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桑花开》久狸儿

2、第2章

　　陌桑让春儿在床边坐下，详细地了解了一下原主的身份信息。
　　原主名叫陌桑，和自己一个名字，今年十四岁，其父陌仲海，是现今所处的华盛王朝的工部尚书，官居二品。原主的母亲晋如玉，原礼部尚书之嫡女，华盛王朝有名的才女兼美女，与陌仲海在一次庙会中偶遇，两人一见倾心。当时，陌仲海的父亲也在朝中身居要职，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遂结为秦晋之好。两人成婚不久，晋如玉的父亲晋致远在一次折子中开罪了现今的皇上，被罚闭门思过。其实也并非晋尚书之错，只是皇上本就不喜两家联姻，于是小题大作。晋尚书明了皇上胸中丘壑，本无意朝堂之争，于是借机辞官隐退，携家人回了登州老家。此时的晋如玉怀孕七月余，伤痛之下，早产生下陌家的长子陌洵，陌洵因未足月，生下即体弱多病。晋如玉在生下陌洵后，精神稍有寄托，一年后怀上原主陌桑。正应了那句自古红颜多薄命，十月怀胎，一朝生产，女平安，母大出血而死。
　　陌仲海悲痛之余，心痛幼子幼女无娘亲抚养照料，于是三月后，在陌家老夫人的安排下，老夫人的娘家侄女常青莲便草草嫁入陌家。常青莲在老夫人的关照下，很快便接管了陌家一切事务，照顾陌仲海的生活起居，抚养陌仲海的一双子女。常青莲虽没有晋如玉的才智和美貌，却多了一份晋如玉没有的风情和媚骨，倒也深得陌仲海的喜爱。常青莲只是一县臣之女，家境也算不上丰厚，娘家也没有出类拔萃的人才可以依赖。好在嫁入陌家不久后，便先后生下了一子一女陌泽和陌雨，深得陌仲海的喜爱。而晋如玉留下的一子一女，却没有如此好命。陌洵一直缠绵病榻，陌桑则在五岁那年从假山上跌落下来，变成了傻子。陌仲海从此便对这一双子女再也没有过问过，全权交给了常青莲安排。
　　有了子女傍身的常青莲，再也无所顾忌，将陌洵和陌桑安置在了尚书府西边角落的两个荒凉的院子里，各给了两个奴仆了事。原主陌桑还有个婢女叫夏儿，也因嫌弃陌桑的痴傻，贪图二小姐的富贵，而弃陌桑而去。
　　说起夏儿，春儿还愤愤不平，气得鼻孔冒烟，说夏儿忘恩负义，不是个东西。陌桑笑问，你家小姐都是傻子了，你怎么不走？春儿一下子泪眼朦胧了，哽咽着说道，小姐，你不记得了吧？那一年小姐在府门口玩耍，见到被家仆踢倒在地的两个小乞丐，硬是要带进府，正好碰到老爷回来，见小姐抱着乞丐不放，于是只好答应。那两个乞丐就是春儿和夏儿。小姐把我们带回府后，夫人就借机把小姐跟前的奶妈和另外一个嬷嬷调去了外院。
　　说完，春儿还走到房间靠墙的一个角落里，蹲下抠出一个泥块，指着那个透着光的孔对陌桑说，小姐的奶妈李嬷嬷经常偷偷从这里塞吃的给小姐呢。小姐饿了就往这里找，小姐全忘记了？
　　陌桑心里恶寒，你家小姐好歹也是大小姐，怎么会缺吃少喝的？春儿嗫嚅道，本来小姐和二小姐她们一样，是有十两月银的，春儿也应该有五钱月银，可是，管事嬷嬷们总是说，大少爷身子不好，花销太大，我们的银子都被挪用了。平时也就只给些碎米和烂菜叶子给我们。说到最后春儿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吞回了肚子。
　　又是这些庶母庶女刻薄嫡女嫡子的剧情，陌桑不由得抚额，感叹原主的凄惨。春儿以为小姐又头疼了，急忙凑到跟前，我给小姐呼呼。意识到不对，又即忙坐直了身子，绞着双手。
　　看着春儿的无措，陌桑不由得感叹。虽说这世仍然没有父母疼爱，好在还有这个丫头对自己如此体贴，还有个什么奶妈李嬷嬷也心疼着自己。想她堂堂陌大医生，21世纪的尖端人才，回到这宿主的身子里，回到这几千年前的古代，难不成还斗不过这几个渣渣？陌桑的眼神变得凌厉而坚定，看着前方，一字一顿地说，我胡汉山回来了，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
　　春儿没听清楚，小姐，你说谁胡来了？见着自家小姐那眼神，春儿突然有些心惊，小姐这眼神，让她有些胆寒，有种遇神杀神，遇鬼杀鬼的气魄。小姐这崖坠得，是被天上的神仙附体了吗？看来她晚上得去整点香啊纸的，去院子角落烧烧。这事要不要告诉李嬷嬷？春儿在心里暗衬，完全没注意到陌桑已经叫了她几声。
　　回过神来的春儿紧张地看着陌桑，小姐，怎么啦？陌桑将手覆盖在春儿的手背上，春儿，从今天起，你家小姐已经不傻了，这事，你先不要告诉外人。你家小姐再也不会让你跟着吃苦受累了。简单一句话，让春儿泪如雨下。小姐，春儿不苦，只要能跟着小姐，春儿什么也不怕。陌桑轻轻刮了一下春儿的鼻头，一主一仆相视而笑。
　　这时，咕咙，咕咙，陌桑的肚子发出两声抗议，春儿听子，大笑着跑了出去，小姐，我去给你熬粥。
　　又是熬粥，唉，就不能来点肉汤？陌桑再一次感叹命苦。这具虚弱的身子得尽快找点有营养的东西补补，才能满血复活。从春儿的话里可以判断出，今年原主十四，也正是发育的年龄。陌桑感觉自己浑身的细胞都在呐喊着吃肉，吃肉肉。
　　第二天早上，陌桑醒来，阳光斜斜的从窗外照射进来，是个艳阳天。身体还有些疼痛，不过比昨天好多了。陌桑勉强吞下春儿熬的粥，让春儿帮忙洗漱过后，在春儿的搀扶下，缓缓出了房门。
　　院子不是很大，院墙有些残败，零星种着些青菜，还有部份种着些药草。这些药草让陌桑眼前一亮，有茱萸，穿心莲，车前草，金钱草，金银花，田七，天麻，半夏，甚至，陌桑瞪大了眼睛，有几棵小人参。
　　人参？陌桑指着薄荷叶下隐隐露出的人参，春儿，这些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春儿随意地说，小姐，这些东西都是春儿从后山上挖来的。府里的夏郎中是个好人，有时候小姐生病了，夏郎中不敢来，就教春儿去后山上采草药。后来为了应急，春儿就挖了些觉得有用的，回来种在院子里。这话说得容易，听在陌桑雨里，却有丝隐隐的心疼。这些年原主痴傻，可苦了春儿这个丫头。看着这些药草，陌桑有了主意。
　　陌桑指点着让春儿挑了几种草药，看着春儿洗净，捣碎，和碎米粒搅在一起，然后拿着盆子去院子外的井水里打水，顺便将裹上药汁的碎米趁无人时，撒在有鸡的地方。
　　春儿很快回来，脸上洋溢着兴奋，手里端着个盆，上面盖着她的一件衣衫。陌桑知道春儿已得逞。这晚，两人美美地享受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这是陌桑穿越过来的第一顿肉食，让她真正体验到了肉食的美味，也意识到了金钱的必要性。春儿本来想留点小姐明天吃，但陌桑不让，说不能留后患，鸡毛和内脏也让春儿严实地埋进了土里。饭后，陌桑说要消食，在院子里来回走着，伸伸胳膊，伸伸腿。春儿虽不明白自家小姐在干什么，但以今天小姐的表现，比府里的二小姐还聪明懂事，已然不需要她担心了。她就忙着在一边打扫院子，尽量让自家小姐走得舒适。
　　运动后，陌桑感觉身体舒适了很多，身上也恢复了力气。春儿打来水后，陌桑简单洗了洗就早早睡下了。贫穷的生活方式，恐怕是难以适应了，只能将就。得赶快恢复身体赚钱，改善生活。
　　春儿忙了一天，也感觉不到累，相反安静下来后还更加兴奋。她将油灯移到角落里，端来白天小姐交代晒干的几种草药，小心的研成粉末，用油纸包好。做完这一切，她打了个哈欠，上前给小姐掖了下被子，在小姐床边搭了个地铺睡下。主仆两人一夜好梦。
　　清晨，陌桑刚睁开眼，春儿的笑脸便迎了上来。小姐，你醒了，先洗洗脸，春儿这就去给你端粥来。一听到粥字，陌桑便感觉胃里一阵抽痛。一碗粥，两碟寡淡的小青菜，陌桑吃了个半饱。春儿递上油纸包，小姐，这是你昨天交代的东西，我研碎包好了。是什么东西，你要春儿这么小心翼翼的？
　　陌桑接过来，看了下，包得很好，小心的放进袖袋里，正欲回话，这时只听外面一阵嘈杂。一个女子的声音透过半开的房门传进来，去给我看看，看看她究竟死了没有。然后是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奴婢昨天还看见春儿去给大小姐洗衣服了。大小姐大小姐，我们陌府里可没有一个傻子大小姐，说出去丢死人了，夏儿，你的脑袋是白长的，是个死人吗？怎么老是不长记性？那个叫夏儿的丫头忙应承道，是是是，二小姐，想必那个傻子也活不了多久了。只要傻子一死，二小姐马上就是陌府的大小姐了。
　　然后是一阵小跑的脚步声，春儿放下手里的碗筷，几步站到门口，冲着跑到跟前的丫头道，夏儿，你想干嘛？我家小姐身体不舒服，要休息，你们来干嘛？夏儿嗤笑一声，一巴掌打在春儿脸上，刚才说错话惹二小姐不高兴，现在正好表现。她尖声道，休息？一个死人需要什么休息？没看到二小姐来了吗？哪有你说话的份？春儿无语，只是堵在门口，看着夏儿身后的两个嬷嬷和二小姐。
　　一个嬷嬷上前一把推开春儿，退到一边，陌雨一身粉色的衣衫，头上金色的步摇一颤一颤的，她用丝绢捂着口鼻，厌恶地走进来。看到坐在小桌前掰着手指玩的陌桑，她名义上的大姐，仍然活着坐在她的面前，她恨不得一脚踢过去。不是说陌桑药石无用，没救了吗？怎么还能坐在这里？怎么不是已然冰冷或者奄奄一息躺着等死？她恨恨地看了一下身后的一干仆人。众人急忙低下头，夏郎中不是也说过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这是怎么回事，她们也不明白。
　　陌雨厌恶地走到陌雨跟前，拿起一根筷起，戳着陌雨的额头，愤愤地道，你个傻子还真是命大。陌桑浑然未觉般，笑嘻嘻地看着陌雨细白皓腕上的碧绿手镯，哇，漂亮姐姐，你这个真好看。陌桑作势去抓镯子，奈何脚下不稳，直朝陌雨扑了过去。陌雨被撞得往后一跌，一声尖叫。身后的嬷嬷手快，一手扶住了她。陌桑仍扑向陌雨，大姐姐，把这个镯子给桑桑看看，给桑桑看看。夏儿赶忙上前拦住了陌桑。陌雨厌恶地拍打着衣衫，叫着晦气，拂袖而去。一干奴仆急忙跟上。春儿扑过来，小姐，你怎么样，有没伤到哪？她在心里问了句，小姐，你又变傻了吗？这时，陌桑散乱的眼光恢复清明，歪头看了看已走出院门的一干人等，冲春儿贼贼地一笑。春儿的一颗心这才落回了肚里。
　　下午，春儿得意的回来，跑到桃树下，对正对着桃树发呆的陌桑道，小姐，你真是神了，我刚才看到夏郎中从二小姐的院子里出来。听说二小姐浑身出红疹子，脸也肿得不象样子。刚才夫人还命程管家去外面找郎中了。看来是夏郎中也没办法了。
　　春儿象个小鸟，叽喳个不停。陌桑只是无动于衷。她陌大医生什么时候失手过，一切都在意料中。
　　陌雨浑身奇痒无比，脸肿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不停地叫着痒，喊着娘，手在身上乱抓。常青莲急得不行，又不敢靠近，就怕过了病气，只得吼着仆人们，你们是死人啦？还不赶快抓住二小姐的手。仆人们胆颤心惊地上前，按住自家小姐。又一个郎中摇了摇头，提着药箱走了。这是第三个郎中了。六神无主的常青莲，只得求救地看向陌老夫人，娘，你得救救雨儿，这可怎么办好？陌老夫人叹了口气道，看来，只得丢下老身这张老脸，去求赋闲在家的程御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