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中箫》凤栖苍梧

7、6.决意

　　谢萧作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半梦半醒间恍惚有人为他用帕子擦拭额头，膝上的玻璃与布和血肉粘在一起，也被细细清理干净。不知觉间皱了眉，却就是难以清醒过来。
　　这次的梦同样离奇。他站在很远很远的开满桃夭的山上看着比这座山更远的冰灵羽境。那是一个幕天席地皆是冰蓝的境地，传说这境界下是重重烈焰，只有犯下天地难容的罪责之人才会被贬去那里，受六界中最难以忍受最痛苦的刑罚，且有去无回。千百年来几乎绝无仅有。可是究竟什么样的罪责才会被处以如此连灰飞烟灭、魂飞魄散都不能与之相媲的重刑呢？谢萧感到困惑又好奇。于是他在梦中以纷纷桃夭作双翼，簇拥着花瓣偷偷来到那个世人难窥的火焰海边。烈焰中央有一无形之书，上面罗列着入这阿鼻地狱的名单。谢萧看向书面，却发现一片空白——-难道古今无人入此间？他不信，便在那十丈来高的神书上细细寻找。终于在末尾处看到一簇金光闪过，叫“谢———”正当他快要接近真相之时，眼前一切忽然消失了，他再也找不到那个答案了。
　　许是受了梦里烈焰之狱的影响，谢萧是被渴醒的。浑身还燥热难受。
　　“水，水.........”谢萧难耐地扭了扭身子，头脑亦是昏沉无比。
　　“萧哥哥你终于醒了！”翎儿惊喜地喊道，将桌上早已准备好的不知温了几次的黑黢黢的中药递给他。 “大夫说你发烧了，喝了这碗紫雪散便能退烧，萧哥哥，你身上的伤.....还疼吗？”翎儿不由紧张到。
　　谢萧感到腿上的凉丝丝的很舒服，虽然没有给接好，许是怕将自己给生生痛醒。身上也换了干净衣物。谢萧心中转过百转肠子，并不接过那药碗，转而说到：“翎儿，我没事，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可是......”
　　“不必担心我，我可是你萧哥哥。”说罢，艰难而虚弱地扯出一个笑容，殊不知却是比哭还难看。
　　翎儿心下苦涩，也知晓萧哥哥用意，便将茶水置于案前离开了，关门时仍放心不下叮嘱道，“那萧哥哥，我在门口守着，有事一定要叫我。”
　　“好。”
　　门轻轻地阖上了。谢萧强行提着的那口气骤然一松，猛地压抑着嗓子急咳起来，生怕惊扰了门外人。他先猛灌了几口茶水，然后竭力平复呼吸，右手紧紧扶住左手手腕，试图用左手端起那个茶杯。谢萧疼得冷汗都渗了出来，指尖颤抖不已，手腕却仍然无力的垂下。他狠心闭眼咬牙将手腕向上掰，随着呜咽一声痛呼，手腕却是生生被扭曲成一个不正常的弧度，脸色苍白透明。
　　“啊——-”抑制不住的声音破喉而出，随着“咚”地巨响，谢萧连人带床被滚下了床，脱臼的膝盖复了位，而他也迅速撕下一块布料将左手包扎起来。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已是耗尽浑身气力。几次挣扎都未能起身。
　　门外的翎儿时刻关注着屋内的动静。听得那异响稍加犹豫，便立马冲了进来，却看见了倒在地上喘息不已的谢萧，暗自责骂自己，赶忙将人扶上床躺好。
　　“萧哥哥，你的手.....你的手怎么了？”翎儿心下焦急，看着那浸着血色的衣裳，眼泪在眶里打转。
　　“我没事......不过是被挑断了左手筋。你看我右手不是好好的吗！”谢萧安慰到，却不知这样的安慰多么无力。翎儿的脸色灰败地耷拉着，像一只被风刮得生无可恋的狗尾巴草。谢萧不知该哭还是笑，却又想到自己如今的模样并不见得好到哪里去，有什么资格笑呢？
　　谢萧看着自己被废掉的左手默默编起了剧本。家父已经很仁慈了吧，或许是不愿违背母亲的遗嘱，或许是惦念着我自幼习武作诗，若将手脚筋都废掉，这一生便再无转圜之地了。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落寞呢？像是缺了一角，又像是丢失了什么记忆。他想到，谢家予我以锦衣玉食庇护之所，佑我不被金戈刀剑错送性命，甚至赐我功名利禄福泽万千，这些俱是我不敢奢望。此生何憾乎？一只手又算得了什么？
　　他又想到那个三日前的白衣“仙人”的话，忽觉有些释然。如今天下大定，边戍有士兵重守，上京禁卫军也日益精良勇悍，实力雄厚，军资充裕，自己也算是不辱报效国家的使命了吧。无论真假，若能脱离这令人彳亍难以抉择的境地，若真能找回原本的魂魄和记忆，岂非一桩善事？
　　“翎儿，现在什么时辰了。”谢萧问到。
　　“丑时了，还有一个时辰便子时了。萧哥哥，怎么了？”女孩儿感到不解。
　　“翎儿，我得去一趟渡华台，你可愿与我同往？”
　　“可是萧哥哥你的伤......”
　　“无妨。此事三言两语难以道清，回头再与你细说。”
　　“翎儿誓死与萧哥哥同去同归。”女孩儿眼神清明炽烈，径直望向谢萧的眼睛，说出的话让人竟无法质疑。
　　谢萧心头一暖，想到自己如今孑然一身，这个萍水相逢的女子却能待自己如亲人一般，不由有些动容。
　　“影。”谢萧正色道，将暗卫召出。
　　“属下在。”
　　“速速送我二人前往渡华台。务必在子时前赶到。记住，夜黑风高，小心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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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到渡华台了！下章开始就要准备进入前世了～
虽然没有人看但我还是要坚持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