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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书生升天,那块光洁的地面倒是再吸引不了阿奴的注意。

      美好如叶门主那样的人,又怎么能随便睡在死过人的地界……还是另外寻块住处吧。阿奴便抬脚往外走,却被美人儿一把拽住。

      “你又要去哪儿?”叶听之垂了眼眸,目色沉沉,脸色并不怎么好,“方才你就擅自行动,进到这废庙里。好在盘桓在此的游魂灵力低下,若是遇见穷凶极恶的妖煞怎么办?”

      阿奴愣了愣,答:“那我就大声呼喊‘门主快跑’?”

      叶听之简直要被她气得瘪过去。

      “……不对吗?”

      “当然是要及时呼救,叫我来救你啊!”他伸手想要拍她脑袋,却不料被她敏捷地伸手,护住了头顶心。

      “不要不要,再摸可就秃了……”阿奴弯了腰闪到一侧,这反应可不是一般的快。

      虽然自知皮囊生得一般,可如果再被薅光了头毛就是雪上加霜——她宁可做个茂盛的丑八怪,也不要堕落到又秃又丑。

      她躲得极快,以至于叶听之伸出去的那只手就尴尬地悬在半空,形成一个寂寞的姿势。

      阿奴看他本就不悦的神色越发冰冷,黑晶石一样的眸子也刹那灭了光彩……她知道自己此举失礼,为了云堂的大义便硬着头皮赔笑着又靠了回去,小手搓搓,谄媚地想要讨好。

      却不想叶门主却三步并作两步急急走过来,伸手按住她的小脑袋就是一番搓揉,颇有几分赌气泄愤的意思。

      只不过,他虽然动作看着粗暴,手上气力倒没用多少。

      阿奴一动不敢动,起先是有些不甘,到后来人家收手她反还觉得意犹未尽

      ——美人儿的手温温的、香香的,揉在头顶很是舒服,叫人昏沉欲睡,根本不想停!

      等等,阿奴你清醒一点!

      这是沧澜门的门主大人,你以为是什么澡堂子里头给人按头的师傅嘛?

      阿奴拼命摇了摇头,眼睛却还很诚实地盯着人家撤回去的手,一脸恋恋不舍。

      叶听之却以为她那是怀恨在心的表情,神色不虞,只冷淡道:“本门主这样一双凝结仙灵之力的手,多少人跪着求我一摸都求不得。”

      言外之意,是要阿奴莫要不知好歹。

      然而阿奴是个勤学好问又思维特异的孩子。

      她抱了脑袋,摸摸头顶,细细体会毛发的繁茂疏密,提问道:“求您摸?难道是门主这双仙手还有健发生发的神力?”

      阿奴忽然心驰神往,倒也想求上一求。

      他冷哼一声,并不答,只背过身去径自走出废庙。

      “我也不稀罕摸你头毛。”

      只不过旁人摸得,我叶听之为何摸不得?

      这后头一句,是阿奴用她那颗悟性了得的小脑瓜自己脑补出来的。

      她叹气:咳,若是嫉妒重阳摸我头毛,也该是你去让他摸摸你,怎么努力和赌气都用错了方向?

      可这边还没感叹完毕,前头直直走着的人儿又忽然顿脚,转过脸来定定望她。

      “又、又怎么了?”阿奴以为又要被摸,这次倒是试探着将脑袋侧着探了过去。

      叶听之怔了怔,抬手拍了她一记,又转回去径自走开。

      只撂下一句:“反正这脑袋可别再轻易叫人摸。”

      阿奴心愿落空,有些失望地抱着脑袋原地目送那美人儿笔直端正的背影,撇撇嘴。

      知道知道,真是个醋精……

      可惜重阳大概从来都不知道,居然有人这么地喜欢自己。

      阿奴心底有些微妙。

      她甚至觉得自己开始羡慕起重阳来,被人各种旮里旮旯地在意和挂念,应该是种很幸福的滋味儿……吧?

      美人儿逐渐走远,大概也是感应到身后人没有跟上。他旋腰回身,只是侧了侧脸,示意阿奴快些。

      她看见月色下那张离了老远、模糊不清也依旧能够辨出明晰出彩的脸,心里忽然有些发酸。阿奴有些奇异,这莫名的情绪是前所未有过的经验。她一边应声抬脚,大步追了上去,一边暗暗琢磨着胸怀中新生的这份感觉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吃醋吗?

      她一个激灵。

      啊,我就说我对美人儿门主的态度未免宽容得过了头!

      果然我也是会吃醋的嘛!

      害我之前还一直检讨,自己是不是不够喜欢重阳,怎么分明知道对方是情敌却连半分的不欢喜不自在都没有。

      我啊,喜欢重阳的程度才不会输给你!

      她目色灼灼,紧紧盯着已经近在眼前的叶听之,心中默默念。

      叶听之又不会读心。

      他看她死死地瞪着自己,以为这丫头是为了不让重阳摸头而在置气,便也毫不示弱,冷冰冰又气腾腾地瞪了回去。

      二人就这样你瞪我我瞪你,互相不甘示弱地一路离开了郊外,回到虚渡河镇。找到客栈住下时已过三更,他俩躺下便昏沉睡去,各入梦境 。

      阿奴梦回鹤云峰。

      是她玩惯了的后山,山坳间的小池塘边正蹲着重阳撩起裤腿抓鱼的背影。梦里的重阳似是还没有长大,比现实中要瘦一些矮一点,他正全神贯注,执着鱼枪蹑手蹑脚,企图趁鱼不备。

      可惜啊可惜。

      重阳捕鱼,阿奴在后。

      她背着手,悄悄靠近。

      就在重阳举起鱼枪正要刺下去的那一刹,阿奴“啊”的一声大喊,从后面一口气扑倒少年,顺势将他翻了个面,笑嘻嘻跨在人家身上恶作剧道:“嘿嘿嘿,是不是被我吓了一跳?”

      被压在底下的人挣扎了一番,幸得池塘水浅,只呛了几口水。

      可抬起头来,少年却是一张玉琢般的俏脸儿,细眉长眼,生得颇有几分女儿娇羞样,加上喝了水呛了鼻子,他虽脸上身上头发湿成一团,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红了眼圈,涨了脸,绯红映颊,是我见犹怜的楚楚动人。

      阿奴愣住。

      这哪儿是重阳。

      看眉眼神情,分明是那美人儿叶门主!

      她吞了口水,不知怎的心脏砰砰跳个没停。

      他到我梦里来做什么?!

      她想要从他身上爬开,眼睛却不自觉往人家被打湿的领口瞟。

      那雪白的肩头大概是方才被自己扯开露了出来,一横笔直的锁骨多一分嫌粗,少一分过纤,便是将将好的绝美和写意。

      阿奴又吞了一下口水,竟觉得连呼吸都艰难——分明呛到水的该是他才对!

      这是什么级别的噩梦!

      阿奴的心脏狂跳不已,简直比以前在梦中被最穷凶极恶的鬼怪追都要跳得凶。

      她狂掐自己大腿,硬生生疼醒,一屁股翻身起来,喘着气掀开被子才发现自己早是一身燥热一身汗。

      阿奴抚着尤在狂奔的心脏:

      我的妈啊!这就是美人儿门主对重阳的执念吗?

      他居然施法替换了我梦中的重阳?!

      难道昨晚他摸我脑袋就是为了做这手脚的吗?!

      男人的嫉妒心真的好可怕……

      **

      叶听之的梦,是一桩往事。

      十岁的他跟了父亲一道去混禅山除祟。

      听闻云堂那与自己同龄的墨重阳也会跟着墨门主同去,他本不大情愿倒也有了几分期许。

      十岁之前的叶听之随了早亡的母亲,体弱多病。加上极漂亮的长相,往那儿一站,若不出声,绝对不会有人当他是个男孩。堂堂沧澜门门主的嫡子却是药罐,武艺仙术学得半桶水,还男生女相,性格也像极了不上台面的小娘子,说话声如蚊嘤,没有半分男子气概。

      莫说各宗门的少当家,即便是在沧澜门里,愿意与他玩在一块的同龄修士也一个都没有。

      唯独墨重阳,他好像是唯一不怎么嫌弃叶听之的。

      所以虽然两大家联合除祟,暗地里较劲比的是各自实力,对于幼年的叶听之而言却是难得与同龄人玩耍的机会。

      到了混禅山,大人办正事,留下他们二人在山脚下。

      叶听之踌躇着怎么与墨重阳搭话,却是墨重阳大大咧咧地主动走了过来。

      “好久不见!”墨家少主一如既往的爽朗,是最有气度和威风的宗门少年。

      叶听之无措地点头,他想要笑,却只是扯开嘴角,牙缝里挤出“好久不见”也只有自己能听到。

      墨重阳显然并没有在意。

      他还是那么开朗大方,只说“我有礼物要送你”。

      叶听之心中一惊,又一喜,再一慌。

      转刹工夫,足叫少年的他乱了阵脚。

      他没有朋友,亦从未有人这般对他示好。

      故而一惊。

      想到也有人将自己记在心间,只是上次见面说了几句,还劳墨重阳这样名声在外的仙家公子挂念。

      便又一喜。

      可收了别人的礼,他却两手空空,失礼事小,怠慢了好容易愿意亲近的朋友,再疏远了关系才是要紧……

      于是再一慌。

      叶听之手心出汗,不安地看着墨重阳摊开掌心。

      可那少年的手心里躺着的不是其他,居然是一副花俏到了极点的艳俗耳环。

      叶听之蹙眉,不解。

      却听墨重阳笑着道:“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思来想去愁了许久。听说你素爱做女儿装扮,便买了这个。”

      他的语气不咸不淡,与平时说话无异。

      叶听之却看着那副耳环,无论如何也没法相信对面的少年心无恶意。

      再怎么样天真烂漫,也不会拿别人的痛处做文章。

      何况,是什么样的审美才会选出一副这么丑的耳环拿来送人啊?

      叶听之不言语,只是咬牙捏拳,好叫自己将这已经涌到了嗓子眼的怒火生生吞下去。

      可墨重阳却没有收手的意思。他见叶听之不接,便主动上前一步,竟凑了过来:“果然,你真的有耳洞!”

      耳洞是有,却是襁褓中的叶听之总生病,母亲按民间做法“破相压金”才扎的。自打他懂事后再没佩过饰品。

      “别不好意思啊。”

      “要不,我直接帮你带上?看看好不好看?”

      说着,他便伸手。

      不等墨重阳的手碰到自己,叶听之一脑门子的委屈和悲愤已经涌到了颅顶。他一把打下对方伸出的手臂,又气又恼,却没出息地眼泪先流了出来。

      忽然没脸面对莫重阳,他只能转身往林子里跑去。

      一边哭一边生气,气得却是他自己。

      气自己无端端期待,气自己没有勇气堂堂正正与人家打一架却先哭了鼻子,气自己懦弱又无能还要逃跑……

      他想停脚,却不备墨重阳紧紧追在后头。

      “嗳?你别跑啊!你跑什么啊!”

      “听之你站住!你别跑你等等我啊!”

      这么被追赶,本当是要停,叶听之那莫名其妙的倔强都不允许他停下。

      他便又羞又恼又气又悔地在前头跑,分明跑得气喘吁吁,马上就要体力不支随时会被那年少体壮的墨重阳追上……

      叶听之气极又绝望。

      想着自己最终连做个逃跑的人都做不利索,是没有用到了极点。

      可就在墨重阳快追上、伸手要够到叶听之肩膀的刹那,山间小道的树丛中忽地扑出一道黑影,生生压倒了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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