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戏青龙台之苌乐谣》客从西北来

181、百花奴的道歉

　　十数鞭子下去，阿墨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邪应龙收起鞭子，又照趴在地的阿墨施法，废去她的一身修为，更把她的灵根给掐了。

　　阿墨费力抬起头，将爱而不得的男人望了最后一眼，旋即化作一只漂亮的黑蝴蝶朝邪应龙飞了过来，想落在邪应龙胸前的衣襟处。

　　邪应龙避开蝴蝶落下来，他朝一侧让了让，“你已触碰我的底线，我本该要你命，但念及你是奴儿用精血所喂养，我留你一命，往后我不想在看见你，你走吧。”

　　阿墨修为被废，灵根被掐，她成了一只痴愚的花蝴蝶，所以根本不明白那个好看的男人在说什么。既然人家不愿它落他身上，它就煽动翅膀朝别处飞走了。

　　苏先生与凤落急了，岂能就这么的让它走掉，二人朝向邪应龙正欲说什么，邪应龙已经径自化作一股清风而去。

　　白茫茫的世界随邪应龙的消失也消失掉，他们这些人，全部回到那个灰不溜秋的鬼地方。

　　“允轩！”

　　将一至此凤落便看到，儿子躺在茅草鬼屋前、蛟冥临走时画下的那个圈里面。

　　凤落忙上前，蹲下扶儿子坐起来，摇晃两下，沐允轩睁开眼。

　　缓和过迷糊，看大伙都在，他迷茫的道了句，“爹，你们没事吧。”

　　“我们没事，你怎会在此？”凤落问。

　　沐允轩与父亲一道站起来，细细回忆，自己被那女鬼抓走到了一个雾蒙蒙的地方，本以为那女鬼会朝自己发难，然而女鬼并未伤及他。在那里呆了不知有多久，他就突然失去意识，再然后睁眼，便就看到了大伙都在。

　　知儿子无大碍，凤落悬着的心也松下。

　　凤落悬着的心是松下了，苏先生可没有，沐允轩已经平安无事，那么自己的女儿呢，他家乐乐又在何处？

　　他家乐乐在何处，当然是在睡觉。

　　仙尊与洛神一直守着苌乐，瞧正主果然来了，二位悄然隐去。

　　邪应龙知道苌乐身躯遭了妖气浸染，是以万不能让她的魂魄入原先躯壳，否则一旦令鸾孤破反噬苌乐，乐乐就连再投胎入轮回的机会也都没有了，所以他才会直接将苌乐的躯壳给毁掉。

　　毁掉苌乐躯壳，其实是邪应龙还有另外心思。

　　既然乐乐生魂已经离体，干脆让苌乐记起全部过往吧。

　　他爱百花奴不假，但他也想问一句，既然她也爱自己，为何当初要丢到镜子，跳入无量海让他永远痛苦下去。

　　邪应龙带苌乐回到元灵殿，漂浮元灵殿里的魂魄们，没有哪个敢往主人跟前凑，全部高高的悬在上方，为主人照亮。

　　元灵殿中央，一张柔软大床摆于此处，邪应龙将苌乐的魂魄放在了床上，然后又去到冥镜里的百花园中，采摘了无数鲜花回来。

　　他把无数鲜花揉碎捣成汁，又将鲜花汁水浇在他为苌乐造出的躯体上。

　　用他的龙骨为苌乐铸造躯体，往后的奴儿，等于时时刻刻都会和他在一起。

　　身躯已经弄出来，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苌乐的魂魄入体，他取出冥镜，把镜子安置躯体一侧。纵然冥镜已经没了守护之魂，但冥镜终究是冥镜，借助冥镜的力量，可以令苌乐的生魂与躯体加速融合。

　　不过一年而已，苌乐已经有了呼吸。

　　为了方便苌乐呼吸花香唤醒曾经记忆，邪应龙在元灵殿的后花园里，又建了一座与百花园差不多的花园子。

　　目下的这个花园子虽不及百花园，却这园里的花朵也多到数不胜数，各式各样的花儿散着沁人芬香。

　　花丛中央躺着的美丽少女呼吸平稳，冥镜也静静的躺在她身旁，熠熠生辉。

　　园子里蝴蝶繁多，各式各样，这么多的蝴蝶中唯缺黑色的。

　　又一年匆匆过，苌乐的气息越来越明显，她浑身散发的花香味也越发浓郁。因为体香盖过花香的缘故，翻飞的蝴蝶时常把她当作花朵，时不时的落在她身上。这不，此刻就有两只，落在她的额头与脸上。

　　蝴蝶调皮的在脸上爬来爬去，因觉得脸上有点痒，闭眼的人儿不满的嘟囔了一声。

　　发出一声嘟囔后，苌乐似乎睡醒般的打了个哈欠，她闭着眼睛慢吞吞的坐了起来。坐了好半天，她才缓缓睁开眼，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入眼的一切，令人有种亲昵。

　　因为睡的实在太久，身子反而有些乏力。好在除了乏力，倒也没有其余不适。

　　喘口气，她准备拄着能扶的地方要站起来，手摸到了搁在身边的镜子。

　　镜子就在手边，她拿起来，对着镜子一照，她惊讶，这还是自己的脸么。

　　巴掌小脸晶莹玉润，肤质似吹弹可破，眉毛弯弯，鼻头微翘，小嘴更是不点而赤。

　　抚着自己的脸，苌乐……不对，应该是百花奴，百花奴笑了。

　　赏了会镜子里的绝世容颜，她把镜子收起来。

　　别看她睡的久，其实自打她有了呼吸那时，她就已经有了意识，她的小龙常常揽着她给她说悄悄话，他一直都在身边，她知道。

　　站起身，低头看眼自个儿，身上的裙子好看是好看，但依旧那么薄、那么透，这家伙，总爱给她穿这么有伤风化的衣裳。

　　不过想想嘛，有伤风化又如何，伤风败俗也是伤在他跟前，他不许自己离开元灵殿一步，就算想出去浪给别人看也没机会呀。

　　百花奴笑笑，径自朝着花园外头走去。

　　别看元灵殿大的出奇，如此大的地方，竟然就只住着他们小两口。

　　元灵殿里伺候的不是木偶娃娃，就是娃娃木偶。

　　有木偶娃娃瞧见她，欢快的举着小爪子就要欢呼，她给木偶娃娃“嘘”的一声，木偶娃娃懂她的意思，就给她指了指他在哪，然后该忙忙去了。

　　百花奴按木偶娃娃的指引，来到他时常打坐冥想的鬼门台。

　　远远的瞧，她的小龙哥哥迎着昏暗日头坐在鬼门台上正打坐着，百花奴嘴角勾起丝丝狡黠笑意，放缓步子，悄悄靠近他。

　　邪应龙惊觉身后有人靠过来，刚想转头，便就闻见风里送来一股香气，这股儿香气，令他由不得的心跳加速。

　　他目下穿的很简便，鬼域深渊龙纹袍就在一旁摆着。

　　百花奴向那背朝自己而坐的人靠近，越来越近，快要接近了时，坐在那里的那位，总算拾起身来，朝着这边慢慢转过。

　　鬼门台因为高，是以邪应龙就站的比较高。

　　他低头望着她，她则仰脸看着她。

　　四目相对，双方皆心跳不止，却他两俱面无表情。

　　互望半晌，邪应龙原地消失，眨眼便又现身于百花奴眼前三步处。

　　他到底是比她高了半个头，离近了看，她还得仰望他。

　　邪应龙腹有千言万语，然而此时此刻，他最想问三个字：为什么？

　　他没有说你醒来了，感觉如何之类的词句，正欲开口问出来憋在心里的那三个字，不料眼前的女子咧嘴一笑，先对着他傻笑了一下，然后来了句，“小哥哥，你好俊哦。”

　　邪应龙：……

　　百花奴的傻里傻气样使的邪应龙把想问的话给咽了回去，顾不得其余，他惊恐道：“奴儿，你……你不认识我了？”

　　百花奴砸吧砸吧嘴，把他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打量，“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哥哥，哇塞，哇哦……”

　　邪应龙无论如何都不能信，奴儿会失了灵智。

　　他一把抓住绕着圈子打量他的小女子双肩，“奴儿，看着我，你仔细看看我是谁，你知道我叫什么么？”

　　百花奴傻笑的更开心了，“我知道呀，你是漂亮的小哥哥。”

　　邪应龙眨巴眨巴眼，奴儿这到底是失了灵智，还是没有失灵智？她能分辨出自己是男是女，这就言明她对事物的认知还在，那她为何会不记得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这与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百花奴的这个模样弄的邪应龙手足无措。

　　他倒也没有一直手足无措着，既然奴儿忘记过往，那就别怪他恶贯满盈了。

　　邪应龙退下满面紧张，把傻兮兮的小女子轻轻搂进怀，“奴儿，你刚醒来，就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我去去就回。”

　　他的声音很轻、很淡，也很温柔，百花奴却能听出来，他的言语里头含了一丝阴森味道。

　　百花奴内里咯噔，但依旧傻傻道：“好啊好啊，你要干嘛去，也带我去吧。”

　　邪应龙抬一手，挑起她的下巴，“你老实在这里等我，我去为你取天帝的心头血，用他的心头血，便能唤回你的记忆，你在家里乖乖的，不要乱跑。”说着，他举目望向灰沉沉的天空。

　　百花奴杏眸大瞪：去取天帝的心头血？！

　　都已过去这么久，他的性子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邪应龙放开她，照自己掸了掸手指，鬼域深渊龙纹袍便已经穿上身。

　　不能再逗他，眼见他马上要走，她急忙叫住他，“小龙。”

　　这一声成功止住他，这一声更叫他浑身一颤。

　　奴儿的语调不再是傻兮兮，她的声音清脆又动听，才迈出两步，他又一次转回来，入眼的不再是模样傻傻的小女子，她已经退下笑，眼底雾着一层水汽。

　　邪应龙眉头微皱，“你才叫我什么？”

　　“小龙。”百花奴。

　　“你在诓我，逗我玩？”

　　“嗯，若你不喜欢，往后我不逗你了。”

　　邪应龙语气骤然变冷，“逗我很好玩？”

　　“你不也逗过我，咱们现在扯平了。”

　　他一怔，细想想，是，他确实逗过她。

　　记得那时，她与子若从天而降，自己给她垫了底，她还两次占了自己的便宜。而后，他便一直逗她玩，结果逗着逗着，她丢下他跑了。

　　邪应龙确实有那么些许气，可当想起过往，无论有多少气，他又都发不出。

　　互望着、沉默着……

　　一阵风来，打破沉默，邪应龙终是把那三个字问出来：“为什么？”

　　百花奴不懂，什么为什么？

　　邪应龙扭过头，看着别处黯然伤神，“你说你要人间的婚礼，我给了你，我们成了亲，你却穿着嫁衣跳了无量海，还把镜子丢弃掉，百花奴，我今天就想要一个实实在在的答案，当初你为何要那样待我。”

　　忆起当初，百花奴的心也极痛。

　　当初的她不谙世事，自幼长在百花园，从未见过外头的世界。当被他带走，留在他身边，他确实对她万般宠爱，故她就以为，他就该是个对谁都友善的小哥哥。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自己喜爱的小龙大杀四方，那些死于他手下的神仙们骂他是邪魔，她才发现了他的另一面。

　　再后来，他在做一些事的时候也不避她了，她就越发认定他是坏人、是邪魔。

　　她明明知道，有些事错不在他，是那些招惹他的神仙该死，可就因为他的突然转变给她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她便固执的认为他是个欺骗她的坏家伙。

　　她开始抵触他，不愿接受他。

　　后来他为了她，把他自己的邪恶剔除掉，她却照旧固执的认为他又在骗她。

　　他那样的讨好自己，而自己又都干了些什么？百花奴羞愧难当，原先不懂事，现如今她早已经长大。

　　心酸心疼着，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扭过头，朝着远处飞奔而去。

　　前方便是万丈深渊，深渊下方聚集无数怨鬼魂魄，无论谁掉下去，都会被那无数厉鬼冤魂撕扯成渣。

　　追来的邪应龙以为她又要做傻事，大喊，“奴儿你干什么。”

　　百花奴到了深渊边上，对着空旷大喊了一嗓子，旋即放声大哭。

　　她的悲痛哭泣弄的邪应龙紧张不已，“奴儿，赶紧过来。”

　　百花奴对邪应龙的呼喊充耳不闻，邪应龙就要使手段带她过来，百花奴边哭边道：“小龙，我没事，你就让我哭一下吧。”

　　她跪坐深渊边缘，双手捂脸。

　　邪应龙看她确实只在那里哭，再无旁的举动，也就放下心来。

　　他瞬移至她身侧，待她情绪释放掉，他才蹲下来，“奴儿，你怎么了，为何如此痛哭？”

　　百花奴的情绪逐渐平稳下，深呼吸一下儿，眺着远处她说道：“小龙，我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邪应龙也就势坐下来，同她一样的眺着远处，“你这突然说自己错了，真让我有些不适应。”

　　她扭头，看着他的侧脸，“你对我还有气？”

　　顿了顿，“也是，那时的我年幼，不懂事。如今我经历了这么多，早已经把什么都看透。如若当初为了一个不懂事的人、而忍受剃魂焚骨之苦的人是我，我却还得不到那个不懂事之人的理解，我也会有气，你气也是应该的。”

　　眺远的他转脸，与身边的她相视，“你真心向我道歉？”

　　“嗯，我在向你道歉，你接受我的道歉吗？”

　　“你不会再讨厌我的坏么？”

　　“只要你一直怕老婆，无论你的坏有多坏，我不会再讨厌，我发誓。”

　　吸溜一下儿，她接道：“你愿意接受……接受我的道歉么？”

　　“那你说呢。”

　　眼睛红肿的百花奴不管不顾的扑入邪应龙怀中。

　　他反手将她搂住，紧紧抱在怀中，抬眼再次眺向远方，“你说过你要补偿我，奴儿，你不能食言。”

　　窝在他的怀里，她闭着眼睛，“嗯，我记着呢，我要补偿你，我决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