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刀为眸》颜氏灵兮

4、第四章

　　歌仙僵着一张脸，当作无事发生的模样，带着政府来的两位公务员前往审神者的书房。

　　他努力让自己忽视从肥前身上传来的奇怪气味，否则他可能会克制不了自己的冲动，将对方强行拖进浴池里洗刷个干净。

　　到底是初次到来的刀剑，以后大概率还要一起长期共事，还是留点脸面比较好。

　　肥前在后面嗤笑一声，他这种刀还真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他现在心情还算不错，这个本丸看起来还算富裕，地方也大，吃饱喝足有个温暖的被窝应该没什么问题。

　　肥前的旧主冈田以藏是底层的武士浪人，饥一顿饱一顿是常有的事，所以对于新的主人，他没指望对方有多少好，只要能让他吃饱，该做的事他会做的。

　　“歌仙殿。”南海开口，“刚才那位来派刀剑口中的‘小子'，究竟是哪位？”
　　“这个本丸可有刀剑受重伤？”

　　歌仙敛去了脸上的所有表情，因为他们已然到了书房的门口。

　　“一切主人自会解释。”歌仙敲了敲门框，轻轻拉开障子门，“主人，人到了。”

　　“进来。”

　　前些年审神者内部专门建立了一个论坛，虽然女人不太擅长使用现代器物，却也好奇创了一个账号，没事也会上去看两眼，大致知晓一下新刀的性格。

　　看着从外延伸进来的一串脚印，她眉眼弯了弯。

　　还没来得及退出去的歌仙看到这一幕，差点大喊出声。

　　鞋！把你的鞋给脱了！

　　眼睛瞥到审神者的手挥了挥，歌仙不情不愿地离开，心中努力安慰自己，大不了等他们走了再擦一遍，不脱鞋也没事，说不定光脚丫更脏。

　　两把刀还不属于审神者的麾下，女人以招待客人的姿态招待他们坐下，自己也起身，坐到了矮桌的另一侧。

　　“审神者大人，这是政府的密令，特意让我们来转达。”
　　这个本丸并未参加一般的活动，政府就直接派他们上门，可谓是特殊对待。南海和肥前只知这儿是现如今仅剩的几个比时之政府成立时间还长的本丸，一路走过来，也没觉得和别处有何不同。

　　眼前这位女性审神者，二十出头的年纪，只着一身日常的小纹和服，头发散落在身前，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多的装饰。

　　她的眉眼虽经过描绘，却是浅淡得厉害，细看精致，然而不会留下特殊的印象。

　　她两根细长的手指轻轻撕开信封，打开了那封文件。

　　桌面上摆着些茶点，肥前实在是无聊，直接伸手拿着吃了起来，南海瞥了审神者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也就没有阻止。

　　审神者确实没有什么反应，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薄薄的一张纸上，上面其实并没有多少字，只是短短的一段公文，从头到尾也不过百十来个字。

　　可就这一百来个字，她看了一遍又一遍，一向淡漠的眸子有些颤动，捏着纸张的两根手指微微颤动。

　　南海一直在观察女人的反应，突然产生了一丝好奇。

　　这项密令从发出到现在都是严格保密的，只经过了几个人的手，就连他也不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

　　[如果那位大人拒绝的话，请一定要说服她。]

　　南海轻抿了一口清茶，看来这情况，不需要他多做什么了。

　　“审神者大人。”这个本丸的狐之助终于回来，嘴巴里还叼着今日姗姗来迟的公文，向两位付丧神问了好，熟练地跳到审神者的怀里，“是政府新来的任务吗？”

　　女人一把把狐之助的脑袋按了下来，颤抖的手指埋在皮毛里，抚摸那小小的身躯。

　　狐之助还有点害羞：“审神者大人，毕竟是在第一次见面的各位大人面前，要撸俺的毛发还是……疼疼疼！大人！疼！”

　　“抱歉。”赶紧放松手上的力道，给狐之助顺毛，审神者眉眼弯起，笑意盈盈。
　　“真是抱歉，我有些激动了。”

　　本丸自山姥切长义以来又新来了两位同伴，虽然过程有点曲折，但已经得到审神者的承认，不管有些刀心里怎么想，表面都做出了欢迎的姿态。

　　“主人，”既已纳入这个本丸的编制，南海也就改了称呼，“本丸现在是有什么客人在吗？”

　　“你说什么？”审神者把文件放进箱子里的手一顿，她还不知道这件事。

　　南海说道：“刚才听别的刀说起，似乎如今在本丸的那个少年苏醒了。”

　　审神者：“……”
　　为什么你一个刚来的会知道这事？

　　让守在门外的歌仙将两位付丧神领下去，审神者起身，朝着錆兔休养的部屋走去。

　　刚刚得知了那样一个消息，女人神情有些恍惚，甚至觉得自己脚步发虚，一路上似有刀剑在跟她问好，她也只是略微点一下头。

　　“姐姐。”

　　属于少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些沙哑，将她的思维给唤回来，审神者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少年，跪坐下来，抚摸他的脸颊：“錆兔，感觉还好吗？”

　　女人温热的掌心带着些薄茧，瞬间将錆兔的记忆拉回那个寒冷的雪天。

　　他蜷缩在街巷的角落里，积雪已将他的脚覆盖，长时间的饥饿让他提不出一丝力气，身体里的热量一点点流失，周边一片寂静。

　　“感觉还好吗？”

　　厚实的斗篷笼罩在他的身上，瞬间抵御了所有寒风，他茫然地抬头，穿着和服的女人半跪在他面前，身旁还跟着几个容貌俊美的男子，她伸手试探他脸上的温度，声音清和而柔软：“听的清我说话吗？”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是否真的有人来拯救这样狼狈不堪的他，若是真有人，又该是什么模样？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

　　女人把他裹着斗篷从地上抱起来，全然不顾孩童脏污的身体会毁掉这些高档的衣物，带着他离开了那个地狱。

　　他的人生由此而改变，拥有了老师和同门，真真正正作为一个人而活着。

　　他偶尔会觉得那个雪夜是一个梦，女人从此再未出现过，长大一些后，他也曾去查询过她的踪迹，却是一无所获。

　　她像神一般降临，又悄然消失，没有给世人任何的寻找机会。

　　然而当他陷入为难之中，她又再次出现。

　　第二次，被拯救了。

　　“我没事，姐姐。”
　　錆兔用胳膊支撑着身体起来，轻咳了两下，审神者拿了杯清水过来，熟练地抚摸他的背脊：“慢点，你才刚醒，不能喝太多。”

　　錆兔又喝了两口，缓过一些，醒来后一直悬悬欲坠的心总算落下了一些，这才有心思打量周围的环境：“这儿……是姐姐的家吗？”

　　“可以算是。”审神者替他批了件外套，细声细语，“放心吧，这儿很安全，不会有事的。”

　　“姐姐，那个鬼怎么样了？”

　　錆兔突然想起了什么，心又是一揪，一起进行试炼的那些队员，如果又碰上了那个鬼，他们该怎么办？

　　“放心吧，我们把你救下不久，那场试炼已经结束了，所有人都没事。”

　　虽然没有直接斩杀那个手鬼，审神者仍旧让大俱利和药研盯着他，直到太阳升起，才放他离去，返回本丸。

　　除溯行军之外，他们并没有资格斩杀其他的生物，纵使这个本丸的地位并不比政府低，但也是双方和平共处，达成条件的一个共识。

　　但是现在，这个条件需要改变一下了。

　　“好好把身上的伤养好。”审神者笑着，摸了摸錆兔柔软的额发，“放心吧，你很快就能回去，继续实现自己的愿望。”

　　不仅是你的愿望，从此刻开始，她终于能够加入其中了。

　　不知那个家伙，千百年来，可还安好。

　　可一定要给她好好活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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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狐之助：大人！！！【发出秃头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