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后（清穿）》青丘一梦

12、生产

　　一来本年并没什么耽误国情的大事，二来小小的院子里也算风平浪静，故而衍春的胎养的也还算顺心。

　　如此一路入了秋，天气渐凉。

　　秋日总是平白令人觉着凄清的，紫禁城中枯黄落叶落在琉璃瓦上，每日簌簌之声不断，便是秋风不歇，小院儿里的海棠叶子早落了个干净，倒是几棵松柏之树有长青之意，仍是郁郁葱葱，也能令人稍舒心些许。

　　院里从花房挪来的菊花木槿等倒是仍旧开着，只是两场大雨夹着雹子呼啸着落下，花儿也被打的差不多了。

　　屋子里已经起了火盆，大铜罩子将火盆罩的严实，没让火星蹦了出来，衍春吩咐人将旧年的陈茶从库房里找了出来，一面是在火上烘烤去去霉气，一面也是给屋子里添些茶香。

　　如此，房门上厚厚挡风的棉帘子一打开，便能闻见屋里扑鼻的暖茶香了。

　　此时天气还不算极冷的，点个火盆也能应付，故而衍春日常燕居仍是在西暖阁，等到落了雪，便要挪去东暖阁了，到时把地龙烧上，整个东暖阁便更为暖和，也是为了能节省两分炭火上的花销。

　　不是衍春小气，只是后宫花销都从国库来，从天下百姓纳税来，她不得不小心些，即便不能太节省以至失了天家体面，却也绝容不得肆意浪费。

　　这是她的习惯，也是她的脾气，不是为了贤名，只是想着若是前朝出了什么需要动用银钱的地方，好歹还能有这一份。

　　取之于民，纵然不能全部用之于民，却也不能就烧在后宫肆意浪费上。

　　“请五福晋安！”外头请安的声音传进来，衍春便知道是五福晋来了，当下也没动弹，只是等她进来了方才笑道：“你来的可是时候，我方才吩咐御膳房要一锅热热的酸萝卜老鸭汤和两样饽饽点心，你就来了！”

　　五福晋一笑，在衍春旁边坐了：“那我可有口福了。”

　　又道：“回头我也把那些陈茶拿出来烘烘，嫂子这屋子的香味可是什么好香料都比不了的！”

　　衍春轻轻笑了笑，一面吩咐人给她倒了热茶来，“可惜我如今不能饮茶，今秋例茶多都赏人了，家里送来的也是，只留下些许待客足够用的，不然这六安茶真该给你带回去些。”

　　五福晋一笑，带着些许洒脱，道：“在四嫂这儿尝尝就足够了，哪能还能够边喝边拿呢？四嫂给是心意，不给是应该的！”

　　衍春一笑：“只怕有旁人不这样想呢！又不是各个都如你这般通透的。”

　　她随口一说，五福晋抿唇一笑，也当随便一听，二人都不在这上面纠结，却知道说的是什么。

　　弘历如今圣眷优渥，衍春又得中宫喜爱，如今腹中还怀着孩子，御膳房的人自然不敢怠慢，汤炖足了时辰，轻轻一尝那浓郁的味道便知道是文火慢慢煨出来的味道。

　　另外还有两样小点，一碟是兑了蜂蜜的奶饽饽、一碟是兑了牛乳做成小兔子样子的小馒头。

　　五福晋拣了个馒头笑道：“这可真当是喂小孩儿了，还做成了这样好玩儿的小形状。”

　　衍春抿了口汤水，闻此一笑：“倒也有趣的紧。”

　　那头突然传来了宫女急急忙忙的声音：“福晋！福晋！章佳格格胎动了！”

　　五福晋一皱眉，心中暗道没规矩，一面也有些着忙，对着衍春告了辞，匆匆离开了。

　　衍春看着五福晋匆匆离开的背影，拣了个奶饽饽咬了一口，心中轻叹一口气，摇摇头，垂头慢慢抿着汤水。

　　五阿哥院里的章佳格格挣扎了一天一夜，最后也不过诞下了个面目青紫的死胎。

　　虽然后来听稳婆回话，知道大许是因为章佳氏不常运动并且胎位不正脐带绕颈的原因，但裕嫔还是召了五福晋过去训斥了一番，以她照顾章佳氏身孕不周的原因令她为小阿哥抄写往生经百遍。

　　皇后虽觉有些不妥，到底也没开口说什么，倒是熹妃私底下劝了裕嫔两句，被裕嫔顶了：你长孙好好儿的，富察氏出身的儿媳腹中还怀着胎，自然不知道我的心酸。

　　这样一番话出来，再好的姐妹情也淡了，何况二人的感情本没多身后，但看在弘昼的面上，熹妃倒也没甩袖而去，但对裕嫔就真真正正只剩下两分面子情了。

　　这对五福晋来说是无妄之灾了，好在弘昼伤心之余也记着好生安慰了五福晋，夫妻二人的感情倒是更加深厚了，这边浓情蜜意着，在裕嫔那里受的些许委屈对于五福晋来说也就不算什么了。

　　每日夫妻二人一同抄写着往生经，只是五福晋心中却更加盼望着能够早日迎来喜讯了。

　　九月展眼便过去了，迎来的是更加寒冷的十月，内务府送来的碳例又添了不少，绣院也早就开始加急准备各处的冬衣，衍春这边仍是每日固定的在院子里绕圈，三五日去给皇后与熹妃请一次安——索性她们也是极谅解的。

　　天气一冷，弘历前朝的差事便更加忙碌了起来，太医也早透了口风——衍春这一胎八成是位小格格。

　　不过到底是夫妻感情深厚的时候，弘历也不过心情低沉了半日，便又恢复了过来，一心一意盼望着他嫡女的降生，待这女儿生出来，他膝下便真正凑了一女一子一个好字，也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只是若是这儿女嫡庶能够换一下便更好了，只是他也不过是略想想，此时将已经命名为永璜的大阿哥抱个福晋，福晋正值壮年，日后膝下有了亲子又该怎样呢？还是不要了。

　　他对长子到底是有几分真心疼爱的。

　　这已经是说远了，只说如今，纵然前朝差事再忙，他总要找时间看看衍春，陪她用一顿晚点并隔着肚子摸摸那个孩子，这对于衍春而言已经足够了，只要如今有感情在，日后便不难了。

　　有时午夜梦回，她点上灯，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最后也不过是‘物是人非’四字。

　　哪里找得到当年的自己了呢？早就找不到了，早随着紫禁城中寒冷的夜风散去了。

　　用过冬至的饺子，衍春知道，她的孩子，快到了。

　　十月二十八。

　　她相信她会永远将这个日子记得清清楚楚的。

　　不过即便如此，她却并没显出多少慌乱来，到底是生过四个孩子的了，临着产期接近，她却显得分外的镇定，反倒是弘历，不顾不方便在她房里连着歇了半个月，午夜梦回时睡不着了便坐在那里看着她高高挺起的肚子，心中有慌乱，也有不知所措的期待。

　　那个孩子是在诸人的期待中出生的。

　　十月二十八一早，衍春觉着腹中微微有些痛感，却仍是扶着群青的手绕着小院慢慢地走了一圈，自从临近产期，这样的痛感便偶有发生，并不稀奇，何况她历经现代古代胎教课万千，两相结合下来，心中分外的有底。

　　溜过弯，衍春又说饿了，让御膳房进了一碗手擀面，面汤是老鸡汤添了龙须笋的，味道十分清爽可口，再就着爽口的小菜，衍春结结实实地用了一碗面、一颗蛋，又将汤汤水水也喝下去了，方才心满意足地放下了面碗。

　　群青自然能看出衍春今日的食量不同往日，此时小心翼翼地询问，却被衍春打发去将产房整理出来，此时她心中已有猜测了，平嬷嬷也是一愣，然后忙上吩咐人去请了稳婆太医过来。

　　黛蓝平日里看着跳脱了些，到了关键时刻也是拿得出主意的，此时忙吩咐人去烧热水，将滚水煮过的毛巾备好，又让人从库房里将早早收好的干菊花取了出来，等一切准备就绪，几人方才凑在衍春身旁。

　　“主儿您怎么就这么淡定呢！”黛蓝急的根本站不住，指挥着身材强健有力气的老嬷嬷将衍春扶起来往产房去，又带着几分着急与惊慌。

　　平嬷嬷却是极冷静的，一次一次地检查了产房里的被褥，又仔仔细细将产房里的所有香炉一类的东西都搬了出去，所有稳婆也都没被检查一遍，腰间不允许有荷包药囊，衣裳都是她看着用滚水煮过然后分派下去，就连发间的簪子都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手也都泡过高度的白酒然后用滚水住过的毛巾擦过，方才放人进去。

　　便是看着平嬷嬷如此小心细致的样子，衍春却觉着分外的安心。

　　此时瞧着一屋子人忙乱的样子，衍春摇头，好笑道：“如今疼的还不算最厉害的呢……啊！”

　　一声短呼吸引了屋里所有人的注意力，衍春脸一下白了，知道真正疼的厉害的时候要开始了，此时也不多磨叽了，扶着群青和黛蓝的手慢慢地往床上躺下，又道：“前朝事忙，不必急着去叨扰爷！”

　　“奴才知道，您还是安心生产吧。”

　　群青急得满头大汗，一面忙不迭地答应了，又着忙吩咐人去准备参汤。

　　这是一个雪天，却有不少人忙的满头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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