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戏青龙台之苌乐谣》客从西北来

110、110 你个混蛋

　　沐允轩长长的舒了口气，他也不在意旁人眼光，顺势在陆雨落的额头上轻轻地落了一吻。陆雨落在接受到他的吻以后，竟化作无数黑蝴蝶。

　　翻飞蝴蝶绕沐允轩飞舞了一圈儿，又钻回那个山墙根底下的“老鼠洞”去。

　　心爱的女子被封印，沐允轩心头滴血却也无能为力，他去到山墙根处蹲下，对那洞轻轻说道：“你好好睡吧，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重见天日的。”

　　沐允轩蹲在那，久久不愿起身，还是他爹过来，一手搭上他肩头，沐允轩这才依依不舍的站了起来。

　　父子相视，沐鸾飞先道：“允轩，你和陆小姐……”

　　“爹，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别问了，还是我来说吧，我把我知道的、通通说于你。”

　　沐允轩没有带父亲、和父亲的朋友离开毒物谷，几人找个地方坐了下来，沐允轩开始他的讲述……

　　如今算起来应该是前年了。

　　前年，父亲遭人暗害从而被朝廷削爵、抄家。冬月里，父亲被判流刑，自己和母亲也被赶出京城。

　　后来他们母子同父亲有过短暂相聚以后，陆秦便奉父亲命，护送他和母亲去漠腊。到了漠腊，与无幻宫的人碰上头，将母亲安顿稳妥，他便又调头往回赶。

　　去年春尾，他就已经回到京城，他急匆匆的返回来，是想证实一件事。父亲认了一位和陆雨落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子为义女，他想弄清楚那位义妹，她究竟是不是陆雨落。

　　当初沐允轩是为了气他的未婚妻，才娶陆雨蝶，这恰如他爹、还有蛟冥推断，沐允轩该是必然知道，陆雨落或许压根就没有失踪，他定然晓得，陆雨落一定在京城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说起陆雨落和沐允轩又是咋个回事，只言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其实陆雨落和沐允轩，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一见钟情。

　　有一年上巳灯节，陆雨落独自一人溜出府，去城外护城河放灯许愿。因是上巳节，朝廷在这特殊的一天一般不会早早宵禁，但毕竟那个时候，朝廷与旻王的战争才结束没两年，故即便过传统节日，宵禁的不会那么早，但到了时候，依旧还是要宵禁的。

　　那日在城外，因去了没人的地方放花灯许愿，陆雨落未留意到城门即将要关闭的提醒，当她返回去的时候，就已经无法再入城。请求城门看守能否通融下，谁料守门将是个犟脾气，莫说使银子，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宵禁时刻也不能随意进出城，除非你有朝廷的特许通行令。

　　陆雨落深闺女子，哪里来的那东西，若有她爹在，她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毕竟朝廷是给她爹脸面的，可她的话，朝廷认识你谁呀。

　　陆雨落无奈，只能守在城门口等天亮，熬到深更时分，实在撑不住了，就去城墙根下头，找了个地方蜷缩在那，打算眯一会儿。

　　守在这里等天亮的人，陆陆续续来了很多。

　　这么些人里，有一位打扮干净漂亮的年轻女子，自是很惹眼的。瞧那女子靠在墙上打着盹，有个不老实的就往过去凑。凑到跟前闻见女子身上散着淡淡的香粉味，再瞧美人微微闭目，那人就有些按耐不住浑身躁动，伸手去触碰陆雨落的脸。

　　陆雨落的确困的要命，但因记着不是在家中，所以她没有敢睡死，觉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在摩挲，当即睁眼，睁眼便看到一个男人离自己很近，而那人的手正搭在她脸上。

　　一声女子的惊呼搅扰诸人安宁，陆雨落扶墙站起连连后退，她所在的那头离城门没多少距离，又因是在城门口，陆雨落胆子总归是正的。臭骂那人一顿后，她退到了一位站岗士兵身边去。

　　城门的守卫们也注意到这边状况，但看并未有什么大的事儿生出，就没有过多理会。

　　陆雨落见眼前的这位站岗士兵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便对他说道：“小哥哥，我能否……”

　　不待她话道尽，那小伙子就接上，“姑娘，即便你是个弱女子，吾等也不能随意放你入城，你还是等等吧。”

　　“不……不是，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要你放我入城，我想说，我能否在你这里歇着，我怕。”

　　这小伙子有点想笑，适才他一直留意着那头，毕竟是个娇弱的小女子，多少会激起一点男人的保护欲，故他虽然站着岗，但也一心二用着。才那男人虽摸了下她的脸，但毕竟嘛，那人没把她如何，可她倒好，如同炸了毛的猫似的，把那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将才那么泼辣，现在却说怕？

　　小伙子心里想什么，脸上未表露出来分毫，他给陆雨落努了努嘴，陆雨落会意，去到小伙子身后的一根立柱跟前，柱子下有个蒲团，她坐在蒲团上靠着立柱打起了盹，现在有人给她当保镖，陆雨落再没什么可怕的。

　　天亮以后，小伙子轮值换岗下了夜，顺道送陆雨落回家，路上遇见出府寻找大小姐的陆府家丁，小伙子这才知道了原来这位姑娘是从陆府里头出来的。

　　那时沐允轩会去守城门，这全是沐鸾飞的意思，好男儿志在四方，读书是一定的，习武当兵上战场，在他这个父亲看来也是必须的。

　　沐允轩自己也很争气，没有说因为父亲当大官，他就成了纨绔子弟，虽说秉性总归有些富家子弟的傲慢，但说到底，他还是跟他爹一样有担当，就凭他同意父亲的安排，先去城门口当个小兵便能瞧出来。

　　那晚上的城门口相见，是沐允轩与陆雨落的初次相遇，天亮以后，沐允轩送陆雨落回家，等于又给两个年轻人加深初次相遇的印象。

　　他们的二度再相见，则是九个月以后了。九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太子爷过寿，应付完了早上的事，太子便邀请一帮年轻人下午去他的别院相聚。

　　陆雨落身为陆府大小姐，却真的与太子没有过打搅，她虽和太子无交集，可她的庶弟有啊。她的这个弟弟，别看往日在府里没什么存在感，但在对外的攀龙附凤上，陆林虎可是一把好手。

　　陆林虎收到太子的请柬，便琢磨着去赴约时把大姐带上。

　　那时太子还未迎娶太子妃，陆林虎便想把大姐撮合给太子。莫说陆林虎有这样念头，其实连陆老爷也有，况陆老爷早就听说，皇上在为太子挑选太子妃。晓得儿子的心思以后，陆老爷同意让儿子带陆雨落去给太子过寿，美其名曰：让雨落见一见世面。

　　太子别院，应邀而来的赴约者众，陆林虎本以为女眷不多，哪想前来赴宴的、貌美如花的贵家小姐们，居然多的令人眼花缭乱。试想一下，你陆林虎有撮合自家姐姐与太子的心思，难道别家的公子们就不想吗？

　　太子将来是要当皇帝的，他的妻子必然是未来的皇后，若能促成自家姐妹与太子成就好事，那他们就是未来的国舅爷，这种美事谁又会放过呢？

　　陆雨落性子淡然不假，但并非说她性子淡然，就跟土包子似的啥也没见过。

　　太子别院里头人太多，她不愿在人堆里挤过来挤过去，就给兄弟打了一声招呼，寻到人少的后花园里纳凉去了。

　　同样也有一人嫌前头太吵，来了后花园里躲清净，沐允轩拐过假山就看见，池塘边上，有位女子蹲在那，脑袋伸的老长，不知在干些什么。

　　去那女子身后，瞧那女子原来是在逗着池塘里的鱼儿玩，没什么，他便收起好奇心，准备往别处。

　　那女子似乎玩累了，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旋即边反手捶背、边转身，却哪知，刚一转过就见身后竟然立着一位华服公子。

　　沐允轩将走不走，瞧那女子起来了，就想着打个招呼再走吧。可不料转过身来的女子看见他、就如同见了鬼似的，大叫一声，朝后栽过去。

　　沐允轩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将她扯了回来，陆雨落顺顺的跌进了沐允轩怀里。这般的变故，使得双方都呆了。

　　陆雨落一眼认出来，这人不就是那位守城门的小哥哥么，沐允轩当也认出来倒在怀里的女子是谁。

　　“怎么是你？”二人异口同声道。

　　陆雨落一把推开沐允轩，又要往后退，沐允轩却再度反手把她拉回来，“你还退，不知道后面是池塘？”

　　陆雨落才反应过来，她退的不是地方，这次她往一侧过去点，拉开同沐允轩的距离，给他个侧脸，“还不都是你，谁让你一而再的吓我？”

　　沐允轩笑了，他绕至陆雨落正面，“我说陆小姐，你这有点忒不讲理了，明明是我两次救了你，你却反而怪我。”

　　沐允轩相貌英俊，在者，他被那身合体华服衬得又相当玉树临风，陆雨落正是少女怀春之时，一位俊美公子对她笑得这么开心，说真，有几个妙龄女子能抵挡得住这种诱惑，陆雨落心里头一瞬就跟那小鹿乱撞似的。

　　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开口，再看他还笑眯眯的望着自己，陆雨落双颊不自觉的飘上两朵红云，强忍羞涩，她说道，“你不去守你的城门，怎会在这里？”

　　“答不上来，你就拐话题？”沐允轩取下别在后腰上的扇子，“啪”一声打开，一边扇着扇，一边说道：“我已经从城门调离，现在高升至能随随便便入太子别院的级别，是否很崇拜我，升官都能升的这么快。”

　　陆雨落撇了撇嘴，白他一眼：“你就编吧，除非你有天大的功劳兴许真的可以如此，否则我一点都不信。你必然是有个好父亲，说说吧，你是谁家的公子。”

　　“我爹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爹是我爹，我是我，你不会因为我就是个守城门的，从而看不起我吧。”

　　“你若藏头露尾，不敢表明身份，我还真就看不起你，你既不愿如实相告你姓甚名谁，那不好意思，从今往后，我不认识你，再见。”

　　沐允轩拦住去路，正色道：“本公子长了这么大，除了我爹娘，还从来没有人敢给我甩脸子，你居然这样对我讲话，休要以为你是陆家大小姐，我就不敢把你如何。”

　　“怎么，你还想打我不成？是你先遮掩再先，本小姐就是不愿理会你这种鼠辈，怎样？”

　　本来气氛挺和谐的，可不知为何，两人说了没两句，就有开吵的架势。

　　沐允轩被陆雨落实实在在的气到，想他镇北大将军的独子，居然让个女人说成鼠辈，是可忍孰不可忍。

　　“想知本公子姓甚名谁，这有何难，但本公子的名讳，可不是随随便便告知旁人的，我若告知于你，你得应我一件事。”

　　陆雨落压根就不吃他这套，“你爱说不说，我懒得理你。”

　　陆雨落扭头便要走，沐允轩二度拦她去路，“招惹了我，你还想拍拍屁股就走，你当我是什么人，你现在即便不想知道，我也要告诉你，你听清楚了，我爹是镇北将军沐鸾飞，我是他唯一的儿子沐允轩。好了，我已经告知于你，你现在陪我去喝酒。”

　　陆雨落：“……”

　　“你是沐将军的儿子了不起啊，让本小姐陪你去喝酒，你当本小姐什么人，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陆雨落往这边去，沐允轩就挡在这边，她往那边走，他就挡在那边。来来回回几次，陆雨落始终无法避开眼前人。

　　“喂，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赖，你赶紧给我让开，你再不躲远，小心我喊人了。”

　　“陪我去喝酒，我就给你让开。”

　　“我再说一遍，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不去是吧？你要喊人对吗？好啊，我替你喊。”沐允轩扯开嗓子大叫，“来人啊，救命呀，有人非礼我啦，快来呐……”

　　陆雨落差点背过气，不管不顾的上手一把捂住他的嘴，本来飘着红云的双颊，给气的越发红了，“你个混蛋，你乱叫什么？”

　　沐允轩捏住陆雨落芊细的手腕，脑袋往后一仰，腾开嘴说道：“你不是要喊人嘛，如若你不陪我去喝酒，我就走你的路，让你无路可走。”

　　“你……”

　　甩开沐允轩的爪子，陆雨落来回四下看，好在花园子里除了他和这个赖皮狗再没旁的谁，后槽银牙咬了半天，终是点头答应了沐允轩。

　　说是去喝酒，但去哪里喝呢。沐允轩思来想去，领着陆雨落从太子别院的后门出来。

　　牵过大白马，沐允轩翻身而上，他朝陆雨落展出一只手，示意陆雨落也上来。陆雨落征在原地没动，沐允轩见状轻蔑道：“怎么，怂了？既然怂了，那你回吧，本公子还真不屑与你这种胆小如鼠之人同乘一骑。”

　　陆雨落果然被激到，仰起小脸愤愤道：“你说谁怂了？有种你再给我说一遍。”

　　“既然不害怕，那你上来呀，站在那里干什么，我的时间可很宝贵呢，你要是不想去就别勉强，本公子向来以理服人，从不做强人所难之事。”

　　这话明明无赖至极，可此间地，陆雨落偏偏就吃了他的无赖招。

　　陆雨落扯下臂纱，往头上一搭，再往脸上一罩，剩余的往脖子上一围，隐藏了容貌以后，抓着沐允轩的手，踩着马登子上了他的马，坐在他身后，抱上他的腰。

　　计谋得逞的沐允轩又笑了，他驾快马穿过街道，载陆雨落朝城外而去。

　　沐允轩知道，当时的陆雨落一定是害怕的，明明怕的要死，却强装镇定。

　　依旧是城外护城河边，沐允轩拉马停住，陆雨落大惑不解，“来这里喝酒，在哪喝？”

　　“不想在这里？那好，咱去个人更少的地方。”

　　陆雨落连连道：“就在这吧，万一走远了，天黑下，赶在城门关闭前回不来，又进不了城。”

　　陆雨落的小心思沐允轩岂会不知，他没有拆穿。

　　才在马背上，不得已的同他贴在一起，现在立在地面上，陆雨落自是端着女儿家的矜持，同沐允轩保持了一定距离。

　　沐允轩在前，陆雨落随后，两人就这么沿着护城河边走走停停，走了许久，都不见沐允轩说什么，陆雨落忍不住地问：“你不是要我陪你喝酒么，要喝就赶紧喝，喝完了我得回去呢。”

　　沐允轩缓步，正脸对上陆雨落，他没有说话，而是大喇喇的望着陆雨落的脸。

　　陆雨落被他那怪异的眼神瞅的浑身泛不自在，因那视线太过灼热，令人不自觉的生了紧张，“我、我怎么了，你、干嘛、这、这样看我。”

　　沐允轩微微一笑，别过了眼，“雨落，我这样叫你，你不会有意见吧。”

　　“你想怎么叫我都可以，只求你别在戏耍我就行。”

　　沐允轩转回脸来，“行，我错了，你放松些，你这样子，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陆雨落眨巴眨巴眼，反应过来沐允轩所言何意，羞的转过了身去，“你又戏耍我。”

　　“我说的是实话，怎么就又戏耍你了。”沐允轩道：“要不这样，我再说点大实话，我看你也非那种小家子气的姑娘，你敢不敢和我玩点大的。如你敢的话，三天后，我们再在这里相见，如何？”

　　陆雨落捂着耳朵就要逃，沐允轩却堵在她面前，执着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敢不敢和我玩点大的？若你敢，三天后我们再在这里相见，如你不敢，那么从今往后，你我就算再见也互不相识，可否？”

　　陆雨落呆望沐允轩好一会子，才道：“你想玩什么？”

　　“欲知答案，那就三天以后来此处，我在这块等你，若你不来，那么你我便从来没有相遇过。”

　　沐允轩补充道：“你放心，我想同你玩的游戏绝非对你不利，但我也要提前把话给你说明白，三天后你来见我，便言明你是应允了我的游戏规则，无论我的游戏怎么玩，你都不得拒绝。”

　　陆雨落的心又“砰砰”跳，沉吟良久，她抛下一句会考虑的，便提裙小跑逃离。身后传来沐允轩的喊话，“雨落，我等你，三天后，我会在这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