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仆》灯下黑呀

60、浮莲元君

　　二人得了王家一大包银子，买了马匹，匆匆赶至大名。

　　距七月半的中元盛会仍有五日时日。

　　入了城，见早有商家卖起了祈福天灯。

　　元宝纸钱，线香白蜡，烧猪腊肉，家家户户忙着采购，挤得水泄不通。

　　时有顽皮小童自两人脚边挤过，引得急追上来的大婶声嘶力竭的斥骂。

　　阿星二人下了马，在人群中挨挨挤挤，寸步难行。

　　只得牵着马出了人群，站在路边歇口气。

　　阿星从未参加过中元盛会，没想到这热闹竟这般累人。

　　倒是喜了青蚺，他本就好动，走路都不肯好好走，整日里蹦蹦哒哒个不停。

　　阿星有时会想，他莫不是虼蚤托生。

　　二人在路边歇脚，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已有不少问道世家弟子陆陆续续而来。江家的，蒋家的，紫云观的，还有童家的……阿星白纱遮面，见有童家弟子经过，仍是紧张的手心儿冒汗。

　　两个小哥被挤得着恼，也躲在路边歇脚。

　　戴帷帽的小哥擦了擦额角的汗，道：“已入深秋，挤这一趟竟然浑身冒汗。”

　　另一个匝方巾的也是苦着脸：“可不，今年苑家举办这中元盛会，早早便贴出了告示，说什么若无要事，尽量减少出门，以免外地行人涌入，阻塞行路，真是可笑的紧，好像倒成了我们的错？”

　　“可不就是，简直不讲道理嘛！谁家还不得出来买点元宝纸钱的？可这中元盛会年年都有，怎地今年人好似格外的多？”帷帽小哥有些不解。

　　方巾小哥瞪大了眼道：“哎呦，你还不知道呢吧？”

　　“知道什么呀？”

　　“这次的中元盛会，可与以往不同！”

　　“如何不同？”

　　方巾小哥摇了摇头，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这帷帽小哥竟孤陋寡闻至此，便道：“苑家老尊主已年迈，早就有意让独子苑禾接替尊主之位。也巧，这苑禾是七月半生人，过了这盂兰节就十八了，正好到了年龄，苑家就决定趁着办这个盛会，让玄天几家做个见证，也省的日后再邀一趟，累他人奔波。”

　　帷帽小哥点点头，突然又道：“我可听说这苑家少主性子软弱，苑家耆老可并不看好啊，当了少主历练已有三年了吧？耆老们就是迟迟不肯点头，怎么今年倒答应啦？”

　　方巾小哥道：“嗨！不答应能怎地？老尊主都快下不来床了，他本家就这么根儿独苗，不答应也得答应啊，听说今年这中元盛会都是苑禾主持呢！盛会一过，便是继任大典。”

　　二位小哥见人群稍减，对了个眼色又挤回人群，继续厮杀。

　　阿星心道，怎地如此多事，竟赶上这苑家少主继位，各处查探风向的来人必定不少，须得谨慎小心，万不可多生事端，正要叮嘱青蚺，忽听得一声中气十足的呵斥：“哪家的猢狲儿！眼珠子是长在了头顶吗？”

　　这一声呵斥直震得阿星耳膜发麻！

　　又听一人道：“禀尊主，是……苑家弟子。”

　　这声音竟有几分耳熟，一时又想不起到底是谁，阿星踮着脚尖向人群中看去，可她人小个矮，再怎么踮脚也看不到。

　　忽的身子一歪，竟被人提了起来！

　　青蚺见她使劲踮着脚尖，如此费力，便揽住她的腰，将她提起，抗在自己肩膀之上，竟像提只猫儿一般。

　　阿星脸一下涨得通红……她轻轻扶住青蚺头顶，向人群中望去。

　　那回话之人，竟是杜晴颜！

　　正屈身弓腰站在一中年女子面前，那中年女子水红色纱袍，锦带缠腰，长长的发髻上一颗鹅卵大小的血晶石熠熠生辉，在阳光折射下耀眼得很。看样子这女子地位不低，虽是中年，仍肤质细嫩，一双剑眉搭配颇有棱角的面孔倒是极为相配。

　　那女子听杜晴颜回禀后，抬眼瞧了身前的小弟子一眼，怒道：“苑家的人怎地如此没有规矩？走路都横行吗？你师傅是谁？叫过来，我倒要问问他有没有好好教过你。”

　　眼前的小弟子约莫十岁左右，已吓得泪水涟涟，鹅黄衣衫的前襟湿了一片。

　　这小弟子随小师兄几人而来，买了只三色皮革缝制的球鞠，按耐不住，便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玩起了顶球的游戏！

　　你来我往，好不开心。

　　个高的那个将球高高顶出，个小的伸头去接，球自头顶擦了出去，其中一个年龄较大的小弟子，见这个小的没接到球，一跃而起，踩在一人肩膀上，将那球稳稳接在了手里。

　　个小的“噔噔”两步向后退去，正撞上这中年女子。

　　余下的小弟子见他被人训斥，一同看向中年女子这边，年龄较大那个，毕竟见多识广些，见那出言训斥的竟是紫云观杜家尊主，人称“浮莲元君”的杜保保，即刻吓得魂魂飞魄散，忙抛开手里的球，跳了下来。直奔小弟子挤去。

　　那球在空中划了个弧儿，正中阿星脑儿门！

　　砸得她“哎呦”一声叫。

　　球掉进了青蚺手中。

　　青蚺将她提下来揭开白纱一瞧，额头瞬间红了一片……

　　还未待阿星阻拦，便拿着球挤进人群里去，大嚷道：“谁呀，无端端拿球砸人？快给我出来！”

　　阿星听他在人群中大吵大嚷，眼前一黑，心道，好青蚺！我这正要叮嘱，他即刻便给我惹是生非去了！

　　青蚺挤到杜保保面前，见几个小弟子站在对面，一个哭的稀里哗啦，年龄大些那个举手弓腰，连连赔不是，剩下几人也都低头不语。

　　杜保保依旧不依不饶，道：“你苑家即便已不如往日风光，打的仍是玄天的名头，虽是小辈弟子，仍是我玄天的一员，走出去是玄天的招牌，怎地如此没有家教？伤的不止你苑家一家，是整个玄天的面子！今日不把你们师傅叫来，决不甘休。”

　　青蚺见那小弟子已经哭成个泪儿人，身边这中年女子依旧不依不饶，便道：“你这大婶，何苦跟个娃娃一般见识？”

　　杜保保闻言眉毛一跳，便要发作。

　　杜晴颜见说话的人竟是青蚺，赶忙抢上前来，道：“休得无礼，这是我紫云尊主，速速退下！”

　　说话间不停的对青蚺使眼色。

　　青蚺一喜，一句“杜姐姐”刚要出口，立刻被阿星揪住耳朵拉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