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戏青龙台之苌乐谣》客从西北来

146、战场相见

　　自两军对峙离火峡，本来大战一触即发，孰料双方挂了免战牌，就似商量好的般。

　　最开始，双方军队除了少数人知道各自的大军主将一睡不醒，但当朝廷军营闹出冒火怪兽的事件以后，敌对的两边皆知了两下里互相免战是何道理。

　　两边都有派出的探报盯着对方，所以朝廷军营有任何风吹草动，鬼将军那边都能第一时间知晓。

　　开弓没有回头箭，仗肯定是要打的，不会因为什么事而不打了。鬼将军战书一下，沐鸾飞即刻就披挂上了阵。

　　本来这仗，是儿子与老子之间的较量，并非国与国开战，故就根本无需顾及君子不君子。但却鬼将军提笔写下战书，给了沐鸾飞迎战机会，他正是看在苌乐面上，给了那人最后的尊重。而沐鸾飞一直不动手，也正是因为他在不断犹豫。

　　兵戎相见，胜败就在一瞬间，却两个久战沙场之人，双双干出了不合他们脾性的事情。便是鬼将军给敌方下战书，沐鸾飞则是敌人都已经堵到了家门口，他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打。

　　打还是不打，到最终也还是开打了。

　　战场上，鬼将军与沐鸾飞，真真是应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当然，这只针对鬼将军，因为沐鸾飞本就是他的仇人。

　　反观沐鸾飞，举着长刀与那人打在一起，只防不攻。

　　双方厮杀激烈，两边的兵将们，于二人身侧你来我往。

　　鬼将军与沐鸾飞从马上打到地上，鬼将军的伏虎地煞刀与沐鸾飞的长刀碰撞，“砰砰砰”的巨响伴着火花明。

　　两人武器抵在一起后四目相对。

　　鬼将军满目恨意生，“姓沐的，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而沐鸾飞满眼复杂，“你到底是谁？”

　　鬼将军答非所问，“我能给你脸面，你能否也给对手最起码的尊重？”

　　两人弹开后，又相互举刀再度冲上来，打斗持续……

　　上了战场还能心不在焉，这事也就凤落能干出来。云端上头立的蛟皇，暗暗的摇了摇头，并未多理会下面的浴血厮杀。

　　那边半山腰，苌乐看不见天上人，蛟皇却把她瞧的真真切切。苌乐举着伸缩镜，义父与爹正打在一起，紧张与担心时刻聚在嗓子眼。

　　虽然嘴上说，爹要杀义父，她不会再过问，可她确是真的不想义父被亲爹所杀。她也晓得这场仗，她爹给义父下了战书，即便亲爹给了义父绝对尊重，但说到底，这是战争啊。

　　“看不下去就别看了。”蛟皇已悄无声息的到了她身后，“战争就是这样子，不死人就不叫战争了。”

　　蛟皇的突然出现，没令苌乐感到意外，人家毕竟神仙嘛，来去无踪很正常。不过她有些疑惑，蛟皇怎么会在这，离梦至今，就再一直未见过他人。

　　“你来此有事？”她问道。

　　蛟皇说：“那时你随在闵睿身边，可有发现过，他有无异常？”

　　苌乐亦不意外蛟皇会直呼人间皇帝大名，蛟皇为凡人之时，正是皇上亲哥。闵枫早已故去，现如今的蛟皇，怎么关心起尚在人世的兄弟，闵枫不应该很讨厌皇上嘛。

　　“你去宫里了？”言下之意，你入宫干什么。

　　“想弄清楚蛟冥如今的处境究竟怎么一回事，我不得先查清楚前因后果。”

　　“可有查出来什么？”

　　望远处的某神仙，瞥一眼身旁小女子，没好气道：“你哪来那么多问，回答我的问题。”

　　苌乐：“……”

　　小龙他哥果然是个暴脾气，亏了已经从小龙嘴里听说过，否则被他如此呼喝，估计她也已经脾气上来。

　　说不上为啥，被蛟皇吼了这么一嗓子，苌乐总有种这厮脑袋怕是有问题的怪异感觉。纵然你是神仙，难道不懂怜香惜玉？立在你面前的好歹是个女人吧，用得着给个小女子摆出这副臭脸？长的好看怎么了，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暗暗的把蛟皇剜了一眼，她才回道，“要说皇上异常，也就是那时，他时不时的会晕厥，除此以外，我没觉得他哪里不对劲。”

　　某人白眼，蛟皇余光收到。果然是洛灵裳，也就因为她是洛灵裳，否则……

　　蛟皇拳头紧了紧，似是平静道：“这个我已经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你再想想，还有无旁的。”

　　还有无旁的？

　　真要一件一件捋的话，皇上终究是皇上，皇上无论做什么，或有什么事围绕着他生出，都应该即是正常、也是异常，“你所说的异常，主要指哪方面，给个方向提醒下，我好寻答案。”

　　“比方说，你觉得他有做过，与他身份不相符的事没？”

　　要说皇上做过的，与身份不相符的事，苌乐觉得，就是皇上将她强吻那一回。

　　明明是高高在上的人间帝王，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只需勾勾手指，就会有一堆女人排着队的等他宠。偏那回，他像极了受到感情伤害的毛头小子，把她怼在了柱子上……

　　但这个，想来也不应该是蛟皇想知道的。且这个，怎能随便对他人道出。

　　“这个……皇上毕竟是天下主宰，我觉得无论他干什么，都应该符合他的身份吧。”

　　“你当真就没有发现任何一点点异样？”

　　苌乐又细细的回忆了会儿，摇摇头。

　　不过就在她觉得，没有什么答案能给蛟皇回复之时，忽地记起来，彼时与小龙，就是夺了小龙躯体的镜魂，在京城郊外与爹娘见面。

　　那晚上，爹吹奏笛子，借助笛音杀光一百来号轮回使，第二日清晨，居然是朝廷兵将来为一众轮回使收尸。但那个时候，皇上已经借死离宫，去为轮回使收尸的朝廷兵将，应该是篡位成功的太子派出的吧。

　　“朝廷兵将为轮回使收尸？”蛟皇眉毛一挑，他做闵枫之时，就没少同轮回殿中人打交道。

　　“是呀，而且前一晚上，我和小龙出城去见我爹娘，也是轮回使为我们领的路，到了城门口，守城兵将为我们一帮人开了门，我当时就很纳闷，轮回使怎么跟朝廷兵将仿若同僚似的。”

　　沉默不语的蛟皇，大脑飞速活络。

　　“太子会否就是轮回殿的幕后老板？”苌乐问。

　　闵正啸就是轮回殿的掌舵者？如他真是，这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蛟皇远远的望着战场上以生死相搏的两个人，倘若闵睿正是隐在暗处的轮回殿殿主，那么这位鬼将军，他又是怎么回事？

　　貌似闲人一个、无所事事的蛟皇，入了凡间这些日子，早查清楚了一些莫要说凡人，就连神仙都不知道的事。蛟皇没有回答苌乐所问，他径自化作光芒冲上天际。

　　蛟皇去哪了苌乐不知，她也没闲情去关注蛟皇，她把全部专注力放到了战场上。

　　另一边。

　　“陛下，我说的没错吧。”说话之人正是莲鲤，她与闵正啸当下就立在另一边的山头之上。

　　闵正啸也举着一根伸缩镜在观望，他本来不信，可现在，他不能不信了。

　　莲鲤偷听了鬼将军与苌乐在河边的谈话以后，就把她听见的，一字不漏的告知给了闵正啸。闵正啸通过莲鲤的转述分析出来，鬼将军的这个女儿，正是先头跟在父皇身边的李大宜。

　　莲鲤最初给他说起此事时，他还不信，鬼将军那么恨父皇、恨沐鸾飞，他怎么可能会有放弃复仇的念头，可今儿两军开战，鬼将军居然是给沐鸾飞下了战书的，这这这……这做法，怎能不叫人诧异。

　　两军交战，向来兵不厌诈，却他与那人打起君子之仗，这还是鬼将军的行事风格么？

　　且先说一说，已然渡成龙女身的莲鲤，怎么又同闵正啸搞到了一块去，这其实是莲鲤的一些小心思在作祟。

　　那时的莲鲤弱小无自保能力，只得寻靠依附。本不想介入皇室之争，最终经不住得赐金身龙女之封的诱惑，答应帮人皇成事。

　　相助人皇以后，她也得偿所愿。愿望已经达成，那么她也就不用背上谋害人间真龙天子的罪责，也可以大大方方的与交心之人相伴了。

　　其实她并不怎么在意闵正啸当不当皇帝，只要闵正啸今生待她如一，她就愿意与其相伴一生，直至他寿终。然而闵正啸执念颇深，放不下做皇帝的美梦，莲鲤又不忍心见其为了上位，变的惶惶不可终日，就暂时的与他站到了同一战线上。

　　她这么做，不为旁的，只是不想闵正啸再受到任何伤害罢了。可她却没有想过，她这么做，或许会引着事情走向另外的结果，最后更有可能引火焚身。然而被感情蒙蔽双眼的莲鲤，目下同凡间的女子无二，感情面前，思维骤降。

　　好在是她虽然思维骤降，却也还顾得全些许大局，见闵正啸已经看清楚当下局势，便劝道：“陛下，你现在也瞧见了，连你最信任的人似乎都对沐鸾飞有所忌惮，可见你父皇真的不好对付，乘着陛下实力还在，您就不考虑一下收手？”

　　“收手？”少了左臂的闵正啸，不相信的摇着头，“朕能有今天，都是鬼将军为朕冲在前头杀出来，我不相信他会就此放弃。”

　　“陛下，我没有说他会放弃，我的意思是，他或许会为了他的女儿，从而抛下仇恨。人都是有信仰的，尤其鬼将军，他能走到今日，我相信定然有什么支撑着他，先头我不了解此人，可现在，我觉得我至少对他有着一定看透，人一旦有了牵挂，那么他必然就有了软肋。”

　　“你的意思是，李大宜还会给他灌风，让他放下一切？”

　　“这个我哪能知道呢，但我觉得吧……”

　　闵正啸急切道：“你觉得什么，快说。”

　　“我觉得，”莲鲤道：“陛下为何一定要与你父皇对着干呢，你现在手底下差不多也有两万多人，您带着这两万人，完全可以去到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建立一个国家，何必一定要鸡卵碰石头。”

　　重新建立一个国家？

　　他是被父皇发配几索鲁的皇室弃子，眼下还有人愿意跟着他，就是看在他或许会有翻身的那一天，大家伙赌上身家性命的跟着他一搏，就是为了能够有朝一日再度入朝堂，倘若这个节骨眼上放弃，谁还认识他。

　　“莲鲤，你把事儿想的太简单了，即便我愿意走，去个没人的地方建立新国家，可跟着我的那些人，他们势必都不会同意的，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希望寄托在鬼将军身上，但愿他……”但愿他什么，闵正啸卡了壳。

　　明知把希望寄托在外人身上有风险，可眼下，闵正啸也只能把希望寄托风险之上。

　　女扮男装的李大宜居然是鬼将军的亲闺女，老天爷莫不是在给他开玩笑？

　　要是玉姒在就好了，可玉姒又哪里去了，玉姒这几年，压根就没有露过面，就连他胳膊断了，玉姒都一直没有出现，难道连玉姒也遭遇了不测？

　　远远的眺望战场厮杀好一阵子后，闵正啸才由着护卫的护送，带莲鲤下得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