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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   距离A大开学还有两个月,在曾葭的坚持下,薛简给她找了份兼职,在一家名叫暮色之都的酒庄做服务员。
      暮色的老板石头是薛简的发小,这天刚和今年第九任女朋友分手,百无聊赖,乍一见薛简带着一个女孩子找他,惊得半天合不拢嘴。
      曾葭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老板,我脸上有花吗?”
      石头摸着下巴:“我想知道你有什么魅力。”
      曾葭答道:“我勤劳能干,体贴懂事,聪明勇敢,长得应该也算不错。”
      石头:“……”
      他笑得很猥琐:“我和薛简从小一起长大,从没见他对谁像对你一样。刚才他特地警告我,你是他的朋友,我不能打你的主意。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勤劳能干,体贴……”
      “打住!我怕你了!”
      曾葭笑着擦桌子。
      这天下班,她特意经过南洲广场,风景湖在夕阳下熠熠生辉。湖边趴着一只浑身脏兮兮的流浪狗,模样可怜巴巴的,它似乎很疲惫,希望找到一个角落安安静静地睡觉,但清洁工的扫帚如影随形地撵着它。
      曾葭把小狗抱回了家,一人一狗非常投缘。
      没多久薛简也回来了,他不喜欢毛茸茸的东西,但曾葭抱着小奶狗时眼底的柔软让他的心也软了下来。
      “你工作顺利吗?”
      “挺好的。”
      “你以后别起早给我弄吃的了。”
      曾葭有些意外:“不合你胃口?”
      “不是,你手艺很好。”
      曾葭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继续说点什么,薛简有些难为情。
      他的母亲是个十分自我的人,不会顾及他的生活。小时候家里的饭是保姆做,大一点了他就住在寄宿学校,吃了十几年的食堂大锅饭。如今曾葭日日给他做饭,每天中午一荤一素一汤,米饭蒸的不软不硬。所有同事都羡慕他。
      他今年二十岁,二十年来,这是第一次有人特意为他做菜。这种陌生的感觉,他不知如何应对。
      曾葭猜测:“你是不是怕我太累啊?少爷,你小瞧我啦,我精神很好。再说了,我不做饭自己吃什么呀?”
      她说到这个份儿上,薛简也不继续矫情了。
      “明天是周末,我准备去趟菜市场,家里缺什么?你列张单子给我。”
      “我和你一起去,明天我轮夜班。”
      薛简皱眉说:“石头答应让你只值白天……”
      “这是我自己要求的。我本来就是临时工,他总不给我排夜班,对同事们不公平。”
      “那以后我晚上去接你。”
      “这样太耽误你了。不如你教我几招防身术?这样你总该放心了。”
      “好,没问题。”
      薛简带着曾葭练了一个月,套路已被她摸清了三五分。他一边替她抹红花油,一边感慨:“我低估了你的杀伤力。你不许用我教你的招式惹事啊。”
      曾葭不满:“我像惹事的人吗?”
      曾葭的确不惹事,但事情总会主动惹她。
      这天晚上,她给一间包房送啤酒时,有位年轻客人喝上了头,抓住她的手不放,在同伴的怂恿下掏出三百块钱摔在桌子上,让她陪他一晚上。
      曾葭在举拳头的前一秒控制住了自己,石头对她多番照顾,她不能给人惹麻烦。但这种感觉太难受了。她从口袋里摸出两个硬币,搁在大红张上,说:“我加两块,你陪我一晚上怎么样?”
      “……你**说什么?”
      趴门缝的石头一个头两个大。一屋子喝高的大男人不依不饶,暮色的员工护着曾葭不肯道歉,这种僵持的局面直到薛简进来才打破。
      他径直走向为首的男人,笑着问:“哥,你在我兄弟这儿要什么交代?”
      闹嚷嚷的包厢鸦雀无声。
      石头作揖赔笑:“林隽,我替这丫头赔不是。你大人有大量。这样闹下去我生意没法做了。”
      曾葭却说:“他先道歉,不然我不道歉。”
      同事们也不依不饶:“老板,这群流氓故意砸场子……”
      “你们……”
      薛简说:“你生意赔了多少尽管翻倍去林家要,反正我爸有的是钱。”
      林隽的朋友扯着他的袖子,低声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先撤吧。”
      林隽咬牙切齿地说:“我不和黄毛丫头计较。”他剜了薛简一眼。“你给我等着。”
      薛简拎着曾葭离开暮色。半途中手机响了,他示意曾葭等一等,走到路灯下接电话。他平时经常和同学、同事通话,从来不会刻意避开。曾葭买了两瓶水,在小卖部前翻报纸。没多久,薛简走了过来,从她手里拿过一瓶水,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半。曾葭伸出手擦了擦他的下巴,小声道:“别呛着。”
      薛简笑着说:“太渴了。”曾葭把另一瓶水递给他,薛简摇了摇头,说:“不喝了。今天是你最后一班岗?”
      “对,石头说剩点时间让我准备开学。”
      “那我们今晚不回家了吧。”
      “啊?”
      小卖部的老板摇着蒲扇探出头,“今天十五,年轻人,去公园纳凉赏月啊。”
      薛简觉得有意思,问:“丫头,去吗?”
      曾葭点头答应:“谢谢大爷,走吧。”
      两人在公园租了一艘船,飘荡在湖面上,静静地看了一晚上的月亮,直到破晓,天陲一缕霞光穿云出,曾葭推了推薛简,轻声说:“我们回去睡吧。”薛简从桅杆上抬起头,揉了揉眼睛,说:“我想去看看我爷爷,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去哪儿?”
      “沉香阁。”
      沉香阁是邻省的一家寺庙。薛简说他爷爷历经沧桑,越来越有看淡十丈软红的境界。
      他实在很反常,曾葭忍不住问:“你昨晚接了谁的电话?”
      薛简没说话。
      曾葭自觉冒失,说:“你不想说就不提。”
      “我怕你多心。”薛简组织好了语言:“我在暮色给我哥委屈受了,他们让我道歉。”
      “他们?”
      “我爸,我继母,我妹妹,还有我喜欢的女孩子。”
      这下换曾葭沉默了。
      薛简说:“和你没关系,一直是这样的。”
      曾葭点了点头。
      回到家,她订了两张去邻省的车票,把小狗托付给邻居照顾。然而出发前,薛简突然发了一条短信给她,说警队临时有事,走不成了。曾葭去接小狗的时候顺便提了一句,邻居夫妻俩有个读中学的儿子,染着杀马特的头发,提及薛简就冷嘲热讽:“姐姐你小心。上礼拜新闻里说,有一个犯人越狱,把当年逮捕他的警察的女儿糟蹋了。”邻居大嫂训了儿子一顿,却说:“他的话有一点道理。”
      曾葭摸了摸瑟缩在怀里的小奶狗,说:“我们愿意,对不对?”
      小奶狗汪汪汪叫了三声,从她怀里跳了出去。
      曾葭转过身,看见了捂着手臂的薛简。他面容惨败,眼角带笑,低声说:“丫头,你扶我一把。”
      几滴血从袖口滴落,小奶狗蹭着他的裤腿发出阵阵哀鸣。
      曾葭帮薛简把伤口处理好。她是个本本分分的学生,第一次见着子弹孔,缩在沙发旁瑟瑟发抖。薛简扳过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膝盖上。
      “我在郊区巡逻,遇上几个孩子非礼一个女同学,受了点皮外伤。”
      “孩子持枪?”
      “我同事手抖放了枪,我挡了一下。”他顿了顿,补充道,“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你下次见着他们也别提。”
      曾葭应下,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被人追杀呢。你以后当心点儿。”
      薛简意外地笑了笑:“我以为你会和别人一样说。”
      “说什么?”
      “说我是圣母病晚期。”
      曾葭的心情有点复杂:“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很熟悉。”
      薛简不解其意。
      “小时候,家里没让我上学,我就偷偷跑到学校听课,孩子们都喜欢捉弄我。有一次,我被一群高年级的男孩子拖进了男厕所,坐在地上浑身发冷。我求人救我,但是路过的同学要么看笑话,要么躲着走,其中还有我偷偷羡慕的男孩子。”
      “在那些日子里,我特别希望从天而降一个英雄把我救出去。我一直等,等到我能把欺负我的男孩子打趴下,那个英雄还是没有来。我以为他永远不会来了。但是,当我走投无路时,你就像神话故事里的二郎神一样从天而降。我小时候想象中的大英雄就是你这个样子。”
      “薛简,有些人他们不配评价你。”
      薛简的心仿佛被砸开一个大洞,里里外外冷热交融。
      入夜,曾葭从睡梦中惊醒,满头冷汗,胃里刀绞似的疼。闷热的夏夜,空调开得很低。胸腔下一整块像被揉搓撕扯,比以往每次都疼得厉害。她裹着半截被子辗转反侧。
      突然卧室的门被推开,整间屋子都亮堂起来。她反射性地抬手挡住眼睛,顺着指缝看,薛简穿着睡衣站在门口,脚底是嗷嗷叫的小奶狗。一人一狗愣了好久才跑到床前。他一摸她的脑袋,凉得厉害。
      “有点胃疼,不碍事。”
      “疼成这样了怎么会不碍事?”
      “我不用你管,你去睡觉吧。你的伤比我严重多了。”
      薛简站在床头看了她一会儿,关上门出去了。
      曾葭开始幻想未来,这是她每次挨过疼痛的妙招。她想着,很久以后的自己是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有一个温馨幸福的家,有三五知己共同为理想奋斗……迷迷糊糊中,脸颊贴上一排火热的触感,她猛地惊醒过来。
      “我给你买了胃药。”薛简在床头撑着手臂,看着她,有些纳闷,“你慌什么?”
      “我做梦呢,被你吓着了。”
      “什么梦心虚成这样?”
      “梦见你了。”
      曾葭摸了摸脸颊,还残留着他手心的余温。胃已经不疼了,但她没有说,就着温水把药吃了,然后瞥到了他还没来得及扔掉的清单,药店的地址她认得,在穿过三条街的一个旮旯里。
      “其实你犯不着这么麻烦。”
      确认曾葭没事了,薛简替她掖了掖被子。他久违地想起了幼年的事情。那是某一年的春节,他在父亲家里过年,半夜犯了阑尾炎,挨个房间敲门。他们一家睡得很熟,没有人理睬他。他疼得吐血昏迷,第二天起得晚了,在餐桌上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如果我五岁就认识你,那该多好啊。”
      “啊?”
      “我知道你很疼。丫头,以后别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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