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戏青龙台之苌乐谣》客从西北来

133、对我客气些

　　“这……这怎么回事儿？”护卫把自己的手看了又看。

　　什么怎么回事儿？

　　余下的另五人莫名其妙。

　　“手是否没有感觉？”沐鸾飞问。

　　“确实，啥感觉也没有，”他把身边的兄弟也砸了一拳，“你觉到我打你了么？”

　　挨了“打”的这位手抚胸窝口，愣愣的摇头，“我居然没感觉，这……你们也来试试。”

　　经此一试，大伙尽显一副不明神态。

　　确定众人对于受击打没有任何知觉，沐鸾飞现可以肯定，他们七人并子若，绝对是陷入了各自的梦里头。他将把此想法道出，又一个护卫说我们本来就是在做梦。

　　“我说的做梦，是咱们真的在做梦，不是你们所理解的梦，你们跟我来。”

　　洞口，沐鸾飞手指刻在树上的记号，“咱们每次都在快接近目标的时候，就莫名其妙的从梦里醒来，每醒来一次，我会在这里刻一道记号，这个你们都是晓得的。”

　　“咱们每回醒来都在同一个时候，所以让我们以为，咱们每醒来一次就已经过去了一天，我有这样的认知，你们是否也有这样的认知？”

　　护卫们点头。

　　“那好，我现在问你们，你们当中谁敢确定，咱们在每回醒来之前是真的在睡觉？”

　　这问题属实把六个年轻的小伙子给问住，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能确定，在他们醒来的那段时间里，他们真的就是在睡觉。

　　“将军的意思是……”

　　“因为我顺手刻的这些记号，让我们以为我们每醒来一次，就已经过去了一天，眼下，咱先把这些记号忽略掉，再重新设想一下，倘若我们在每回醒来之前，并不是在睡觉，你们现再想一想的话，咱们现如今做的这个梦，该是什么样的？”

　　把那些记号忽略掉……

　　每回醒来之前并非在睡觉……

　　六个人谁也不笨，经这么一提点，立即想通透。若不是在睡觉，那么就是他们在不间断的重复着一件事，做这件事既然跳过了睡觉这个环节，那他们就是在做梦中梦。

　　“将军，莫非你想说，我们大家伙都处于各自的梦里，而我们现在面对的，都并非是我们本人，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就连你的子若，也不是你的子若。”

　　沐鸾飞笑道：“行呢，你小子平常看着呆呆的，想不到你竟是个一点就通的机灵鬼。”

　　被沐鸾飞夸赞的这个呆头小伙子名唤乔三郎。乔三郎挠了挠头顶，腼腆道：“可是将军，你不觉得有问题嘛，做梦就做梦，哪有这样做梦的。我居然在梦里梦到了与我一道做着梦的你们，咱们这算什么？集体做梦，还是魂魄离体？”

　　乔三郎的话说到了点子上，沐鸾飞也总算反应过来，凤落当日抛给他不算答案的那个答案了。

　　刚到这个古怪地方之时，与六个下属被困此处，沐鸾飞万般无奈，只能借助钗凰刺的炽热之息去见了凤落。一与凤落碰面，凤落就给他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你咋光着来了？

　　沐鸾飞纳闷，自个明明穿着厚重战甲，哪里光着了？便就问凤落什么意思。

　　凤落没有立即回复，过了好一会才说：“人说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可你这褪了毛的凤凰连鸡都不如，居然着了人家的道，想从梦里清醒，就莫把不相干的人和狗当成个事儿，不理会他们，你自然就醒了。”

　　凤落说完便没了声，任沐鸾飞如何唤他，他也不再喘气。

　　后来嘛，到也隔三差五的又去见了凤落几回，可不知为何，凤落似乎比原先更爱睡了，与他说不了两句话就嚷嚷着犯困。

　　现在想起来，连凤落都困的睡不醒，兴许与自己有不小关系呢。躺在烈火里的红袍少年是凤落的皮相，而凤落说，那皮相本来就是自己的，若自个真的是凤落的转世身，那现实里的自己一睡不起，是否对凤落也有影响。

　　多亏子若的一句随口反问，才让他在一团乱麻中找到头绪。

　　“你们听我说，从现在开始，你们各自把除过你们之外的人或事，全部不要当作一回事儿，唯有这样，我们才有可能从、咱们各自的梦里头醒来。”沐鸾飞此刻说的梦，又指哪样的梦，无人不懂。

　　话音将落，七匹马从林子里晃着脑袋窜了出来，来到各自主人身边。

　　只要马一出现，任谁都控制不住的，就想要翻身而上，子若也是身不由己的跑在前面为大家先去探路。

　　重复的一幕又上演，但结果依旧。

　　七个人骑着马，在密林里转悠一下午，于傍晚时分，寻见了长满青苔的大石头，子若带头往前冲去，眼看就要冲过大石头了，七个人连同子若又从梦中醒来了，同样的大口喘着气。

　　沐鸾飞一骨碌翻起来，再去到洞口，又想再加上一道记号。

　　手抬起来了，他又在想，每经历一次同样的事，他就要刻一道记号，刻记号虽说是重复刻的，可刻记号这茬，并非是身不由己。

　　既然不能把这里的人或事当回事，那么他现在做这个，明显就是刻意了。

　　揣思半晌，抬起的手终是放了下。

　　六个下属跟出来，乔三郎先开口，“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

　　沐鸾飞举目瞥了眼天空，道：“记住我说的话，即刻开始，把除了你们各自以外的人或物不要当回事，静下心来，莫要被外力影响。”

　　说完，沐鸾飞径自去到个地方，盘腿坐下来开始打坐，无论谁问他什么，他都不再言语。

　　子若也寻了个地方，往地上一卧，把任何东西都不再关注，闭上狗眼，以它的方式打坐开来。

　　能有沐鸾飞那种境界的毕竟是少数，况且六个护卫，都正年轻气盛，哪里真的能静下心来。

　　他们也学沐鸾飞的样打坐，但坐不了多久，就被杂念干扰了。

　　由其到了中午时分，听见马匹嘶鸣着从林子里窜出来，六个人无一例外的，专注力被马匹吸引了去。

　　专注力一被吸引，他们六个不由自主的又上了马。

　　沐鸾飞明明听见马儿载着下属们去了，却心如止水，压根就不理会，子若仿若睡着了般，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一人一狗坐、卧原处，恰似雕塑。

　　本来已经安静下，却转瞬又听见，下属们从山洞里走出来。

　　因听见了护卫们的动静，沐鸾飞差点就睁开了眼。

　　忽听凤落提醒不要理会，他才没有动作。

　　护卫们被马匹带走，紧着又从洞中出来，不过就是眨眼。但在护卫们觉得，他们被马载着在林中转悠了一下午，好不容易找到那颗长满青苔的大石头。

　　从无法脱离的梦里醒来，一出来就看到，将军和子若依旧在那里一动不动，六人也有点明白了什么。

　　尤其再看将军与子若，似乎泛起了模糊，他们更是有点儿震惊。

　　乔三郎身侧的小伙子走上前去触碰将军，却他的手，直接从沐鸾飞身上穿了过。

　　居然触不到将军了？

　　这一幕着实令六个人感到了不可思议。

　　乔三郎说：“我们也赶快打坐吧，记住将军的话，即刻开始，把除了我们各自以外的人或物，都不要当回事。”

　　有了指引，六个小伙子重新找地方坐下来，这一回打坐，因为心中有了底，如何都静不下来的心，终还是慢慢的静下来。

　　当诸人心绪都不再受任何影响，本来静怡的密林，忽刮起阵阵寒风。突然变故，还是让两个护卫不由的睁开了眼。

　　他们看到，本来翠绿的密林，竟然覆盖了皑皑白雪。这……

　　再瞧坐在周围的同伴与将军，都被白雪盖成雪人，一人刚想说什么，却看与他一道睁开眼的同伴又处于静止状态，他也不再理会多余，又闭上了眼。

　　春夏秋冬的四季转换，于短短的些许时刻里不住变幻上演，无论外界有任何声音，也再影响不到任何人。

　　如果此时此刻再有一双眼睛，定然会看到神奇的一幕。

　　最先静下心来的沐鸾飞和子若，如同水中倒映似的，泛着波纹涟漪消失不见了。

　　处于绝对心静如水的境界里，却忽的听见了阵阵人声嘈杂，似乎是回到了军营里，可又无法确定是否真的回到军营里。沐鸾飞依旧闭着眼，一动不动。

　　蛟皇就坐在他的榻子边上，看沐鸾飞的眼皮子微微晃动，便凑近去看。确定这货已经醒了过来，便道：“喂，还睡。”

　　沐鸾飞依旧没睁眼，蛟皇就再往去凑了凑，眼看与沐鸾飞鼻尖相对了，沐鸾飞忽睁眸，光明入目当即，就见一张放大的熟悉脸孔杵在跟前。

　　沐鸾飞一把推开凑他老近的少年，从榻上翻下来连连后退，“你你你，你干什么？”他一脸惊恐的盯着闵枫。

　　一侧的军医看将军果然醒来了，连忙冲出帐篷去报喜，不消片刻，什么校尉、前锋、副将，通通钻进大帐里。

　　“将军，你终于醒来了。”

　　沐鸾飞一回头，就看到一双双激动的眼睛正望着他。沐鸾飞这才反应过来，他真的从自个的梦里醒来了。

　　顾不得追究闵枫，先低头把自个看了看，身上穿便装，并未着甲。

　　“我睡了多久？”沐鸾飞下意识的问。

　　副将退下激动，上前来，“将军，你睡了整整一个月又十五天，你好好的，怎会一睡不起？”

　　沐鸾飞手抚昏沉脑袋，他竟睡了这么久。

　　“子若呢？三郎和海子他们呢？”

　　“子若也睡个不醒，我把它安顿在了稳妥处，将军莫要担心，至于三郎他们，我现在就去看他们醒了没有。”副将说完，又道：“将军，好端端的，你们大家这是怎么了？”

　　“我们怎么了，我也说不上，你先去看看，他们醒了没有。”

　　副将小跑着出去大帐，其他人却都还在。

　　军医跟着大伙又返回来，他把大概情况说了下。这久以来，几位军医轮番上阵，都未把将军和护卫们唤醒，今日多亏这位小兄弟，才得以让将军睁眼，真没想到，咱军队里还有如此人才。军医说的小兄弟正是指蛟皇。

　　沐鸾飞安抚了几句，让大家先出去。见将军已经无碍，闲杂人全部退出大帐。

　　沐鸾飞把蛟皇看了又看，“小兄弟，你我分别已有两年了吧，你怎么又突然冒了出来？”

　　对沐鸾飞而言，他与闵枫确有两年未见了，但于蛟皇来说，与沐鸾飞别过，其实并未太久。

　　瞧沐鸾飞眼下一本正经，蛟皇就想笑，再记起方才，他一睁眼看到自己，显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蛟皇就更加想笑。

　　蛟皇上前些许，正要说什么，却不料沐鸾飞往后退，沐鸾飞何故如此，蛟皇清楚不过。这厮，纵然再是多么的一本正经，也无法改变他内心天生的那股子骚。

　　沐鸾飞确实在想，闵枫这小子该不会对他有什么想法吧。尤其看闵枫望他的眼神里似乎透着深情款款，沐鸾飞眨巴眨巴眼，甚至不由的咽唾沫。

　　军营的帐篷，空间拢共就这么大，沐鸾飞退的已经靠上了支撑帐篷的柱子，让过柱子还能往后退，却他靠着柱子再没动，只是别过眼，不再与其对视，“你想说什么、就、就说，能否离我远一些。”

　　语气挺硬，却他口齿不由哆嗦，沐鸾飞也说不上为何，活了这么大岁数，真的很少有怕过谁的时候，却今日，竟被个小辈弄的生了别扭。

　　蛟皇实在忍不住了，抚着额头笑不止，释放掉好笑，他才道：“老兄，我非色狼，你怕我干什么。你放心，我喜欢女人，对男人没兴趣。”

　　被人当面戳破内心想法，沐鸾飞生了尴尬，再一把将闵枫从眼前拨开，离开柱子往前去两步，留给对方一个背，“老夫思想没你那般龌龊……你好端端的，入我军营做什么，不怕我治你个奸细之罪。”

　　解释就是掩饰，沐鸾飞话出口却后悔。

　　蛟皇晓得，沐鸾飞此刻定然慌的一批，他倒也没有再戳那厮痛处，而是过去一把揽上了他。

　　沐鸾飞炸了毛，想甩开与他勾肩搭背之徒，不想勾他肩膀的小子，声音低低的在他耳边道一句，“你身边确实有奸细，想知道奸细是谁，就对我客气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