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仆》灯下黑呀

90、远房叔叔

　　莫虬髯虽长得吓人，阿星和朵儿却从来不怕他，甚至每年都盼着他来，他每次来总会给两人带些好吃的不说，偶尔还会将自己两个女儿带来，大的那个比阿星大一岁，小的那个比阿星小一岁，她和朵儿也是难得有同龄的玩伴儿，自是高兴得很。
　　阿星道：“卓玛和青米呐？”
　　莫虬髯将阿星放在地下，摇摇头道：“她们没跟来。”
　　阿星略有些失望的点点头，又道：“莫大叔你怎会来，你不是说最讨厌这什么‘名门世家臭显摆’盛会么？”
　　阿星便是在莫虬髯手中见过这中元盛会的冷金盏邀帖，那时她还小，见这纸卷好看，便让莫虬髯给她瞧瞧，谁知莫虬髯把这卷轴往她手里一塞，道她喜欢便拿去玩吧。
　　阿蛮还曾说，这可是别人想要都要不到的，你怎地当张草纸一般，莫虬髯便哈哈大笑，草纸？擦屁股我还嫌它硬呐，谁要去看那什么“名门世家臭显摆”盛会，说罢便将一小坛粗酒一饮而尽，道就是这样无拘无束大口喝酒的日子才痛快。
　　莫虬髯道：“一时兴起罢了。倒是小阿星，你怎会在这里？老酒鬼和阿蛮也来了吗？”
　　阿星听他一问，忽的眼神黯淡，道：“他们，他们也没跟来。我……我……”
　　莫虬髯瞧她欲言又止，知是有事，此地人多口杂，也不便细问，便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阿星经历那一场大劫，酒坊的人都不在了，未料竟在此处见到了莫虬髯，如见到昔日亲人一般，忽的鼻子一酸。
　　莫虬髯极为疼爱自己的两个女儿，视如明珠，爱屋及乌便连带着对其他的女娃也好，虽是个庞然大汉，哄孩子确是有一手的，每次都把朵儿那个小娃逗得哈哈大笑，一次还抓起朵儿脚腕倒着提起来荡秋千，惹得她嘻嘻哈哈个没完，气的阿蛮与吉雅赶紧把朵儿抱下来，让他以后都不用再帮忙带孩子啦，他就摸着头傻笑。
　　阿星羡慕卓玛和青米有自己的父亲，莫虬髯便告诉她，你也有师傅啊，阿星便不再难过了。有一年，卓玛和青米来时，头上带了两朵雪白的绒花，阿星摸了摸，那白绒毛柔软顺滑，毛色雪白，像戴了两团雪花，煞是好看，青米告诉阿星那是雪豺的毛做的，阿爸差点丢了半条命才猎来。
　　朵儿跟阿星羡慕不已，谁知莫虬髯忽的自身后拿出两朵雪豺绒花来，给阿星和朵儿戴在了头上，朵儿高兴的直拍手，阿星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在鹤鸣山时，虽是有熊三轻，师兄师姐照拂，其他人却是视她如瘟疫一般。
　　但自从遇到了阿蛮和酒坊的人，大家都当她是自家亲人，好像还多了莫虬髯这样一个远房叔叔，在漠北那天候恶劣，妖兽出没之地，反而是她活这么大最开心的一段时间。她每次做噩梦，梦见酒坊一地的尸体，醒来都希望那只是个梦而已，但她知道那不是梦，那些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此时在大名又见到莫虬髯那铁憨憨的笑脸，竟恍如隔世。
　　阿星敛了敛思绪，眼下还有要事要办，不可感情用事再坏了事。
　　台下众人乌乌泱泱吵吵嚷嚷，人人都期盼着这场热闹能持续的久一些，只有阿星盼着他早些结束，好快些拿着邀帖进去内场。
　　那烟花此起彼伏放了好一阵子，探台上之人又挥舞袖子做了几个手势。
　　适才被莫虬髯挤到一旁的人道：“你还别说，听闻这少主苑禾，性子软弱无能，现下看来还是有模有样的，这盛会主持的还算不错？”
　　另外那人也点点头道：“嗨，过了中元，咱们这小少主都十八了，再差能差到哪儿去？听说此次不止是要举办苑禾的继任大典，还要一同办了与江家尊主的婚事呐！”
　　“嚯！这苑家可真是会借东风呐！趁这中元盛会让咱这小少主出出风头，再与那江家联姻，咱那老尊主可是把这后路都给儿子铺平整啦！”
　　“可不，听说那江家尊主年纪轻轻却稳重大方，且还貌似嫦娥呐，咱这小尊主可是艳福不浅呐……哈哈哈哈！”
　　阿星心道，原来江家尊主已许给了苑家少主啦！几人瞧了一眼那痴笑作一团的两人，都摇了摇头，瞧瞭望楼上那苑家老尊主苑七楼，确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连背都坐不直了，半瘫在那椅子上，饶是这幅模样，仍是为自己的独子苑禾打点好了一切。
　　苑禾手势一毕，青石圆台上忽的窜起几只圆球，阿星定睛一瞧，是数十只球鞠，那数十只球鞠升到半空，堪堪下落，圆台后便忽的蹿上数十人，同穿一袭鹅黄短衫，乃苑家弟子，待跃到那球鞠下方，一个翻转，如猴子捞月，一脚将那球鞠勾住，猛地向下踢去，动作整齐划一，倒似一人的许多残像，竟是连那球下落的速度都无二致！
　　数十只球鞠冲向地面，忽的又自青石圆台上蹿上数十人，手持长剑，将那剑尖对准球鞠，那球鞠便如活了一般，随着苑家弟子的剑转了两个圈，又“呼”的被抛向半空。
　　瞭望楼上的杜保保冷嗤一声，心道：苑家换了新主，便连像样的东西都拿不出来了？又不是江湖打把式卖艺，弄得这是什么不入流的东西？
　　杜晴颜虽站在她身边服侍，却没留意到她那火药桶师傅此时心情十分的不好，兀自东张西望，想要瞧瞧阿星与青蚺在哪里，无奈距离太远，看客又是一圈围着一圈，哪里瞧得见？杜晴颜心道：阿星这机灵鬼儿，肯定是到了的，只是不知那呆呆的和尚到了没有……那日，她听怜世护着狼儿时讲的话，很有些道理，便不知不觉对他生出两分好感。
　　杜保保回头瞧了一眼她这爱徒，心不在焉，便干咳了一声，见她仍是未收心神，皱了皱眉头不再去管她。
　　蒋家弟子齐齐出剑，将圆台上抛来的球鞠接住，那球鞠便又似黏在了剑尖上一般。台下诸人见这球如活物随着剑只缓缓下落，不知是什么戏法，都啧啧称奇。
　　但台下修道之人却都知，这其实没什么厉害的，虽是极难瞧得清楚，但蒋家弟子那剑上确有淡淡的灵气覆盖，而那剑尖与球鞠之间，有一丝细细的灵气直直延伸，在那球鞠上覆盖了薄薄的一层，这便如将这球鞠拴了根灵气的细线，只是这灵气过于稀薄，普通人根本瞧不见，看上去便如那球鞠活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