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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

  •   奥利维有点焦躁,他握起拳头,不断用大拇指摁压着自己的食指关节,然后抬手,用手背贴着自己的嘴角,由下往上向着脸颊狠狠的擦了几下,把嘴边沾着的乱七八糟的颜料都蹭了下来,糊了满手背的颜料,红色的黑色的,乍一看还挺像是糊着的一团血。
      而他身上还溅了不少颜料,虽然没看见什么伤口,但多少有些狼狈。

      一身漂亮的新衣服都被糟蹋完了。

      “你怎么样?”
      承太郎一边发问,一边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张手帕递给他,奥利维道了声谢,接住手帕时看向承太郎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擦掉了脸上和手上的颜料,再把手帕叠好放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

      “还好。不过你居然会带手帕诶。”
      “是妈妈塞给我的。”
      “这样啊。”

      奥利维回应了一声,站直了身体,他环顾四周,空荡荡的,除了他和承太郎以外,这里半个人影都没有,鹅黄的灯光从天花板上倾泻而下,看起来干净又明灿。

      但正常的部分到此为止了。

      悠远的,断断续续的音乐若有若无的在这里回荡着,飘飞着,曲调柔软又含糊,像是某种巨兽在睡梦中的混沌低鸣,带着些许恍惚的杂音在这处混乱的空间里回响,原本应当是优美壮阔的艺术品,在这种情况下反而变成了夺命的魔曲——但即便如此,却也让人生不出什么排斥的心情,即便理智上清醒的明白着此时此刻是在敌人的囚牢之中,但汹涌的,莫名的情绪仍然疯狂的从奥利维的心底蔓延上来。
      他们脚下光滑的白色地板砖映出了由浑浊的色块胡乱构成的人影,而这些地板从他们的位置延伸出去,不断上翻,构成了一个怪异的曲面,同时,曲面的边界也逐渐往里收拢,形成一个水滴的形状,最上方接上了高低错落,互相勾连的长廊和楼梯,它们像是魔法城堡里那样伴随着朦胧的乐曲不断旋转,断开又重新连接上,混沌的色彩充斥了这片空间——字面意义上的充斥,从长廊下挂下里的白色幕布上浇满了各色颜料,同时还有宛如雾气,又像是飘带一样的彩色液体缓慢的在他们周边游动。

      “我们又遇到麻烦了。”
      奥利维半阖上眼,收敛了自己的目光,一边用脚跟磕了一下地板,硬胶底的鞋跟砸在大理石砖上,砸出几声不和谐的闷响,这声声闷响不断扩大,旋转,像是往平静的湖面上丢下了一块石子一样,短暂的覆盖了那连绵的乐曲,波纹从他的脚底荡漾开,撞在如帷幔一样的四处飞舞悬浮的色彩上,引出怪异的,卷曲的涟漪,而奇异的是,奥利维和承太郎都能因此听到隐隐约约的声音,像是粘稠的液滴滴落的声音,又像是某种乐器正缓慢的颤动的声音。
      而后,略有些嘶哑的颤音和迷蒙飘摇的乐音也一同涌上来。轻缓地,慢悠悠的,不急不徐的从最上方沿着卷曲的地板流淌下来,甚至还带了一点优雅的色彩,如同鸟雀鸣唱,花瓣飘飞一样,轻捷明澈,但当浑浊的液滴贴到两人的脚底的一瞬间,乐音猛地升高,变得混沌而恢弘,这污浊的颜料就顷刻亮出利爪,凶狠的拍打在他们的膝盖处。

      奥利维瞥了一眼自己的血条,这一下,血条就下去了五分之一。
      粘稠的,混杂着各种颜色到甚至有点肮脏感觉的液滴带着极寒的温度,冰冷而且浓稠沉重,从奥利维的裤脚上缓缓的滴落下去,滴在液面上,引发了更多的涟漪,细碎的乐曲在其间升腾,高涨,引导着浪潮起落,于是更多的,晦暗又艳丽的色彩从他们头顶的楼梯和长廊上生长出来。
      “接下来怎么办。”
      虽然是疑问句,但是承太郎的语气毫无波动,奥利维笑了一下,也没露出慌乱,甚至为了更好的观察头上的那些东西,还仰着头多走了两步,带出哗哗的水声。
      “诶,等我想一下。”

      到底是怎么到这个地步的,还要从前天晚上说起。
      当时奥利维一行人在外面逛街,结果遭遇了突如其来的袭击——虽然与其说是袭击,不如说是警告要好一点,但这群人在鹰眼里已经完全由蓝色的同盟标志变成了红色。

      看来敌意不小。
      虽然很可惜并没有抓到当时播放悲怆的那个家伙,但奥利维对此多少有些猜测,画家放弃了他,甚至还把他当作敌人,而结合最近他们的做法,恐怕也只有他们在调查画家的真实身份这件事踩到他雷区了。

      这并不是什么很麻烦的问题,毕竟怎么说他们都是站在对立面的。

      奥利维在追逐敌人的途中遭遇了相当多的陷阱,排除那个小混混的偷袭不谈,音乐的影响远比刺客以为的更加严重——他可是差一点点就出了车祸,这跟他之前单纯的仅仅只是看画的程度完全不一样。
      而且奥利维后来理智回归之后回忆了一下当时他听到的声音,他是有印象的,他曾经在画展听到过,而他在画展接触到的,也就是播放悲怆的红名,恐怕就是画家本人。

      还真是,意外的很亲力亲为。

      “松尾赤光的能力和音乐还有画作有关。”
      奥利维踢了一脚已经漫过脚背的浊液,这个动作带起了一大片水花,然后他转头看向显露出些许不耐烦的承太郎。

      零星的音符在他耳边悄声细语,仿佛是知道现在并不是吵闹的时候,也低婉下来。

      “我曾经以为他是以画为主,音乐只能作为一个引子,用来引发画的能力。”
      “但是前天晚上我在马路上遇到的不是别人,就是松尾赤光。”

      承太郎的呼吸有一瞬间停顿了,他冰冷阴沉的蓝绿色眼睛注视着奥利维,两个人的视线交错了一瞬间,接着,奥利维率先挪开了自己的目光,看向已经被撕扯得四分五裂的彩色飘带。

      “所以我又做了一个猜测。”

      “画是一个固定的,类似于地雷一样的能力,可以被外力引爆,画家本人,或者是音乐,也可以使用其他方式,也就是中招的个人触发,精神上的共鸣。因为不受远近控制,所以是按照设定好的条件触发的。”
      “但是音乐除了引爆地雷以外,也可以被单独使用。”

      “就像现在这样,对吧,松尾赤光。”

      乐音陡转。

      奥利维就抬脚从“承太郎”的身边冲了出去,厚重的水流完全无法阻挡他的脚步,刺客的长靴将浑浊的液面踏开,但伴随着他冲出去的动作,这处大厅的空间被无限延展开去,地板被拉长,彩色的帷幔变成纤细的丝线,连灯光都变得稀薄起来,断断续续的,变得如雾气一样稀薄,音乐声磅礴而浩荡,深渊中的巨兽终于苏醒,宏壮的吼叫吵得奥利维几乎听到了自己的大脑和骨头在嗡鸣。而一道巨浪、不,并非巨浪,仅仅只是如纸一样轻薄的水花出现在他的视野中,然后在呼吸间变得污浊,肥硕,快速的,像是怪物一样吞噬着边上的色彩,进而形成一道从高悬的天花板上突兀落下的巨浪,以完全不符合物理规则的方式从上面倒悬着,贴着弯曲的地板,伴随着高亢的咆哮狂奔过来,扭曲的色彩在其中翻涌着,而其本身则更像是野兽一样,凶狠又势不可挡的朝他袭来,两秒,五秒,从四面八方蔓延过来,但刺客完全没有减速的意思,他如离弦的箭矢一样笔直又迅捷的冲了过去。

      “你该多了解一下我的。”
      刺客觉得自己的内脏和四肢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了一样,在濒临疯狂的压抑下咯吱作响,就差把他也碾碎成一滩泥水,但他的言语张扬又傲慢,他的身形如灯下的薄影一样闪动了一下,而后,细致又典雅的,狂傲又急促的音符飞舞着,绝非这个时代的衣物便覆盖在他的四肢和躯干上,洁白的兜帽将他沾染了一点赤红颜料的头发盖住,遮掩了他带着凌冽刀光的蓝色眼眸,银光一晃而过,在他手中凝结成一节长矛。
      曲调猝然降落,然后又急剧升高,如狂风骤雨一样扑面而来,但即便在如此恐怖的巨浪面前,奥利维也并不显得有多渺小,他动作灵活,游刃有余的躲开不断从浪尖滴落的粘稠的液滴,如同风暴中盘旋的猎鹰,洁净锃亮的铠甲没蹭到半分污浊,轻快狂傲,像是跃动的舞者,彩色的涟漪在他脚掌的重击下荡开,溅落,在浑浊的稠液中在添上几朵艳丽的油花。

      但当巨浪完全涌到他面前时,音乐一转,变得低哑沉闷,浪涛迅速卷曲,暗沉的色彩猛地砸下来,而刺客压低了身子,迅速的把断矛的一端狠戳在地上,借力折身,弓腿屈膝,脚掌用力一蹬,他整个身体便窜进了卷曲的液面中形成的幽长狭小的空洞之中,浊浪毫不犹豫的笑纳了这只鹰隼,吞没了一切明光,于是洞中的刺客能看的,便也只剩下污浊晦暗,让人头晕目眩的色彩。

      乐曲再次变得狂暴,洞穴上方闪着混沌光芒的缕缕液滴纷纷砸下来。这样密集的攻击实在难以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躲避,于是奥利维干脆拿断矛开路,稠密的液体看似柔软,却韧性极强,但显然,伊甸园碎片并非虚名,闪着寒光的矛尖准确的切开从上方垂落的细流,刺客迅捷地在如藕丝一般粘连的着的颜料之中穿行着,然后他手腕一转,矛头直指向身前,整个人猝然驻足,而他身后的甬道已经完全塌落下来。

      乐曲终于在反复的激昂之中缓慢下来,但变得更加压抑,而后,攀升的,压抑而急促、反复的短调爬上了刺客的脊背,与此同时,周围又有浪花开始聚集,触手几乎要黏上他的衣角,但刺客显然对同样的招数兴趣不大。

      “让你来看点厉害的吧。”
      这话不知道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敌人说的,紧接着,灼热的,如日暮时分的云朵,又像是春日的鲜花一样盛开的火舌便从断矛的尖刃上生长出来,贴着粘连的液体扶摇直上,转瞬之间充斥了一整个被浊液占领的空间。
      热气蒸腾着疯狂往上涌动,大火取代了水流,充满了整个空间的边边角角,然后——

      空间陷落了。
      先是天花板,然后是帷幔,楼梯,长廊,火焰无穷无尽的吞噬着周围的一切,而周围的一切如同融化的巧克力一样,不断剥落,坍塌,软成烂泥一样的物质,然后被火焰燎过,形成焦黑的固体,进而迅速的四散飞去,化作无数在空气中泯灭的灰烬,而煌煌重响终于戛然而止。

      “看来你的这个质量不行啊。”
      奥利维看着周围的样子挑衅的吹了声口哨,而他的身体终于在此刻真正的轻盈起来,接着泰然自若的把目光落在离他不远的,顶着闪亮红名,穿得西装革履的男人。
      “松尾赤光,或者沃尔什,格林先生?你喜欢我叫什么你呢。”

      空阔的大厅满目萧条,混沌的色彩,怪异的幻象,连同承太郎的身影一同都付之一炬,来时富丽堂皇的模样也全然不在,奥利维判断了一会儿,才看出来这里仍然是剧院,是已经在十年时光中化作废墟的一片破败的音乐之国,台阶上的木板都因为时间流逝变得陈腐,粗糙,看起来有些肮脏的黑褐色物质黏附在上面,某些地方还附着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真菌,高大的,被人精心挑选的支柱也油漆斑驳,边上还生了几根枯黄的杂草,刺客脚下的地板上积聚了厚厚的灰尘,用脚稍微拨了一下,才露出下面脏污不堪的,曾经锃光瓦亮的石砖,粉尘在空中飞舞,点点光辉从不知何处的孔洞中漏出来,奥利维稍微嗅了一下,鼻腔里满是腐朽的气息。

      周围一片寂静,画家站在台阶上方,踩着朽木,满目冷然。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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