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戏青龙台之苌乐谣》客从西北来

148、沐鸾飞之死

　　这场仗从早上一直持续到近黄昏，双方死伤人数众多。

　　鬼将军本来抱着、不杀沐鸾飞誓不罢休的目的，奈何若是再接着打，他行，将士们可就撑不住了。

　　“将军停战吧，再打下去，咱连为死去的弟兄们、收尸的人都没有了。”一人躲过刀与枪，来到鬼将军身边焦急的建议。

　　沐鸾飞身侧也有人说不能再打了，就算把人打完，胜负也未必能见分晓。

　　鬼将军一路杀过来，真的还没有把谁放在眼里过，现同沐鸾飞交上手，他暗暗的吃惊，沐鸾飞确是一根难啃的骨头。

　　纵使不甘心又能怎样，他始终为一军之将，必须得顾全大局。伏虎地煞刀指向沐鸾飞，“姓沐的，你我暂且休战，回营为伤者疗伤，如何？”

　　“好，就依鬼将军的。”沐鸾飞道。

　　双方将领同时下令鸣金收兵，震耳擂鼓声响彻战场。

　　就在两边退兵之时，苌乐突然出现，这一下儿惊诧了鬼将军，更惊住沐鸾飞。二人一同迎上苌乐，不及沐鸾飞问苌乐，你怎能凭空现身战场，鬼将军先一把扯过女儿，“乐乐，你咋来了？”

　　“爹，不好了，皇上带兵来了离火峡，你已被包围。”

　　苌乐来之前，先探了下闵睿那头的情况，她清楚瞧见，朝廷的新增援军就埋伏在离火峡附近。

　　苌乐说了那多，沐鸾飞只听见一个字：爹。

　　先前，她把那人唤作爹爹，而现在，却是如此自然的称呼其为：爹。如此说来，这位鬼将军，果真就是苌乐的生身父亲了，他们父女，该是已经相认。

　　那年那晚上，那血腥的一幕，当即浮现沐鸾飞脑海里。

　　鬼将军就是苏亭应，他真是残应的兄弟……

　　天呐，自己当年都干了些什么！

　　“……爹，赶紧走吧，以你现在手下人数伤亡众多，你对抗不了皇上，乘皇上调兵遣将这个空余，你赶紧走。”

　　走？如何走？女儿啊，你想的太简单了。腹诽之人不似苌乐般焦急，他对沐鸾飞说：“你果然和你的主子一样，同是奸佞小人。”言毕，他又道：“不过也不能怪你，怪只怪我，忘记了兵不厌诈四个字。”

　　心情正复杂的沐鸾飞醒过神，唤来手下人问：“怎么回事，皇上怎会突然来？”

　　手下哪里晓得怎么回事，沐鸾飞只得大呼副将，却咆哮了好几嗓子，也未见着副将影子。

　　苌乐手抚脑壳，细细回忆，她在山上观望战场动静，忽闻有人唤她，就转身瞧谁唤她，可刚一转过便被人暗算，失去意识前，她看到暗算她的那个人，似乎正是跟在义父身边的副将。待她再醒来，她便瞧见了皇上。莫非……似是想明白了什么，苌乐连忙道出自个所遭遇。

　　沐鸾飞听完，彰显一副惊讶。原来闵枫说他身边有奸细，指的不是敌方奸细混入，而是皇上在他跟前安插了人，“我提醒你一下，你最好不要太信闵睿，我怕将来，你或许会被他伤心。”闵枫说过的话，回荡耳畔边。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沐鸾飞，无论如何都不能信，皇上居然在他跟前安了人。

　　“爹，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赶紧走吧。”苌乐顾不得父亲身上满是血腥，抓住她爹的胳膊摇晃着。

　　鬼将军平静道，“乐乐，胜败乃兵家常事，你无需为我担心，不过经此一事，你应该能瞧清楚，你这位义父的嘴脸了吧，枉我看在你的面上，留给他尊严，可他到好……”

　　“我没有同皇上串通，也没有要求朝廷增派支援，请你不要误会。”

　　“行了，少说些废话……沐鸾飞，当初你杀我全家，杀光了整个云崖村，但就因为你能对我的女儿手下留情，我才记着你的这点点恩惠，给你尊重，不过现在，你的这点恩惠我已经还你，现在只有你们欠我，我不欠你们任何。你的主子也来了是吧，好，那咱们今日把该算的账，在这一并算清楚。”

　　苌乐急了：“爹……”

　　同样满身血腥的沐鸾飞往前一步，“亭应兄弟，你听我说……”

　　“谁是你兄弟，少在这里攀亲戚。”

　　“行行行，”沐鸾飞摆摆手，换口气道，“鬼将军，我不管你怎么看我的，但我再给你说一遍，我没有请求朝廷派支援，更没有想到，皇上会来，你想找我报仇，你随时都能来，不过现在，你能否先赶紧走，不为了旁的，就算是为了你的女儿，你先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苌乐帮腔，“爹，快走吧。”

　　鬼将军对上闺女，“乐乐，爹不能走，爹若走了，爹身后的这些人怎么办？”

　　沐鸾飞接过话去，“你走你的，朝廷不会为难他们。”

　　“把你的嘴闭上，有你什么事，还有，我的女儿不劳你费心，乐乐没有人能留住她，我今天就在这里等着，等着你的主子来。”说完，他再对闺女道：“乐乐记住了，爹若有什么事儿的话，你就赶紧走。”

　　见怎样都无法说服父亲，苌乐未再劝，只道若爹执意不走，那她也不走，她要陪在爹的身旁。

　　沐鸾飞急死了也无奈，而且现在，他清楚的瞧见，打四面八方涌出无数兵将，这些人把他们所有人都给围住了。

　　沐鸾飞身后的将士们瞧包围圈是自己人，各个兴奋高呼，反观鬼将军那边，无论伤者还是无伤者，各个一副垂头丧气加死寂。

　　一同现身包围圈的，还有十二门黑筒大炮，鬼将军不知这东西干什么用的，苌乐和沐鸾飞看到此物，则双双显一副吃惊。

　　苌乐的前世记忆里，留有关于大炮的记忆，而沐鸾飞认得此物，乃是因为，这东西曾是白奇画出来，并给他说过，该怎么用。

　　白奇故去，他把白奇的画作手稿保留藏匿，因这东西的杀伤力过于巨大，他怕这东西现世，会给世间带来灾难，就没有琢磨着把此物造出来。不想今天，这东西居然出现在了自个眼前，看来十有八九，是皇上抄他家时，把这份手稿给抄了去。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闵睿现了身，他的身边，清风北贴身紧随。

　　沐鸾飞大声询问，“皇上，你怎么来了？”

　　“鸾飞，你还好吧，朕知你这边出了点岔子，就来了。”

　　这里人太多，有些话沐鸾飞不好说，只能道，“皇上，你请先退兵，这里我能应付得了。”

　　闵睿径自道：“鸾飞，这个东西你应该认得吧，咱手上现在有这个，无需将士们再冲到前头，你就瞧好了，那人今天是如何为他的主子陪葬。”

　　闵睿将言毕，只见同骑马上的清风北一挥手，闵正啸便被两个兵将押解上来。看到闵正啸，鬼将军确生出来一丝惊，不过他面上依然很平静。

　　“鬼将军，你快救救朕，救救朕呐。”

　　闵正啸的大声呼喊，令闵睿脸色难看，他给下面递了个眼神，立即有刀架在了闵正啸的脖子上，“啸儿，休要于朕面前自称天子，‘朕’这个字，非你能用。”

　　闵正啸连忙改口，“鬼将军，你快救救我，快救救我呀。”

　　闵睿再言：“你的鬼将军现在自身都难保，你确定让人家来救你，不是为难人家？”

　　闵正啸居然被皇帝捉住，这人怕是没有听自己的话，若他老老实实的呆在后方，有自己的周密部署，他怎可能被他爹活捉？鬼将军望了眼天空，大势已去的明明白白呐！

　　就算大势已去又如何，他想取那人首级，千军万马也拦不住。鬼将军举起伏虎地煞刀，“沐鸾飞，狗皇帝，你二人一道拿命来吧。”

　　沐鸾飞与其又打在一起，一边接招一边说，“你莫要硬刚了，大炮的威力你不知道，一旦那个东西点了火，你们这么多人都得完蛋，听我一句赶紧逃吧。”

　　伏虎地煞刀划过沐鸾飞胸甲，恨意加持下的鬼将军不接茬，只用上全力的朝着沐鸾飞发出攻击。

　　眼看双方越打越激烈，苌乐揪心到了极点，却是帮不上任何忙。

　　沐鸾飞同那人打的难分难舍，闵睿却把专注力放在了苌乐身上，瞧她在那急的不知如何是好，他就内里异常的不是滋味。又听她大叫，爹、义父，你们不要再打了，闵睿的心就似被狠狠的扎了一刀，她那般关心她爹与义父，而对于自己这个皇帝，看都不再看一眼。

　　激战二人，武器互挑对方一下。

　　“沐鸾飞，当初要不是因为你，我一定能杀了那个阉奴，可就是因为你，我才变成今天这个鬼样子，乐乐说你有苦衷，可又有谁知道我的苦。”

　　鬼将军大吼一声，再度举刀冲上。这回交上手，沐鸾飞发觉被涮了，对方虚晃一招之后，竟突然调头，朝皇上那头飞身冲了过去。

　　清风北眼疾手快，但并未拦住鬼将军的攻击，好在他一刀挡开了伏虎地煞刀，否则他舅，方才已经被斩马下。

　　也就是这一下儿的缓冲，让沐鸾飞有机会追撵了上来，包围圈这边虽乱了，但到底都是正规军，乱了的排阵马上又恢复整齐。

　　沐鸾飞赶在鬼将军的刀，二度直戳皇上面门前，他以身体，为闵睿挡了刀。

　　已然下了马的闵睿，被沐鸾飞挡在身后，沐鸾飞的胸口，插入伏虎地煞刀。

　　“沐鸾飞，盛安帝，你们主仆一块去死吧。”鬼将军使出全力，欲把沐鸾飞和闵睿一下结果掉，但沐鸾飞身着甲胄，刀尖穿过胸甲，穿过胸膛皮肉，再就穿不过背甲去，且被沐鸾飞护住的人，也是甲衣护体，是以闵睿虽然随着沐鸾飞的步伐往后一个劲的退，却他毫发无损。

　　清风北大呼：“皇上！”

　　苌乐大叫：“义父！”

　　苌乐双手抱头，泪水又一次模糊双眼，义父真的会死于爹之手，大和尚的话果然应验了。

　　闵睿也才看清楚，沐鸾飞为了救他，竟被那人一刀刺穿了心窝子，“鸾飞。”一声悲戚大呼，自他口中发出。

　　沐鸾飞撑着力气，一把捏住刀刃，对着目溢无度恨意的那人说道：“杀了我能让你好受些，我死而无憾，但求你放过皇上，你不能杀掉一个好皇帝。”

　　沐鸾飞到死都还记着他，闵睿怎能不感动，“鸾飞……”

　　鬼将军不为所动的用力一挑，沐鸾飞整个人被挑的从空中抛了出去，朝着苌乐所在的这边飞过来，重重跌落在地。

　　鬼将军不管不顾的，和闵睿的侍卫们打到了一起。

　　鬼将军大开杀戒，佛挡杀佛，鬼挡杀鬼，但护卫皇帝的侍卫们也不是软蛋，是以这边打成了一锅粥，鬼将军也没有再很容易的挨近闵睿。

　　刀尖离体一刻，沐鸾飞的胸口，就已经鲜血喷涌而出，再加上这么重重的一摔，嘴角更是血如泉冒。

　　嘤嘤哭泣的苌乐跪倒在他身边，抓着他的手，边哭边道：“义父，你别死行不行。”

　　沐鸾飞硬是挤出笑，“乐乐，我对不起你，本来想着把你认作女儿，我能好好的补偿你，可哪料，自把你收成女儿后，我答应你的事，没有任何一件兑现，你会不会怪义父是个言而无信之人？”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你收我为义女是为了赎罪，可是义父，真的，虽说之前，我有些小小的恨你，但后来我想通了，我不恨你。”

　　“你不恨我？”沐鸾飞越来越提不上气，“听你的意思，莫非你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世？”

　　“是，我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世，但我真的不恨你，我猜你一定是有苦衷的，对不对。”

　　沐鸾飞闭上眼，“好孩子，谢谢你不记恨义父，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沐鸾飞的手，从苌乐手里滑落下去。

　　“义父……”苌乐放声大哭，眼泪滴在了沐鸾飞的脸上，而滴落沐鸾飞脸上的泪水，又顺紧闭的眼皮，渗入沐鸾飞的眼睛里。

　　那边闵睿也崩溃了，硬是挣脱侍卫们，以最快的速度来了沐鸾飞身边，“鸾飞，你不能死。”闵睿的眼睛已变成通红。

　　“义父，你醒醒，快醒醒呀。”苌乐摇晃沐鸾飞，而平躺之人哪还能有一丝回应。

　　沐鸾飞未有回应，却苌乐发现，沐鸾飞紧闭的双眼，竟一边眼睛，顺眼角滑落下来一滴眼泪，这滴泪水闪出亮晶晶的光芒，最后飞起来，浮在她眼前。

　　闵睿因为低头呼唤好兄弟，所以就没有看到眼前神奇的一幕。

　　苌乐伸出手，那滴晶莹的泪珠，轻轻落在了她的手心里，义父天生无泪，然而义父又是九灵物里的不落泪，莫非，这滴从义父眼睛里流出的眼泪，就是不落泪？

　　瞧瞧手心里的泪珠，再看看义父的脸，发觉他的眼睑处湿乎乎一片，想必是自己的眼泪滴到了义父眼睛上，而滴在义父眼睛上的泪水，又渗入义父的眼睛里头，才让义父流了泪。难不成不落泪不是义父流泪，而是只要把自己的眼泪滴入义父的眼中，就能让不落泪现世？

　　苌乐只觉头脑发懵，既然想取得不落泪这样就行了，老天爷你又何必如此作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