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后（清穿）》青丘一梦

11、富察氏

　　皇帝对弘历到底是真心疼爱的，怜惜他一路自江南快马归来奔波劳苦，嫡福晋又月份已高，故而极为爽快地赏赐了三日休沐，令他好生休息。

　　弘历也如信中所约，亲自为衍春挽发，只是这般闺房之乐到底不熟练，最后只能将一头乌发在头顶简单盘起，结了个髻，又因心有不甘而结了两绺辫子，绕着发髻交错着缠了两圈，再用小银簪别好。

　　妆台旁的高几上一盆栀子开的热烈，香气浓郁，弘历执了小竹剪子剪了一朵花儿为她别在发髻上，又从首饰匣中挑了一支珍珠如意云舒步摇来斜插在发髻上，一笑，看着那发髻的眼神聊有些欣慰，道：“到底还是能看的。”

　　衍春透着铜镜看他，挑眉笑道：“爷说能看，便是能看了。”

　　弘历屈指在她额间轻轻敲了一下，道：“去换衣裳吧，咱们先去养心殿给皇额娘请安，再去景仁宫给额娘请安。”

　　“是。”衍春笑着答应了，一面扶这群青的手慢慢起身。

　　更衣间里已挂了一件水蓝色的旗装，下摆大片大片的江南水乡景色绣的大气疏朗，季雪带人服侍衍春换上，群青将衍春那一串翠玉十八子轻轻为她别在衣襟上，笑道：“福晋的腰围又得放两分了，好在嘱咐绣院做的衣裳都是极宽大的，倒不必再折腾了。”

　　衍春接过霜儿捧来的护甲一只只戴上，眉目间温和也透着矜持骄傲：“孕期的衣裳实在不必做的太合身，倒时一遍一遍的改起来反而费时费力，也凭添花销，便做大些，左右也没什么。”

　　“若不说福晋大气呢？”

　　弘历的音色已经是极清亮悦耳的了，衍春听着这乍然出现的声音也没惊慌，只是带出了几分小女人的娇媚来，一面娇嗔道：“您总是这样。”

　　弘历哈哈一笑，一面道：“换完了就出来吧，她们都到了。”

　　一到了正堂，自然少不了黄氏的低眉顺眼与苏氏的温婉和顺，奶母抱了大阿哥过来给弘历看，弘历仔细看了看，听衍春随口问了些如一日用几次奶、睡得可香甜的日常琐碎，便吩咐道：“抱大阿哥下去玩吧，注意仔细侍候着。”

　　“是。”抱着大阿哥的奶母是个极沉稳利落的女人，弘历看着也愈发满意了，大阿哥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难免看重两分，这奶母也是他命人仔细挑选后的，如今看来，果然是极当用的。

　　又与苏、黄二人闲话两句，瞧瞧时间，二人方要起身，便见穿着一身海棠红旗装的富察氏被冬雪扶着急忙赶来，她怀着大阿哥的时候身材有些走形，月子里又补得厉害，身量已不比往常。

　　也不敢穿那些掐腰掐肩的厉害的汉家衣裙，只是一身宽松的海棠红织锦绣石榴花的旗装，到让她显得只是丰腴了些，再用上胭脂水粉，到显出两分好气色来，只是原本尖尖的下巴已是没了，此时挽着一支镶嵌了宝石的赤金钗子，到显出了两分富态来。

　　此时一进屋子，便已对着弘历拜下。

　　纵然对她再不满，想起白白胖胖，出生即有八斤多的大阿哥，此时也多了两分怜惜，便道：“起来吧。”

　　衍春忙对这冬雪吩咐道：“快扶着你格格坐下。”

　　富察氏一笑，到底底子在那儿，如今虽然丰腴些，却也是好看的：“多谢爷恩典。”

　　“你还没出月子，怎么就出来了？”弘历一皱眉，问道。

　　富察氏垂头笑笑，好似带着两分羞赧，又瞥了衍春一眼，状似幽怨道：“只是知道爷回来了便躺不住了，再者，太医也说妾身的身子恢复的不错，前日未能在门口迎接爷，也不过是因为福晋不许罢了，今日自然要出来给爷请安。”

　　听她这样说，弘历却一皱眉，他这一回来，和衍春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此时听了富察氏这样明显的上眼药，便道：“福晋做的不错，你还没出月子，自然要在房里好生疗养，不然日后身子落下什么病症便不好了，还是回去好生歇着吧。”

　　一面说着，一面道：“时候差不多了，该去给皇额娘请安了。”

　　“是。”衍春笑着答应了，一面扶着群青的手慢慢起身，路过富察氏的时候却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看她一下，满身的骄傲端庄，富察氏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心中暗恨。

　　皇后对弘历左右也不过是身为嫡母的几分责任与感情，见他来了反而比平日与衍春相处拘谨一些，询问了些在江南时的琐事，又嘱咐了二人两句，便道：“想来你们额娘早等着了，本宫也不多留，去吧。”

　　一面扫了一眼锦绣捧着的礼单，笑道：“东西本宫收下了，弘历有心了。”

　　“儿臣、媳妇告退。”

　　确实如皇后所言，熹妃知道今日弘历与衍春是要到景仁宫请安的，故而也没在小佛堂多留，早在暖阁里等着，炕桌上还备了许多弘历喜爱的点心吃食。

　　“给额娘请安。”

　　见二人进来，熹妃没等二人正经行礼，忙将弘历扶了起来，宫女蓉儿也扶了衍春一把，熹妃揽着弘历好生看了看，方才泪眼婆娑地道：“往江南折腾一回，可瘦了。”

　　“瞧额娘这话说的，那江南可是美景、美食、美人遍地的好地方，哪里就能给四哥给苛待瘦了？”早来了的五阿哥弘昼笑嘻嘻地道。

　　一旁的五福晋倒是颇为端庄地坐着，笑容也颇为标准，与衍春叫换了个眼神，眉眼之间颇为无奈。

　　“本宫说瘦了就是瘦了！”熹妃斜了弘昼一眼，道：“你也是不正经的，你四哥是去办差的，又不是去游玩的，你说的那话可不中听，要论我说，还是让万岁爷把你也给弄江南去！”

　　“哎呦额娘，您这就是不疼儿子了。”弘昼照旧在哪儿插科打诨地笑着：“四哥去的是什么时候？那时烟花三月下扬州啊！儿子如今去是什么？是汗流满身如蒸笼啊！”

　　熹妃笑骂道：“听听你自己做的歪诗。”

　　五阿哥弘昼自幼被熹妃抱养，一贯也是当作亲生儿子疼爱的，此时说是骂着，其实眼里的笑意众人都看得真切，疼爱也是很实在的。

　　“不管你弟弟，快尝尝额娘亲手给你做的栗子酥，喷香的呢！还热乎着，快尝尝。”熹妃一面笑着，一面将点心碟子推给了弘历，又吩咐：“还不让小厨房进两碗碗清甜可口的百合清酿来给四阿哥和四福晋？都是死的吗？”

　　蓉儿只知道熹妃今日高兴，也笑着答应了，躬着身退下又被熹妃给唤住：“你四福晋有着身孕呢！吩咐小厨房兑了果子露过来！”

　　“唉！”蓉儿笑着答应了，一面出去对着外头的宫女吩咐了一番，没一会儿便有人捧着小提盒回来，一打开，便是一碗清甜解腻的百合清酿和用官窑青瓷茶盖碗盛着的果子露。

　　衍春笑着接过那一碗果子露，端起来抿了一口，笑道：“到底是额娘小厨房的手艺好，看爷也喜欢这边的点心。”

　　又道：“何况那栗子酥还是额娘亲手做的，一怀慈母之心可见一斑，这也是御膳房的点心里万万没有的。”

　　熹妃笑了：“到底是你嘴巧，最会说话。”再见五福晋在一旁哑巴般的坐着，好心情却也没消失，转过头来继续和弘历说话。

　　按衍春说，只怕当今皇帝在景仁宫的待遇也比不上弘历这位四阿哥了，不过待一上午，再不舍得也不能不顾规矩，见四人告退了，熹妃打开窗子，看着消失在视线中的背影轻轻叹气，道：“可算是回来了。”

　　“回来便可常见了。”蓉儿捧了一盅安神养身的药膳银耳来，笑道：“时候不早了，娘娘用了这羹，便歇个午觉吧？”

　　熹妃叹了口气，端着那汤盅用银匙慢慢舀着，一面叹了口气：“这样的时节，蝉叫的厉害，睡什么午觉？哪里睡得住。”

　　“那奴才让小太监们去将那蝉打下来？”蓉儿询问道。

　　“不必。”熹妃摇了摇头：“总归也是习惯了，算了吧，你去将小佛堂的檀香点上，等会儿礼佛去。”

　　蓉儿笑着答应了：“是，奴才知道了。”

　　盛夏时节，蝉鸣知了叫，这些声音总是免不了的，不过衍春早早吩咐院子里的人用了药囊驱赶虫类，小小的院落倒也还算安静，衍春借口身上不舒坦要歇个晌，又说苏氏初来乍到难免心中不安，将弘历推走了。

　　此时苏氏已经在厢房里安置下来，见弘历到了自然是十分惊喜的，黛蓝用铜盆打了热水来服侍衍春洗漱，道：“主儿何必将爷往外推呢？”

　　衍春笑了，往身后的倚枕上倚了倚，慢慢用着季雪端来的甜汤，此时扫了一旁安静做着针线的霜儿，又往窗外看了一眼，秋水和伊人正在廊下坐着打络子，此时用小银匙舀了一口甜汤咽下，慢慢道：“这是为人嫡妻的本分。”

　　也没多言传到各人的耳朵里自然又会多出一番想法来，衍春对这种事情素来拿捏得当，此时一碗甜汤见底，接过黛蓝拧干的热毛巾擦了擦脸，又将手伸入热水中泡了一会儿，群青已经将她夏日涂手的玫瑰沤子取了过来。

　　六个多月的身孕，负担并不算小，何况此时正是六月末，天气最为炎热的时候，轻薄透气的细纱裁成的床幔轻轻垂下，衍春慢慢闭眼，随手将床上的软枕扯过来垫着腰，一面慢慢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