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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17章 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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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湛说得不错,弦绷得太早太紧,终究会有断的一天。从9月底第2次月考开始,王子瑶的成绩就开始一蹶不振,到第4次月考后,她已经彻底告别了培优班,不过好在班主任郑霞很爱护这群学生,并没有抛弃名次落后的学生把座位再次调开。
而夏阑的名次也开始有了波动,11月底的第4次月考,一不小心又滑到文科十名开外。并不是她不努力,而是周围的人都在努力,不停地有人往前赶超,也许她并没有退步,只是别人进步得更快。晚修时对着数学卷子倒数两道大题的第三小题,她突然生出深深的无力感。
“夏阑,门口有人找。”
“谁啊?”她收起一肚子的烦躁憋闷,往教室后门走去。
少年弯着腰,倚在走廊的矮墙,背对着她,脑后的碎发随着晚风轻轻地曳动。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背影。
她走近。他突然转过身来,好像感知到她的靠近一般。夏阑有时总是免不了自作多情地想,他们之间好像存在某种默契,或者说,心灵感应。
“这个,送你的。”苏星洋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东西,摊开手掌。
是一个搪瓷公仔,很可爱的一只小狗,头大身小,脸上是无辜的表情,穿着针织黄绿条纹半袖衬衫。做工很细致,颜料剔透还闪着光泽。她从他手上接过来,心里半是欣喜,半是诧异。苏星洋不像是会送这种东西的人。
“上周回家的时候路过‘荒原’,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橱窗的这个小狗,第一感觉就是很适合你。”苏星洋好像看穿了她的疑惑,满脸真诚地说。他个子很高,即使在女生中算高个子的夏阑面前,他说话时也得略微低着头,夏阑看到他淡淡的睫毛,眼底像有星星一般,眼神是那样清澈。
“谢啦”,她接过来端详,和他并排站着,双手手肘撑在矮墙上,半晌才反应过来,“不对,看到狗第一感觉就是适合我,你什么意思?”
她转头去看他,他大笑起来,露出一深一浅的梨涡,“是啊,就是跟你一样呆啊。”
“切”,夏阑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它哪有我这么可爱”,想说的后半句还是硬噎了下去。算了,吓到他不好。
“最近还好吗?看你好久没去自习室自习了。”苏星洋打破了她的内心戏。
“嗯,上次月考排名有点往下掉,我在想是不是因为在那里学习效率不高。”
“别想太多了,现在才12月,还有半年,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前10到15,也不算掉,你这让别人怎么活啊。”
“是是是,但是大神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稳坐理科第二,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话一出口夏阑才意识到,原来他们都在悄悄地互相关注着对方的排名,而且不经意就透露了这一点。每次月考后,年级文科前50名、理科前100名的名单都会张贴在三楼级长办公室门口,恰好是苏星洋和她所在的楼层中间。夏阑每次考试后,总免不了去那里看看排名,鬼使神差地,每次也都会记住他的名次。
“没什么没什么,一般般。”他狡黠地朝她眨了眨眼。他居然自恋起来,看起来很欠揍,但是莫名的又有点可爱,可爱得她突然很想造次去摸摸他的头。然而只是一瞬间的念头,下一刻她假装挥拳,他往后一躲,头径直撞上了后面的人。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嗨”,于湛揉了揉被撞的鼻子,“差点把我眼镜撞坏。”
“大哥,谁知道你在背后,你走路怎么没声啊?”苏星洋转过身来站直,背靠着矮墙,锤了于湛肩膀一下。
“这不想吓一下你嘛。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入神?”于湛往前探头。
“没什么,理科尖子来慰问我这个文科学渣啊。”夏阑一脸无奈,把搪瓷小狗悄悄放进裤兜里。
“你说自己是学渣小心被打。放宽心,一两次失误不算什么。就按你之前的节奏来,没问题的。”于湛笑笑,手肘伸出去靠在苏星洋肩膀上。
“得得,你们两个文理科状元都来关心我。真是谢谢你们啊。”
“你也不差啊。说真的,以后我们一起考北京吧”,于湛看看苏星洋,又看看夏阑,“我们几个。”
“去啊,当然要去”,苏星洋眼里闪着光,转过来期待地看着夏阑,“远是远了点,但毕竟全国最好的两所学校都在北京。”
“北京,去看看雪还是不错的。”夏阑心里有点没谱,以她的成绩很难稳上P大,虽然她自己立下了目标,但与其挤破头去呼吸雾霾,还不如听爸爸的话去N大,还能选一个好专业。
“你们聊,我先进去啦。”夏阑刚想走,晚修上课铃声及时雨般响起来。
“我也得走了,回见。”苏星洋朝他们挥了挥手。
“等会儿,你小子不是来找我的嘛?”于湛拽住了他。
“哦对”,苏星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苹果,“是要给你的,平安夜快乐。走了。”他把苹果塞进于湛手里,望着夏阑的背影,心里说不上为什么有些失落。
夏阑没走远,听到了那句“平安夜快乐”。是噢,她居然忘了今晚是平安夜,这一天兵荒马乱的,若不是今晚他来,她的心情也许要一直低落下去。
回到座位上看到赫然摆着两个大苹果,都扎着彩色的丝带,里面还包着小贺卡,一看就是在学校小卖部买的。夏阑拿起来仔细端详。
“阑阑:
平安夜喜乐。愿我们都能早日到达‘彼岸’。”
没有落款,但看隽秀的字迹不用说也知道是绫络。
另一张纸条上写着:
“愿你永远平安快乐,希望明年这个时候,你能坐在心仪的大学里过平安夜。”
字迹飘逸潇洒,落款是于湛。
心里一阵感动。想到还有这么多人惦念着自己,陪着自己奋战在苦闷的高三,又有什么好怕呢。夏阑长舒一口气,而后嘴角上扬,咧开嘴来开心地张扬地笑。
坐下来学习的时候才想起裤兜里的小狗。她小心地拿出来,把它放在书桌上两个苹果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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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听风吟。”简单利落的四个字,没有抬头亦无落款,于湛仔细地把玩苹果包装纸里的贺卡,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苏星洋要送给他这几个字。
好像在哪里见过。
忽而他想起来有一次他把语文课本落在宿舍,向夏阑借课本时翻到里面夹有一张素色的小书签,写的就是这几个字。还有一次夏阑翻书时不小心把书签掉在地上,他帮她捡起来,也是同一张。不同的学期换了几本语文必修课本,那张书签好像一直都在。
“妈,下周第五次月考,这周我不回家了。”熄灯前夏阑匆匆往家里打了个电话,在瀚海两年多了,周末她还从来没有在学校留宿过。
从宿舍洗完澡出来,夏阑在观海平台驻足良久。周六的校园空荡荡的,五六点的光景,天色半明半暗,是一种透亮的蓝色,明明蓝在天际,却仿佛把周围的空气一并染蓝,吸进脏腑澄澈清爽,好不畅快。
栏杆下方是郁郁葱葱的树林,生在亚热带充足的水热里并有海的滋养,因而枝繁叶茂,粗壮蓬勃,在十二月底依然青翠地挺立着。
后来夏阑回想起来还是对那里的地貌一知半解,那片树林生在何处而她又站在哪里?当年他们对高低错落嵌在山里的校园那么好奇,却终于没有去一一探究。
她只记得海风吹来的时候,整排的树木此起彼伏掀起重重绿浪,发出低沉的沙沙声。海很平静,是淡淡的碧色,和天幕的界限很分明。对岸的城市也刚送走太阳,在下班高峰点骚动不安,但天未暗透,霓虹未可见,要一直等下去,等到夜自修间隙的时候,和三两好友或独自一人再来探寻,才能欣赏这座城市灯光璀璨的夜景。
“今天你也留宿?”少年忽然走过来,她一下觉得眼前的场景梦幻得不像真实。
“你好像经常?”她转过头来反问。
“我回家没法好好学习。”苏星洋叹了一口气,没有说原因。
“这个,于湛送的吧。”他指了指她脖子上的粉紫格子围巾。
“你怎么知道?”
“我陪他去买的啊,挑了好久他都不满意,逛了整整一天才买到。我说大夏天的哪有人卖围巾帽子,他非要买这个。”
“所以是他告诉的你我生日?”她耸耸肩。
“是啊。”得到一直想知道的答案,她反而有些失落。
“好像很久没在观海平台见过你了。”沉默半晌,他又缓缓说道。
“这里离高三楼太远,来发一次呆很奢侈的。”她想起刚入学那会儿彼此还不熟的时候,于湛和苏星洋伏在观海平台的栏杆上聊天,她突然很想知道,当时他们聊的到底是谁。
“高一时你和于湛在这儿说‘还挺可爱’的那个人,是谁啊?”她忍不住问。
“什么?”少年一脸摸不着头脑的表情。
“没什么。”声音和头一起渐渐低下去。
“我去,那么久的事情了,谁还记得?”他反应过来,作出夸张的惊讶表情,“真不知道你们女生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她窘迫得脑子一片空白,脸上温度急剧飙升,原来他真的从来没有留意过那么多。记得有一次唐冰乐呵呵地给她讲男女大脑结构的不同,举了个例子说有个女生感受到男朋友的冷淡后一连几天脑补了各种可能,最后得出“他不爱我了”的结论,而结果只是刚好那天男生喜欢的球队输了比赛。她当时笑着说哪有这么夸张,现在终于信了,男孩子的脑回路就是这么简单。
他的云淡风轻,是她的巨浪狂潮。
“一会儿晚修课间,我去你们教室找你问几道英语题,别走远。我们班几个英语好的今天都不在。”好像意识到她的窘迫,他又回过头补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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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阅读,作者的态度怎么就是中立了,我觉得明明是批评啊?”没想到他也有找她请教的一天。
“我有点渴了。”她忽然很想捉弄一下苏星洋,以报往日之仇。
“喏。”她本想让他出去帮忙打壶水,他却直接递过来一瓶舒化奶,她只好乖乖讲题。
“综上所述,作者虽然一直在批判这个技术,但文末还是指出了可观的应用前景,所以是中立。”
“好吧,我还是持保留态度。”他坐在她旁边,一只手转着笔,一只手托着腮,一副浑不吝的神情。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痞的一面。但是也很可爱。
“谢啦。”苏星洋还没来得及起身,倏地一下整个教室骤然陷入黑暗,伴随着女生的尖叫和男生的鬼哭狼嚎,她也一下怔住了。
“搞什么,停电啊?”刚刚在走廊的男生摸黑走进来,说一整栋楼都停了电。
“别吓我啊,好恐怖!” 周六留宿的人本来就少,教室里只剩下不到十个人,有胆小的女生吓得声音都变尖了。
“别慌。”黑暗中夏阑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心瞬间安定下来。
“你在哪儿?”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伸手往前摸。
“就在这儿。”一只手隔着衣袖抓住她的手腕,又轻轻落下,她摸到少年柔软的头发。黑暗最是壮人胆,她轻轻摩挲了一下,指尖掠过,触感微凉。
一种慌乱和悸动交替着侵袭她的心,他们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过,看不见对方,心却空前的近。时间仿佛定格住了,冬夜的风穿堂而来吹拂她发烫的脸,沉默中只听到少年均匀而恬静的呼吸声和她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她多希望电可以一直不来,这夜可以一直黑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