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中箫》凤栖苍梧

4、3 异女

　　当这位风尘仆仆奔波数十日的大将军终于醒来时，已是夜中。
　　午中的阳光暖洋洋洒在他身上，他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睛。屋内散发着紫迷迭和玉沉檀混合的味道，是安眠香。“又错过了一日大好光景啊。”谢萧看着窗外的月光微微发愁，他走出小院，来到几乎关门闭户的空荡荡的街道上，只见黑漆漆的世界里，巷子尽头有一小女孩儿提着一挂着银色雕花长流苏的灯笼，显得有些伶仃。
　　谢萧有些好奇，走进了些，疑惑道：“姑娘，你怎地一人站在这儿，你的家人呢？”
　　女孩儿睁大双眼有些茫然地看着他，而那眸子竟然是蓝褐异瞳，两个发髻上坠着一对儿枣栗大的灯笼，是民间遗留的元宵传统，与月晖交映生光，有天佑吉祥之意。
　　“我没有家。”女孩儿摇头，“小哥哥，你为什么也不回家呢？”
　　是啊。我为什么不回家呢？想到此，谢萧不由一阵讽刺凄凉。他看着路边高挂的花灯，黯然道：“我也是个无处可去的人。”
　　“小哥哥，既然如此，我和你一起走，好不好？”小女孩儿拽着谢萧的衣袖，眼神期待。
　　“哥哥我可是个大魔头，你怕不怕？说不定会吃了你哦！”谢萧邪魅一笑，扮成妖怪的样子吓唬道。
　　“小哥哥是好人，不会这样的。”小女孩的话语带有三分倔强。厚脸皮的谢萧内心难得陡然升起一丝难得的负罪感。说的他自己都快信了。不过他本来也不坏嘛。
　　寒风凛冽，越来越刺骨。谢萧忽地解开身上的羊毛绒领大氅，将小女孩儿单薄的身躯紧紧裹住。假装看不见她怔怔望着他的两道直勾勾的视线。
　　“怎么，哥哥好看吗？”谢萧打趣。“夜里可不比白日，别再穿这么少啦，你这么瘦小被大风刮走可就找不回来喽！知道了吗……嗯？”谢萧轻轻揪了揪女孩儿吹弹可破的脸蛋儿，却发现冻的可怜。
　　“小哥哥，你很像一个人。他以前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可惜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小女孩儿打住了话茬。
　　谢萧一顿，“是你的亲人吗？”
　　小女孩儿却没有回答，而是望着夜空那轮皓月，“他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但是犯了错，被打入轮回，如今不知流落何方了。”说完又看向谢萧，“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谢萧不知如何安慰，硬生生接到： “我叫谢萧。‘冥冥重泉哭不闻，萧萧暮雨人归去’的萧。”似乎感到气氛有点儿压抑，又自顾自转移话题，“小妹妹呀，你这么可爱，肯定有很多人喜欢吧，跟着我我保准对你一万分地好，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诶！”
　　话还没说完，小女孩儿毫无征兆地紧紧抱住了他，泪流满面，稚嫩的声音此刻却如世间秋木萧瑟琴音凄怆直戳人心间，悲恸绝寰：“萧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我是小翎，我是小翎呀！！”
　　谢萧如雕像一般怔住。天地似乎开始旋转，而他不再是他，女孩儿亦化作通体赤红的凤鸟盘旋云间。他狠狠掐了印堂穴将深思拉回。夜风越来越急了，吹着女孩儿火红荷叶边衣衫上铃铛“叮当”地响，她右眼角一颗泪痣逐渐显现，似是感应到了什么，谢萧只觉周围散发出了一圈圈红莲般的光晕，而他一直随身携带的配剑也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微微闪烁了一下。
　　谢萧听到箫音在远处弥漫，又或许是脑海记忆深处潜藏许久忽然被勾起，形成了一首断断续续的曲子。他脑中混沌一片，竟有些不知所措。
　　月华如水。积水空明。谁也没注意到背后街巷拐角处那抹一闪而逝的白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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