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金面佛

6、第三章 （上）

　　徐徐回望曾属於彼此的晚上
　　红红仍是你赠我的心中艳阳
　　如流傻泪祈望可体恤兼见谅
　　明晨离别你路也许孤单得漫长

　　一瞬间太多东西要讲
　　可惜即将在各一方
　　只好深深把这刻尽凝望

　　来日纵使千千阕歌飘於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
　　ah....因你今晚伴我唱

　　临行临别才顿感哀伤的漂亮
　　原来全是你令我的思忆漫长
　　何年何月才又可今宵一样
　　停留凝望里让眼睛讲彼此立场

　　当某天雨点轻敲你窗
　　当风声吹乱你构想
　　可否抽空想这张旧模样

　　来日纵使千千阕歌飘於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
　　ah....因你今晚伴我唱

　　ah...怎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
　　因今宵的我可共你唱

　　来日纵使千千阕歌飘於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
　　ah....因你今晚共我唱

　　来日纵使千千阕歌飘於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都洗不清今晚我所想
　　因不知那天再共你唱
　　——《千千阕歌》

　　花岗岩桌面、松木屏风、仿佛萤火虫的点点灯光、身着和服的店员。
　　李檬站在包间门口有些迟疑。她并不喜欢日本菜，尤其受不了芥末的味道；何况日本菜又是出了名的贵却吃不饱。只怪她温顺过头，把决定权丢到了他手里。眼见他已经换上拖鞋，她心中叹气，磨磨蹭蹭地脱了小皮鞋。到了餐桌前，连忙正襟危坐，脚乖乖巧巧地压在屁股下。吃饭腿脚还要受苦，她真要忍不住感叹自己命苦。
　　林哲征询了她的意见后，两人点了醋三文鱼，刺身拼盘，捏寿司拼盘，龙虾和海胆，还有附赠的味噌汤，他又要了一瓶清酒自斟自饮。大约是生意太好，两人点了许久以后也不见东西送上来。李檬觉得别扭，悄悄移了移被自己身体分量压麻的腿脚。林哲见了，莞尔一笑，手指着她袜子点头道：“袜子在哪里买的，上面的刺绣很精致。”
　　她面上一红，连忙要缩回脚，不想脚上一暖，却被他握在了手里。李檬大骇，简直忘了挣扎。好在她没有反应过度，因为林哲只是颇有兴致地鉴赏袜子上的花式：“这应该是苏绣吧，手工绣上去的。女孩子的东西果然来的精致，越是精致的人，东西就越精致。”说着便极其自然地松了手，虽是孟浪失礼，却也没有半点轻薄的意思。
　　她心跳“咚咚”如鼓擂，尴尬地干笑，赶紧把脚又藏到看身后。隔了半天，又怕他追问是何处出品，惴惴道出实情：“我自己绣的，不过是袜子破了洞，丢掉可惜。”
　　他如她预料的轻挑眉头，很是惊诧的模样，失笑道：“想不到你这样年轻的女孩子竟然还会刺绣，我以为现在的都市女性只会十字绣。”
　　“十字绣也是刺绣的一种啊。”她轻笑，压下小女生抑不住的虚荣心，淡淡道，“没有什么好稀奇的，小时候觉得好玩，跟奶奶学的。她做了一辈子的绣女，不用眼睛看，就可以飞针走线。”实际上到了后来的那些年，她的眼睛也几乎看不到了；针线活伤眼。
　　林哲点头，依旧赞叹的语气，你能够有这样的手艺，奶奶想必欣慰。
　　她但笑不语。

　　好在东西终于送上来了。身着和服的小姐温婉秀丽，后颈的那一截脖子雪白细腻。看的李檬直感慨，这性感的最高境界大约就是那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都说日本人用眼睛吃东西，所以日本菜好看。餐具精致，花式讲究，一件件的仿佛艺术品。可惜艺术品是被饕餮糟蹋的，李檬吃不来芥末，只拣自己喜欢的东西吃。大约没有旁人在场，人在陌生人面前又比较放肆，她倒也不愿意继续端着装文雅。渐渐在他面前很放松，所谓的原形毕露。
　　我们都是寂寞的人，偶尔碰上，彼此觥筹交错，伪装出一时的温暖。很多年前，张楚就在唱“孤独的人是可耻的”，于是我们都可耻了这么多年，渐渐忘记自己的可耻，变得怡然自得。今天过后也许再也不会碰面，所以可以假装熟稔如老友。
　　林哲是很会挑起话题的人，他和她又是校友，不多时就当真亲切如师兄妹，共同回忆起校园里的悠然时光。说到学校里各色各样古怪的老师和学生，有拿脸盆打饭的男生和让学生抓阄决定成绩的老师。
　　林哲大笑，那个老教授还让你们抓阄？
　　李檬叹气：“他倒是想，可惜学校怎么都不让了。最后没法子，他出了一张卷，上面只有两道题。第一题是他的姓名是什么？第二题一溜的四个人像，选出他的头像。”这招相当狠，无数的兄弟姐妹折戬。
　　他庆幸：“幸亏我没选上他的课。”
　　李檬也是幸灾乐祸的小人模样：“我舍友当场就哭了。后来老教授实在看不下去，从一堆监考老师里挤出来，丢了个小条给她，上面写了一句话，我的名字叫周城。”
　　他点头，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哭起来，老教授心脏受不了的。
　　“你选的时候应当没事。好像是我大一时学校才硬逼着教授当坏人的。”她咬了口寿司，笑眯眯的模样说不出的满足。
　　“那可未必，我中途休学两年，你大一时我还在念大四。当时学分不够毕业，最后一学期一股脑的修了四门选修课，拼命地凑学分。”林哲笑着放下酒杯，“忙又忙得要命，简直是头大如斗。”
　　“哦？”她煞有介事地点头，“确实可怜，大四还要在学校里奔波。”顿了一晌，语气轻快地调侃，“看来辍学、创业、艰辛、成功、财富，的确是典型的互联网传奇。”
　　林哲微眯起眼睛，口齿间带着淡淡的日本清酒的香气，似笑非笑：“怎么，敬业到这份上？吃顿饭还不忘做人物专访。”
　　李檬吃吃地笑，一脸娇憨的俏皮笑容：“要做林总的专访，哪能这般轻慢，起码也得浩浩荡荡地杀一个记者团。”
　　“像上次那样？”他挑挑眉，叹气摇头，“好家伙，我可不敢再请。一溜的美女，齐齐地环肥燕瘦。我的员工们眼睛都看直了，谁还有心思给我这个老板工作。要是你一个人，倒可以考虑。”
　　她不接腔，一味乖巧地笑。芥末呛人，不知怎地，却有种想吃的冲动。筷子都伸出去了，但还是停在半空又折回头，只拿双手搁在小桌上，满脸好脾气地听林哲鬼扯。大概是怕她乏味，他只拣求学趣事和校园往事说。
　　“F大的女生胆子大。我记得有一堂选修课音乐鉴赏，老师要求每人交一篇文章上去给成绩。他最后一堂课上读了八十五分以上人的名单。立刻就有个女孩子站出来，据理力争，为什么里面没有她，她自觉可以拿到那样的分数。”
　　李檬愣了一下，旋即面色尴尬，到底是沾了芥末，呛得她咳嗽连连，连忙拿餐巾手忙脚乱地擦。林哲殷勤地递了水过来，言笑晏晏：“怎么，现在脸皮薄了。”
　　她讪讪，进退维艰，接了水喝上一口，轻轻吐了下舌头，颇为不好意思：“当时是急火攻心，忘了矜持。好歹我是吃笔墨饭的，居然文章被他轻看，面子怎么都挂不住的。况且我舍友跟我修了同一门课，我的分数不如她，多丢人啊。呵呵，女孩子的虚荣心，师兄见笑了。”最根本的原因她没说，她那时那般在意分数，是为了评选奖学金。后来才晓得这样的选修课只有拿得到拿不到学分的差别，压根就不计算绩点。拼尽全力，不过镜花水月一场，说来都是黯然。
　　林哲倒是颇有兴致地追问：“后来呢，我记得课上老师可是说就冲着你的这份勇气和交了两篇文章的诚挚，他会给你九十五分的。你拒绝了，说希望他再仔细看一回你的文章，然后公平地判分。很少有你这样不识好歹的学生，老师不会一怒之下给你个不合格吧。”
　　李檬笑着摇头，眼睑垂下，抬头已是满眼诚恳：“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执拗的要命，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也不肯半点名不正言不顺。
　　“老师可没跟我一般见识，后来给了我一个九十六。呵！还被舍友讹着吃了顿大娘水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