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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4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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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董事会的一闹,曾葭辞职的事情被集体忽视了。
周常董离开公司带走了不少人才,更多担子压在了曾葭和林隽的身上,她忙得脚不沾地,常常连喝杯咖啡的时间都没有,林隽却乐得自在,成天在策划部内外晃荡,饶有兴致地欣赏众人流转在他们之间暧昧的目光。
这天下午,他坐在曾葭办公桌前,笑道:“你也应该雇个秘书了吧。”
曾葭的笔没水了,烦躁地在废纸上划了又划,然后扔到纸篓里,回头一支崭新的钢笔递到了桌上。
林隽笑着说:“全球限量版,送你了。”
曾葭从抽屉里掏出另一只笔,没搭理他。
林隽按住她的胳膊,说:“假清高,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你这支笔太胖了,我手小,握不住。”
“但是这支笔值钱呀!”
曾葭瞥了一眼,说:“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同。”
林隽讽刺道:“你好歹是公认的孟致接班人之一,怎么一点镀金意识都没有?你这个样子走出去都掉价。”
曾葭说:“您好歹是孟致未来的老总,怎么一点绩效意识都没有?你们财务部的工作拿出去都掉价。”
偷听的众人爆发出雷鸣般的笑声。
林隽说:“……”
两人越走越近,林父乐见其成,劝道:“阿隽,女孩子总是矜持的,你必须主动一点儿。曾葭性格随她爸,固执得很,你得吃些苦头,不过只要她点头了,你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林隽没有反驳,每次提到曾葭,林父的画风总会变得不太正常,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爸,您说她会不会心里惦记别人?”
林父对林隽很有信心:“你想多了,她成天泡在办公室里,哪里和什么人接触过。”
“薛简呀。”
林父一口热茶喷了出来。
“胡说什么!你别想太多,他们不可能。”
林隽奇道:“您怎么这么肯定?”
林父没有回答他,而是说:“你和曾葭一起出趟差,和XY的代表谈谈签约的事。”
“是。”
第二天一觉醒来,林隽的脸上还带着笑容,林乔鄙视道:“哥,你眼角都乐出褶子啦。”
林隽瞪了她一眼。
林母说:“你最近很反常。”
“没什么,工作上的事。”林隽知道母亲对曾葭很有意见,“怎么没见冉夕啊?”
“她一大早起来说不舒服,吐了半天,这会儿回去躺着了。”林母说着面露担忧,“今天就别上班了,让她好好休息吧。”
“这几天我底下正缺人手……”
林母不满地说:“缺人也不能为难一个女孩子。你和谁学这样,法西斯啊?”
林隽匆匆喝了口豆浆,含糊不清地说:“我得先去公司了,妈,您记得提醒爸下午三点有个会。”
“你和你爸打声招呼再……”林母话音未落,林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百思难解:“难道公司要评选先进标兵?”
林乔眼珠子转了转,说:“妈,我出去一趟。”
“诶,你饭还没吃……”林母叫不住人,气得摔了筷子。“这一个个都魔怔了?”
中午下班时,林乔堵在孟致门口,拦住了韩邛:“我认得你,你是曾葭的心腹。”
韩邛讶异道:“林小姐?”
“嘘!小声点儿!”林乔把他扯到墙角,问,“你上司最近忙什么?”
韩邛反应过来,撒腿就跑。
林乔急着拦他,一不小心摔在地上,磕破了膝盖,立刻眼泪汪汪的。
韩邛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曾葭午休前接到江昊的电话,他说:“师妹,有空一起吃个饭吗?我有些话想告诉你。”
曾葭有些惊讶。
她与江昊对坐在餐桌的两侧,距离他们上次见面不过数日,无往而不胜的江律师却像中了邪似的,脸上毫无生气。
她玩笑道:“估计师兄是来破坏我心情的?”
江昊说:“我辞职了,今晚离开璋海,这段饭就算道别吧。”
“离开?姚颖的事业刚刚崭露头角,这时候她离开不太明智吧。”
“她不跟我一起走。”
“你们不是月底结婚吗?”
“婚礼取消了。”
江昊和姚颖是高中同学,两人一起奋战高考,一起进入A大,一个钻研法律,一个经营商务,他们实现了从校服到婚纱的守望,始终不离不弃。这样浪漫的关系怎么会崩溃,而且在他们婚礼前夕?
江昊转移了话题:“我手上那起猥亵案被压住,受害者的父母已经撤诉了。”
“为什么?”
“赵老师背后有人主使,对方来头不小,我无能为力。”
“谁?”
江昊递了一个文件袋给她,说:“你的同事,林隽。”
曾葭的心凉了一半。
“你们取消婚礼不是偶然,对吗?”
江昊答非所问:“我很惭愧。资本和权力的一点小任性就能让我万劫不复,我居然一直自认为了不起……”
曾葭和江昊从未喜欢彼此,他反感她心术不正,她讨厌他自以为是。但他们相识时间已不短了,曾葭第一次见他如此灰心丧气,相比之下,她反倒有些怀念那个不分场合刷存在感的师兄。
“师妹,我很想问你一个问题,想了很多年。”江昊酝酿了一会儿,问,“当年薛警官想掐死你的时候,你有什么感受?”
曾葭下意识伸手摸向脖颈。
江昊说:“其实你根本没有忘记那天。也许你的心屈服于感情,但你的身体忠诚于事实。”
“你还是垂头丧气的样子更顺眼。”
江昊摇了摇头,说:“你还没有回答我。”
“我的感受很复杂,不知道你想听哪一种。”
“失望,怨愤。他为了守护爱情而背叛了你。你难道不会觉得不公道吗?”
“那天在医院里,真正为了爱情背叛我的人不是薛简,而是许懐。”
“许懐?那你还爱她吗?”
“重要吗?她已经不在乎我了。我不想自作多情。”
江昊立刻说:“当初你负伤走得很决绝。后来许懐叫了你的名字,为了拦你甚至摔下了床。”他的语气很急切,似乎很想说服曾葭。“我想起这些往事,总觉得你和许懐不用形同陌路,如果当时你回了头……师妹,如果再给她一个机会,我相信她会选你。”
“人生不会有第二次选择,我也不会沦落到供人选择还沾沾自喜的地步。”
江昊道:“你真的足够狠心。但我不是你。师妹,帮我一个忙吧。你替我转告她,我爱她,我从十三岁开始爱她,到今天整好第十三年,我还会爱她无数个十三年、三十年。”
“我知道了。”
江昊举起酒杯,说,“谢谢你。希望薛警官早日康复,今天一别,以后我们要保持联系。”
“我祝师兄一路顺风。”曾葭从未想过两人会有把盏话别的一天。“我还想请你帮个忙。”
两个月前,江昊负责一起工伤赔偿官司,原告方是阿红的丈夫,因为工厂设备事故意外瘫痪,江昊为他们争取到了公正的赔偿。这次他例行回访,带了点水果和钱,坐在露天的院子里和阿红两口子聊天,阿红虽然生活坎坷,但性格坚韧,努力上进,江昊很佩服她。
“我有个家政公司的朋友,现在缺一个助理,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试一试?”
阿红因为官司缠身,三番两次旷工,早就被酒店辞退了,闻言喜极而泣,抓着江昊的手连连道谢。
“江律师,原先就多亏了您给的救命钱,不然我……您帮我们讨回了公道,现在又给我找工作,咱们无亲无故的,我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您。”
江昊想,你真正该感谢的人不是我。
“阿红,你认识曾葭吗?”
阿红和曾葭一度关系亲密,但除了曾葭这个名字和她偶尔吹过的几个牛逼,她对这个同事没有任何了解。当初林隽故意为难曾葭,阿红险些被无辜连累炒鱿鱼,虽说曾葭以一个飞镖保住了她的饭碗,但她心里说没有芥蒂是假的。因此听到江昊的话,她的脸沉了下来,说:“她是个扫把星。”
一阵冷风吹来,江昊紧了紧衣服,阿红的丈夫见状,说:“今天冬天真冷啊。”
江昊傻坐在原地,很久才回过神,道:“是啊,很冷。”
院墙拐角处,韩邛死死地把要冲过去的林乔拦住了,拖着她离开了巷道。林乔怒道:“曾葭是不是傻子?一个骂她扫把星的女人,她还当朋友?居然还给她钱?你是她的助理,你也不劝劝?”韩邛说:“这是曾总自己的事。”林乔一噎:“你怎么这么冷漠?”韩邛叹了口气,说:“大小姐,现在您能和我去医院包扎了吗?万一破伤风就完了。”
第二天上班,曾葭把韩邛叫进了办公室,劈头盖脸地问:“谁让你跟踪我的?”
韩邛吓得半天没说出话。
曾葭很失望:“一哭二闹就把你制住了?你怂不怂?”
韩邛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说:“您真是料事如神。我马上写检讨。不过,头儿,您和林总究竟……”
曾葭一个眼刀甩向他,韩邛吓得一抖,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去。曾葭气得头疼,吃了两片安定,继续准备出差要用的合同。
当天晚上,她回家有些晚,正准备开门时,一个人影冲了过来,拿刀抵住了她的脖子。
曾葭不动声色地把钥匙踹回兜里,朝楼梯道深处望了望,这一带安保很好,看来这人预先踩了点。
“有话好好说。”她好言好语地商量。“你要钱还是要人?”
来人掰着她的肩膀转了个弯,倚在墙上,艰难地呼吸。走廊的声控灯一闪一闪,她看清了对方的脸,突然不那么怕了。
一身是血的孟东蒯掐着她的脖子,说:“你救救我。”
曾葭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做什么春秋大梦?”
楼下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孟东蒯拿刀的手止不住地抖。
曾葭了然:“你们黑吃黑?”
孟东蒯说:“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不想为薛简报仇吗?我清楚谁害了薛简,如果我死了,薛简永远讨不着公道。”
曾葭思考片刻,说:“这样吧,你剁自己一只手,然后把刀给我,我让你进门躲着。”
孟东蒯强笑道:“你在跟我开玩笑。”
“我救你冒多大险?你总得给我点补偿吧。不过咱们也算老朋友了,我给孟董一个友情价,到底废了哪只手,我让您做主。”
“你不怕将来落在我手里……”
“駃哥,当年我也是这么对你说的。”
一报还一报,孟东蒯无话可说,认命地抄起了匕首。
两分钟后,几个小喽啰在走道里盘桓许久,发现没有异样,继续往楼上搜查。
孟东蒯躲在门后,抱着流血的残臂,疼得死去活来,却一声不敢吭。
他一路往这个方向逃命,他第一个想到的人是薛简,然而薛简的性命已朝夕难保,他第二个想到的是曾葭。这两个人和他仇深似海,但生死一线之时,他心里寄望的居然是他们。
曾葭替他包扎伤口,手法很精准,孟东蒯定定地看着她,心情很复杂。
“不管怎么样,谢谢你没有推我去死。”
“不客气,当年你也没有杀我。”曾葭低头摆弄着纱布,“薛简究竟惹了谁?”
孟东蒯缓了缓,答道:“薛简不愧是薛简。曾葭,你没有看错人,这是你的幸运,更是你的不幸。”虽然处于这样的境地,他的语气仍透着几分幸灾乐祸。
“你能说点有用的话吗?”
孟东蒯沉吟道:“你不必知道太多,薛简落到今天的下场就是因为他知道太多。”话音未落,曾葭突然甩开他的手臂,疼得他龇牙咧嘴,骂道:“你这个畜生!”
半小时后,吴恪带着口罩溜了进来,在看清孟东蒯的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被绑在门后的固定衣架上,上身狼狈地铺满黏稠的血液,左边的袖口空荡荡的,缠着狰狞的纱布。
“孟叔,您没事儿吧?”
“你怎么来了?”
吴恪解释道:“曾葭给我发了短信,让我来接你。孟叔,您的手……这群龟孙子!小爷非宰了他们不可!”
孟东蒯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笑,说:“是啊,不能放过!”语毕,他彻底昏了过去,吴恪赶紧解开绳子。一个黑衣矮个子青年擦着墙走进来,把人接了过去,冲曾葭充满感情地点头致意。
曾葭耸了耸肩,表示送客。
矮个子青年先走一步,吴恪不放心地说:“他们改天醒过神来,一定会盯上你的。”
“剩下的事情你还搞不定?”
“葭儿……”
曾葭扬起匕首,道:“你再敢这么叫,我就戳死你!行了,快追你叔叔去吧。”她递给他一个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装袋,笑着说,“也许还能接上。”
“你是不是疯了?”她的笑容让吴恪不寒而栗。“孟东蒯做了什么能把你逼到这个份儿上?”
“他的确作恶多端,但我不是他逼的,我从来都是这样的人。快走吧,你别连累我。”
吴恪叹了口气,知道再说什么都是徒劳无功。曾葭却在他即将出门的时候突然问:“何萘怎么样了?”
吴恪听出她话中淡淡的关心,这可太出人意料了。他想了想何萘的气质,又看看眼前的曾葭,由衷感慨:“她还是老样子。你们真不愧是一个窝里出来的。”
“你就当还我个人情,不要为难她。”
吴恪冷笑道:“这个人情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