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绝》小冬月

49、江随篇

　　我名江随，在流水河畔搭了间木屋，每隔三日便有人给我送来生活体己。
　　我本是白国长公主，出生之时国师断言我是仙人转世，在国家危难的时候可以拯救白国，若是在皇宫长大会失了道心，便让我住在这人烟少的河畔。
　　说来也是荒唐，我那父王竟也真听了他的话，自十岁起便让奶娘也离开，让我一个人住在这河畔。
　　若我真是仙人转世，便将这国师变成老鼠，让他整日乱叽喳。
　　一个人的日子很平静，也很无聊，我便在河里养些鱼，闲时挖些蚯蚓喂鱼。河不知流往何处，每天养的鱼也不是同一批。
　　那日突然来了一个伤重的男子，直接倒在我的木屋前，伸手求救。
　　也不能让他死在我的小屋前头，我只好将他拖进屋里治疗。
　　这人运气不错，我最近正好在学药理，别的没有，药草很多。
　　那个男子穿着一身黑衣，我上手给他解衣服时那些血流了我满手，我突然有点害怕。
　　这人血怎么这么多，会不会流死啊？
　　不过大概是他很幸运，隔日竟真的醒过来了，他满身绷带，都是我的杰作。
　　他有些疑惑，但还是跟我道谢。
　　是个有良心的，知道感谢。
　　他离开了，但是经常会回来看我，每次看我便给我带东西，小到蔬菜水果，大到珠钗首饰。
　　不错，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那日我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他过来了，给我带了一根笛子。从那以后他经常过来教我吹笛子，我越发喜欢他。
　　但是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
　　河里的小鱼告诉我一个日日来看你的人应该是喜欢你的。
　　我欣喜，换了一身新衣服等他来，可是等了一个月他再没有出现过。
　　我想，只要等下去他总会出现，可我等了两个月等来了新国师。
　　他说，他叫扬云，我们的国家被邻国袭击，对方太过强大我们战败了，需要一个人去跟邻国君主谈判。
　　他们选择了预言中的我。
　　身为公主我责无旁贷，而且听说母亲去年生下了小公主，我想就算我一去不回这个国家也是有接班人的。
　　回到王宫的第一天，我没有被安排与父王母后见面，却意外却见到了小妹妹。
　　她坐在镶着宝石的小椅上，母后坐在她身边与她逗乐，好一出其乐融融的场景，我穿着公主那厚重的服饰，转身去迎接我该面对的一切。
　　对方已攻到城门之下，他们打开城门，我孤身面对那千军万马。
　　对方的君主是个少年人，眼中阴冷，抑郁成疾的模样。
　　我想他和那个黑衣男子一样，只不过这位君主是心病了，才会如此疯狂。
　　那君主看到我便下了马，两眼直直的看着我。
　　也罢，半生闲云野鹤终是该入土了。
　　我径直走到他面前，他那双病态的眼睛看着我。
　　我伸手抱住他的头，吻住他的眼睛。
　　可怜的孩子，他只不过是心病了而已。
　　他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我们对视良久，他翻身上马，挥手勒退了兵马。
　　这一场浩劫源自于君主的心病，而我成了救他的良药。
　　后来我回到了那小木屋，再次有人拜访我时已是父母出现。
　　他们说白国土地少，为了白国大业需要联姻，而邻国就是他们想要联姻的地方。
　　他们想叫我嫁给的是一个国家，而不是一个人。
　　我摇头，他们说我不懂事，不能为了国家牺牲自己。
　　我点头，他们说好孩子，委屈你了。
　　那个黑衣少年啊，我终究是与你无缘了。
　　他们将我接回白国，伪装成太平无事的模样，那日在父王的书房我看到了一封白国君主寄给我的信。
　　只不过已经开封过了。
　　信中讲他幼年抑郁，太医说他这是心病，需多出去走走，而那日他见到了在河边吹笛子的我，不知为何看到我时竟心中一片清明，他本想攻下白国再去寻我，却不想我便是这白国的公主，他想邀请我去邻国一聚。
　　这封信在父王眼中便是妥妥的他欢喜我，愿为我割地做聘礼，真是可笑。
　　我原以为联姻诏书送过去他会拒绝，却没想到他竟真将最靠近白国的城池当做聘礼送来。
　　我不再妄想，任他们将我装扮送出了白国。
　　途中经过旧时小木屋，我看见那黑衣少年站在那里，他突然展出白色翅膀，掀翻了花轿，他将我带回了河对岸的小木屋。
　　他问我，可愿随他去别的地方。
　　我摇摇头。
　　正欲说话一只箭穿过了我的心中，我落入河水之中，看见那邻国君主那双病态的眼睛恶狠狠的看着黑衣少年。
　　我想那日的河水为什么那么急，我见那黑衣少年想救我，却被箭射穿羽翼，他嘶吼，可是我已经看不见了。
　　这邻国君主，我想我也救不了他了。
　　我成了游魂，顺着河水流入了冥界，她们说我不是鬼，不收我。
　　我想那老国师说的难道是真的？
　　孟婆打断了我的思绪，她似乎认识我，她说你这家伙，去人间好不好玩。
　　我想起来了，从前的奈何桥处没有桥，那时我也还是一个船夫，撑着船将鬼魂送到对岸，后来奈何桥出现了，我无处可去向阎罗求了历练的机会，转世为白国公主。
　　阎罗说为我安排了新差事，在无妄海中将那些误入冥界的人送出去。
　　我又做回了船夫，撑着竹筏在这冥界与人间之中游荡。
　　那个黑衣少年啊，愿你此生再不会遇见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