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色》唐豆DouDou

11、第 11 章

　　周末到了约定的时间，唐笑扛了一叠打印好的资料往后座重重一扔，才揉着太阳穴一副累惨了的样子坐到副驾。
　　叶谦这两天任她自己折腾，他知道对于唐笑这种一丝不苟的人来说，独自准备的过程是在给自己积累信心。
　　林兆上一个局散的早，一个人早早坐在了包厢里等。叶谦和唐笑一齐走进来时，他只当两人在外面碰上，也没多想。
　　等两边打过招呼，唐笑想起身给林兆倒茶，叶谦把人唐经理的手生生从茶壶上拽了下来，淡定的提起茶壶，先给唐笑倒了一杯，再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眼睛一挑，对林兆说了声：“林总，自便。”
　　唐笑之前听张总监提过林兆和叶谦是同学，今天看叶谦对林兆的态度，就知道两人关系够铁，稍稍放松了僵直的后背。
　　反倒是对面的林兆不自在了，再看不出来他就是傻子了！正要开口问叶谦什么情况，一个浓眉大眼的敦实小伙子就推了门进来，一张口：“谦哥好，嫂子好。”
　　得，都叫嫂子了，还问啥。
　　唐笑当下一囧，这……
　　不过汪炎这样一叫，唐笑对他的陌生感瞬间消去不少。看叶谦一点都不想应酬的样子，唐笑自觉做起了介绍人，“这位是海林集团的林总。”
　　汪炎和林兆互相道好，握了手，四人落座。
　　没多废话，叶谦就开始介绍起了剧本的题材和方向，汪炎不时从旁补充，林兆反而意外地很少发表观点。
　　唐笑工作时最喜欢的环节就是头脑风暴，成员专注集中地思考，畅所欲言地表达，在不断碰撞后，一个构思在团队中成型。
　　这时候，汪炎把话题引向唐笑，“唐笑，你可是我们这唯一的年轻职场人哦。”
　　唐笑这才把自己的资料递给各位大佬，打开电脑，PPT上是几个醒目的关键词——理想生活、真实人生、996、咸鱼、女性力量。
　　她不慌不忙解释道：“这几个关键词其实是我和我的朋友们经常会讨论到的，关于我、我和他人、我和世界。”
　　“就拿理想生活来说吧”PPT切换到下一页，赫然写着“做自己就等于不幸福？”。
　　“我们的父母对于我们的幸福生活做了很多美好的规划，大学毕业，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最好是公务员，要不然就是教师、财务。工作2、3年以后，不要太挑剔找一个合适的人结婚就可以，第一胎要生儿子不然婆婆会有意见……”
　　“但是他们不会教导我们要做自己，做自己这个词对他们来说是危险物品，等于离经叛道，和别人不一样是要吃苦头的。”
　　“而我们在初进入职场时，会很不适应，老板们耳提命令你对公司要有价值，不要觉得加班辛苦，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努力……但我们憧憬的长大后的理想生活不是这样的，所有人都在劝我们现实点，现实就是要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然后再拉身边的人落水，告诉她你也现实点么？”
　　林兆对上唐笑的视线，竟然有点难堪，这份委屈充满了控诉的味道。
　　“如果只说到这儿，别人的不理解，对所谓的职场文化的无奈，那顶多是牢骚。审视自我，做出选择，然后付出行动，我希望剧情能朝这方面展现。”唐笑也觉得自己前面有点没收住情绪，把自己的思路赶紧交代清楚。
　　叶谦看她不自在地收了话头，显然是还没说完，“接着说，剧本是你和汪炎写。”
　　唐笑来之前有“斗胆”设想一下，她的女主角要拥有怎样的传奇人生，只是好像都有点太奇幻了。
　　“……我还没想好，只是我觉得她不用去符合所谓的成功女性形象，重点是她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
　　“但不要把她写得很穷很惨吧，我觉得有勇气去追求不一样生活的人，一定也是一个认真生活的人，认真的人做什么都会做得好。”
　　汪炎前面听唐笑吐槽了一大堆，自己心里也满腹委屈，如果说女性在职场会因轻视遭遇不平等，相反男性也会因为社会期望过高而被迫负荷。他当时写小说就被家里骂不像样，大男人哪有整天窝在家里的……
　　唐笑听汪炎说完，灵机一动：“可不可以双主角？一男一女，两条剧情线路，平行时空里的职场生活。”
　　唐笑和汪炎两人一来一回，讨论得热火朝天，早把叶谦起初构想的纯女性视角抛向脑后……
　　林兆也是正经八百的戏剧导演专业毕业，和叶谦同窗多年又一起共事，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叶谦想要的是什么，“实验话剧在舞台上是会有更大的能量空间，但可能形式上不是那么契合叶谦这回想要展现的内容。”
　　唐笑提出双线剧情时，叶谦几乎当下就在脑海架起了场景，年轻男女两种处境的相互作用，不管是在价值表现还是戏剧张力都更加有舞台能量。唐笑看来是认真看了《天井》，他的确很擅长把无形的情感装置进空间，在其中扭曲、迸裂。
　　叶谦原先设想的是简简单单讲一个故事，讲一个不那么顺利但还算舒心的职场人生，有委屈、冒失、为难，但一句“没什么大不了的”的自我打气就又能朝气蓬勃向前进的职场人生。
　　只不过听了唐笑刚刚的讲演，他发现恋人的身份让他忽视了唐笑工作时的闪光点，她骨子里的倔强以及有点悲壮但仍然坚定的理想主义。
　　她的第一部作品，她有很多想表达的。
　　三个人都等着叶谦开口，唐笑只是提了个情节上的构思，都还没想到舞台表现形式乃至艺术风格层面，不知道怎么几位大佬就跑那么前面了，尤为忐忑：“我也就小小的提议，随时接受各位Boss否决啊。”
　　叶谦一直是个很果断的人，“汪炎用男性视角写，唐笑用女性视角写。”
　　照着这个思路四个人一直讨论到了天黑，定下了几个集中想表达的价值观，落成文字就是汪炎和唐笑的事了。
　　林兆给定的初稿递交时间是半个月，虽然字数不多，但对于他们这样的实验类职场话剧，字字句句扔到台上都要经得起观众琢磨。
　　快结束时，唐笑提及她工作上的安排，委婉表示虽然自己很想全身心投入这部作品，但新一文化还有2个进行中的项目由她负责，她没办法在这个时候离开。
　　从叶谦的角度出发，导演都会要求编剧在几场重头戏排练时能在场，这样能更敏锐地找到适合这部戏的语言。
　　唐笑天性里有冒险、自由和创作的渴望，寻求释放她的奇思妙想，但又往往会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不敢偏离有秩序的日常。
　　叶谦知道这是唐笑一直以来的“安全策略”，保持自己的独立性。她几乎不向家人、朋友包括叶谦索取什么，相反她在努力成为一个能照顾好自己和他人的能力者。这成了她自由的前提，也是她的不自由。
　　她也很难接受别人的好意，因为，接受的总有还回去的一天。她只心安于通过自己艰难跋涉得来的东西，这样的幸福才是确实的。如果全部的我都是你给予的，你拿回去了，我就没有了我。所以，不能要。
　　唐笑说完自己只能参与前期创作后，只敢把目光停留在林兆和汪炎身上。她走的每一步都是费了好大劲儿的，这时候离开新一文化不在她的职业规划里。
　　林兆知道叶谦的创作习惯，碍着两人关系，听完唐笑的话，第一反应先看叶谦。虽然叶谦面上神色不显，放在桌上的手却是无意识地反复摸着茶杯把手，林兆再熟悉不过了，原来小两口没达成统一啊。
　　一下午的会开下来，唐笑逻辑缜密，思路清晰，资料准备得满满当当，不管是工作能力还是工作态度都是再好不过的了，林兆早就动了把唐笑挖过来的心思。
　　“唐笑啊，我都听说了，新一文化把女人当男人用，把男人当牲口用。你来哥哥这儿，节目策划、剧本创作、影视宣发这些岗位任你挑！待遇方面你放心，我还能亏待自己人吗？”
　　林兆的话倒是给了叶谦启发，少见的调侃道：“张总监不放人，唐笑想来“哥哥”你这儿也不行。”
　　他当然不是鼓动林兆去劝张总监放人，也不想替唐笑决定是否要换个公司继续被剥削。叶谦的想法很简单，他要推唐笑一把，让她能无后顾之忧地享受这次创作。
　　林兆这时候抛出橄榄枝倒是在唐笑意料之外了，叶谦找补的那句更让她摸不到头脑，当下没有接话。
　　林兆听叶谦这么说就知道有戏，只是没想到唐笑不接这个话茬，这样事情就不好办了。
　　时间不早了，汪炎还要赶动车回去，叶谦开始收拾东西，起身时朝唐笑随口一提，“你最近不是在做清川文化节企划吗？”
　　……
　　周一一上班，唐笑就被张总监喊去办公室，通知她，海林有一出话剧要和文化节联合造势。
　　当天下午，林兆就带着团队精神抖擞地来新一谈新剧策划，话里话外很是客气地一再表示“要多多仰仗新一文化熟悉清川本地的媒体资源”，把张总监捧得别提心里多美了。
　　资源整合其实是双赢的事，只不过唐笑怎么都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全程低头装鸵鸟。
　　林兆可能是嫌火力还不够猛，特别自然地点了唐笑：“这回也是唐经理负责吧，别人我可不放心呀。”
　　和海林的这个项目可以往简单了做，也可以往大了做，新一文化见海林这两年在清川越扎越深，早就想找机会搭上线。这回有送上门的机会，张总监自然是想把前期策划、后期宣发都一并拿下，别提送去一个唐笑了。
　　张总监在林总面前拍着胸脯答应，转头一再叮嘱唐笑：“小唐，你等会就去把手上工作交接下，只管把林总的事办好！”
　　唐笑：……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