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戏青龙台之苌乐谣》客从西北来

191、全书结2

　　无双谷里本无房舍，打百花奴来了，蛟冥才在他的地盘上建了一座华丽丽的茅草屋。

　　可不是华丽丽么，有谁见过茅草屋的顶子会用凤凰毛扎出来？

　　为拔凤落毛，蛟冥只要逮着机会就把那货往死里坑，后来，凤落实在招架不住被这两口子没完没了的坑，干脆大大方方的送给他们一大捆凤凰毛。

　　这么多的凤凰毛哪来的，人两口子才不管，只要是凤凰毛就成。

　　茅草屋前空地上，百花奴……

　　不对不对，错了，应该是洛灵裳。

　　洛灵裳眼下正为心爱之人煮、新酿造的鲜花酒，浓郁酒香引得兰莫寻从天而降，因背对这头，故她以为蛟冥回来。

　　边煮着酒，她边说：“今儿这酒我加了好些果汤，味道定然不错，你快尝尝。”

　　有只手打一侧伸来，那手背上毛茸茸一片，百花奴一怔，不待回头看是谁，那毛茸茸的手、便夺了她的酒。

　　看清楚谁，“寻儿，怎么是你？”洛灵裳本来蹲着，忙的站起。

　　夺过酒的兰莫寻使个术，便能让酒凉一些，灌一口，满足的“哈”一声。

　　“老姐，这酒不错呢，不曾想你还有如此好的手艺。”他朝她竖个大拇指。

　　现在的兰莫寻已非昔日少年郎，封印混沌的大战结束以后，他就成了真正的少年狼。

　　虽那些长在脸颊、身上的毛发有点儿掩盖他的丰骏神朗，却也令人瞧着相当有男人味。

　　洛灵裳顾不得被偷喝掉的酒，推着兰莫寻让他赶紧走，“你来这做什么，不怕惹事端？”

　　“老姐，我才来你就赶我，这似乎不是仙家待客之道。”

　　“你个死小子，我让你走是为你好，万一让巡查神看见你未受邀就贸然入仙界，这会给你修罗一族惹来很大麻烦，你赶紧的去，过些时候，我和你姐夫会找你玩。”

　　兰莫寻不屑，“我会怕他个小小的巡查神？他敢找我茬，我就敢弄死他。”

　　那场大战之后，兰莫寻往昔记忆尽数被唤醒，他记起来自己是谁，故才会这般口吐狂言。

　　洛灵裳想翻白眼，自个身边这都围绕了一群什么啊，夫君是鬼尊，认个兄弟吧，这兄弟还是修罗界十害，就连自己养的宠物，亦是祸斗一族的另类。下个凡嘛，连最后一世的生身父亲竟也是魔嗔转世！

　　“老姐，你发什么愣呢？”

　　神游女子回过神来，“不走是吧？”

　　兰莫寻嘿嘿一笑，“让我走也成，把这个再给我两坛。”

　　洛灵裳摇头无奈，倒也对这个白捡的兄弟很是宠爱，回他一抹笑，“好，给你两坛就给你两坛。”

　　一挥手，两只坛子凭空悬在眼前头，兰莫寻接住酒坛子，废话不多说的化作一道光去了。

　　蛟冥方才看见兰莫寻讹了自家两坛酒，来的也就是兰莫寻，旁的谁，当然除了大哥以外，剩下的，他还真心舍不得给。

　　一扭头，“你回来了。”洛灵裳正欲接着说什么，被蛟冥一把掐住腰。化风而走途中，她问，“小龙，你这是……”

　　“莫要多言，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凡间月，晴明万里。

　　到个莫名其妙的郊外，“这是哪里？”她问。

　　“这你来过的，忘了？”

　　洛灵裳一头雾水，来过，为何没了任何印象？

　　看她真不记得了，蛟冥道：“这是陆府那个阴阳两界的夹缝处。”

　　这儿是隐藏陆府中的、那个不为外人所知的地方？

　　不过十七年，变化确实也太大了些。

　　“咱来这干嘛？”洛灵裳接着问。

　　蛟冥让她看眼前，月光洒落的地面上，随蛟冥的手一挥，凭空出现一汪清泉。

　　这般景致对于神仙来说不算少见，所以洛灵裳只是稍有疑惑外，并未惊奇。

　　待那清泉彻底显现，蛟冥对那清泉说，他要查看奴儿与人间皇帝的前世过往。

　　清泉本来毫无波澜，平如镜，收到指令后，徐徐的泛出景致。

　　反应过来此行目的，洛灵裳便就不再多说什么，随他一道静静的观摩。

　　水面拢共显出三回画面。第一次，一个怀胎妇人遭一众流兵调戏，有位猎户将那妇人救下，却是妇人受惊吓过度从而难产，孩子与大人双双殒命，妇人临死前对那猎户说，恩公大恩唯有来世再报，说完她便撒手人寰。猎户将殒命的两具尸身掩埋掉，水中画面一转。

　　一位偏偏佳公子驾马途中停下歇息，在他步入林中去找裹腹食物之际，瞧见有一具被野兽啃食的不成样的年轻女尸，公子出于好心，挖了一个坑将女子掩埋。

　　接着画面再转，便就看见了当朝皇帝的这一世。

　　当洛灵裳看到趴在地上的小宫女被打的奄奄一息、气若游丝，上一世的记忆不由回荡脑海里。

　　没错，这世之前的上辈子，她生活在宫里，贴身伺候还不是旻王的闵枫。

　　闵枫寝宫着了大火，闵枫被火差点烧死，闵枫命保住，可伺候闵枫的所有宫人通通都得死。是闵睿救了她，奈何因为遭受了杖毙之刑，受伤太过，身为宫女的自己到最后，终究是没有挺过去。

　　洛灵裳心情复杂，“小龙，莫非那位猎户与赶路公子，就是当今皇上？”

　　“对，是他，加上这一世，他前前后后拢共施恩于你三次，所以你才会总有种、你欠了他的感觉。”

　　顿了一下儿，蛟冥接道：“第一世，你与你母亲同亡，那世的你母亲发愿，来生要报答恩人，然而你母亲经不住怀胎鸾孤破，亡故以后就神魂消散，你做为她的孩子，接下了你母亲许下的愿。第二世那具年轻女尸才是真正的你，至于第三世……”

　　蛟冥打住，把身旁女子搬的面朝向了自己，“奴儿，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许丢下我，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受任何苦。”

　　“嗯，”洛灵裳毫不犹豫的说，“事情都已弄明，你不会再总吃他的醋了吧？”

　　没弄懂真相以前，蛟冥嘴上说不会计较，心中总是有那么点儿不痛快，当把一切捋顺，他属实在吃不起来那人的醋。

　　揽着她，眼睛望着月，“放心，不会了，相反，我还得感谢他，感谢他在轮回中与你相遇。”

　　洛灵裳甜甜一笑，手臂圈住他的腰，说什么也舍不得再松开。

　　静静相拥，好久……

　　“哎，对了，你怎知道我爹就是魔嗔的。”

　　洛灵裳自始至终都没有想明白，昔年他们赶来此处找岱殷，虽未当即就把岱殷说服，却听蛟冥道出，自己的父亲就是魔嗔转世之时，各个惊讶不已。

　　因为苏亭应是魔嗔，魔嗔一收入，便能立即召唤到镇魂棺。更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镇魂棺当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关押了三只恶鬼的那个茅草屋就是镇魂棺。

　　回想昔年集齐九灵物的那一幕，洛灵裳免不得总会想，既然蛟冥打一老早就知道，她爹乃是魔嗔转世，为何要等到那一日才把真相说出来。

　　怎么问，这家伙都不讲。

　　蛟冥正揽着她心情愉悦，忽听怀中女子冷不丁的问，低下头，与仰视自己的她相视片刻，灿然一笑，“想知道？”

　　“嗯。”

　　“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不过嘛……”

　　“不过什么。”

　　凑近她的耳畔，蛟冥嘀咕开来，此处明明只他们两，他也怕悄悄话被风听见。

　　当听清楚他的那些粗俗言辞，洛灵裳小脸爆红，一把推开他，“你你你，你个下流胚子，往后自己睡去。”

　　蛟冥朝后趔趄几步，随即稳住。悠然自得的举起手上肚兜，搁在鼻下闻了闻，“想让我独自睡？娘子，你也得能阻止得了、为夫上你的床。”

　　贴身的肚兜居然到了人家手上，洛灵裳气结，“你个登徒子，还我。”

　　“想要？你过来我就还你。”

　　过去？万万不能，“大不了我不要了，我……我再去买个新的，哼。”

　　才不会上当，过去会如何，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来。龙性本淫，这一世自从与他有了夫妻之实，每每睡觉就几乎少有安稳，今儿个偏就不如你的愿。

　　洛灵裳扭头便跑，一道风吹过，只留满满花香味。

　　蛟冥失笑，“这就跑了，如此说来娘子是想玩个新花样，好的娘子，为夫来了。”

　　又一股风吹过，吹的清泉水泛涟漪，也吹的月下草木摇曳生姿……
　　※※
　　漠腊城外，荒凉戈壁，新起的坟头前跪着一地人。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泪流不止。

　　头发白了一片的“沐鸾飞”就立在一旁凝视墓碑，一身素衣，独自站在那里心头起伏不止。

　　人到中年的沐允轩，与妻子和孩子们为过世的母亲披麻戴孝，祭奠罢，他与妻子相扶站起。

　　当年离开那个鬼地方，蛟冥把陆雨落交给了他。他按照父亲安顿，领着陆雨落先返回漠腊。

　　又过三年后，父亲也来了。

　　父亲是神仙的秘密只有他知道，连母亲都晓不得。

　　母亲去世，下葬结束，预示父亲也该走了。

　　纵然父亲嘴上没有说，沐允轩也明白随母亲的过世，父亲不会再留凡间的。

　　沐允轩让妻子先带着孩子们走，陆雨落甚疑惑，要走一起走，为何要他们先回府？

　　沐允轩搪塞几句，陆雨落便再未说什么，领着孩子们、下人们回避了。

　　坟墓前，再无人打搅。

　　“沐鸾飞”端起一杯酒，洒在墓碑前，“若华，咱们夫妻相守十世。整整十辈子，你我皆能相遇，这得是多大的缘分才能铸就，我谢谢你能伴我十世，谢谢你。”

　　他蹲下，搁下空酒杯，手抚墓碑，“你好好安歇吧，用不了许久你会再次降生人世，下一世你将贵为一国之母，如此也算弥补了我欠你的十世情谊。”

　　沐允轩道：“爹，你怎知母亲来世之运，莫非你为娘打点了一切？”

　　“沐鸾飞”站起，退下凡人模样，恢复本貌。

　　凡间的儿子比在他跟前，显出浓浓沧桑，如让旁人看，还以为是兄长与小弟，实则是，兄长得把红衣美人唤父亲。

　　凤落拍了拍儿子肩，答非所问，“允轩，你已经是个合格的一家之主，好好待你的妻儿，咱们父子今生缘分到此为止，你保重。”

　　“爹，你这就要走了么？”

　　凤落点点头，“我该走了，你有你的使命，我也有我的事要做。”

　　“爹……”

　　凤落打断，说话亦严肃开来，“允轩，从此往后，忘记我是你爹，我们不会再有见面日，好好过你的日子去吧。”

　　凤落面无表情，化作红光冲上天际。

　　沐允轩望天际久久，屈膝跪倒，”爹，儿子有幸能与您成为一家人，儿子真的很开心，请爹受孩儿最后一拜。“
　　※※
　　数年后，有位自西来的客商在雉鸣山上建了一座花神祠。本来选址建庙这种事，朝廷向来都是支持的，但这座花神祠的建成惊动了朝廷。

　　为何，因为花神祠里供奉的不是花神，而是一位凤凰仙。

　　花神祠里供奉凤凰仙也就罢了，但偏偏供奉的这位凤凰仙是一位身披战甲，手握钗凰刺的大周朝武将。

　　拄着龙头拐的闵睿，呆望端坐上首、威风凛凛的那一位，被惊的合不拢嘴。

　　缠绵病榻的闵睿，硬是撑着力气托着病躯，亲自赶来雉鸣山，此行他就是想看一看，传说中的凤凰仙究竟是不是沐鸾飞。

　　亲眼目睹上头供奉的果然是昔日好兄弟，闵睿顾不得在场那多双眼睛看着，伤心的老泪纵横。

　　当年离火峡，若非沐鸾飞用身体为自己挡了鬼将军的那一刀，他早已经化作一堆白骨。现能再次亲眼看见栩栩如生的好兄弟，怎能不叫人伤心。

　　然伤心过后，耄耋老皇帝眼底照旧显出凌厉，是谁在此建庙供奉沐鸾飞，是谁？

　　皇帝一发话，自当有人跑腿，不到半日，沐允轩到了他面前。

　　看到沐允轩，闵睿释然下。

　　沐允轩确对皇家还存着恨，但皇帝终究是皇帝，见了皇帝，总是要拜。然当皇帝弓腰亲手将他扶起来，关切的问了一句，孩子，你可还好时，沐允轩对面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又恨不起来了。
　　※※
　　灵物集齐，便能化解鸾孤破。

　　洛灵裳为鸾孤破宿主的事实被成功化解以后，回到过去的穿越门自当也成功开启。

　　得了回到过去的钥匙，的确回到了过去。

　　洛灵裳最想回去苌乐出生那时，她想亲眼看看，家中究竟遭了什么样的难，待看清楚当年那一幕，纵然为仙，她又岂能说心一点儿都不疼。

　　先头一直以为，回到过去，就能改变事件的起因，可结果却是，想要改变这件事的果，就得先改变，引起这件事所发生时的因，依此下去，把所有起因都改变了，那后来事情所发展轨迹，就不再是所熟悉的了。

　　如此说来，集齐九灵物，除了能开启回到过去的穿越门以外，却是回到过去之后，绝不能改变所生事件的原有轨迹，一旦强行改变，那么后来所生的事与物都将会灰飞烟灭。

　　费了那么大劲，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谁说不令人失望。

　　蛟冥本想借助灵物力量帮助大哥和嫂嫂，现在却是逼的他不得不毁掉那把钥匙，以免钥匙落入他人之手，从而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恰蛟皇却阻了他。

　　蛟皇拿到钥匙，去了闵枫与白小渔初相遇的那个时间点，他等在那里，等着她从天而降。

　　明明看到闵枫来了，却未曾看见她和小龙从天上落下来。

　　夜行的闵枫带着随从都已经经过了，渔儿却都没有露面，怎么回事？

　　蛟皇不信，就日日都守在怒江边上等。

　　每到入夜，闵枫都会经过，唯始终不见白小渔打天上落下跌进泥地。

　　等了到底有多久，他都快忘记，直到有一天，忽听见远处传来阵阵童谣，歌声入耳一刻，蛟皇浑身激灵。

　　“一只哈蟆一张嘴，两只眼睛四条腿，乒乒乓乓跳下河呀，哈蟆不吃水，太平年，荷儿梅子梭水上漂……”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