现在了殷珂父亲宅邸。

　　“是你——唔唔！”

　　宋奶娘大惊失色，顾不得双手被缚就想对裴绾华喊叫什么，却被一旁的裴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口舌，再没能说出一个字。

　　众人见她失态，以为是事情败露的缘故，唯有裴绾华用了然笑意目送宋奶娘被押走，然后看向一旁的殷珂。

　　殷珂含泪望着宋奶娘离开，又回头咬唇看着裴绾华，纠结又悲伤，紧张又心虚，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裴绾华看她半晌，莫名一笑。

　　原来是一丘之貉。

　　“可惜了这花树了。”她最后只这样说道。

　　出了流云院，裴绾华迎面便撞上了来找的裴母丫鬟，一问来意，果不其然是问裴乐行踪，她笑着应付丫鬟离开，在丫鬟转身后脸色瞬时沉了下来。

　　“不行，我得出去找。”

　　裴姵急忙跟上，劝解道：“咱们十几个人能有什么用，再说，您不是答应了不出府吗？”

　　裴绾华骤然停步，她咬唇走着来回，很是焦躁不安的模样，裴姵看着也着急，想到什么，她眼睛一亮，急忙上前转移她的注意力。

　　“对了小姐，外边送来三封帖子，您要不要看？”

　　“看什么看！”裴绾华怒气冲冲，骄扈道：“给我撕了！”

　　“撕什么呀？”

　　一道清越的少年音传来，裴绾华下意识转身，待看到一黑一蓝两道风尘仆仆的男子身影后，她惊喜悉数化为恼怒，侧身对着裴姵怒道：

　　“不是有请柬吗？还不拿来。”

　　三封请柬待在锦匣内许久，历经被撕的有惊无险后，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