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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恶有恶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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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叔叔?”牧知秋微微提高了声音,吃惊于小女孩会这样形容他。
她望向申永宏,申永宏冲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
牧知秋情不自禁握住了瑶瑶肩膀:“瑶瑶为什么说他是坏叔叔啊?”
“是坏叔叔呀。”瑶瑶似乎并不懂他们为什么这样惊讶。
“坏叔叔想抱漂亮阿姨,漂亮阿姨不让他抱,坏叔叔就摁住漂亮阿姨的头,捂住她的嘴。漂亮阿姨喘得好大声,好痛苦的样子。后来……后来漂亮阿姨被总是和她在一起的叔叔带走了。再后来,漂亮阿姨变成了鬼魂,她看到了我,说她要离开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漂亮阿姨?大厦里做生意的几乎都是男性,寥寥几位女老板,目前也都好端端地开着店。长得好看、又去世了的女性,申永宏绞尽脑汁想了,也只想出一个。
“瑶…瑶瑶,你说那个阿姨,是不是嘴角下面有一颗痣,头发长长的、卷卷的?”
“是呀是呀,叔叔也记得漂亮阿姨吗?”瑶瑶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望向申永宏。
申永宏的声音抖得厉害:“是、是陈太太,是她。”
牧知秋握住瑶瑶肩膀的手垂了下来。小姑娘的话和申永宏的肯定,透露出一个隐瞒了一年多的真相。
陈老板的妻子,并不单纯是哮喘病突然发作而死。更准确地说,她的哮喘病,是在强烈的刺激下才发作的。
而那个刺激她的人,就是昨天晚上跳楼而亡的程耀祖。
难怪监控里,程耀祖会那么激动。当时的他,一定认为是陈太太的冤魂前来索命!
“美女姐姐,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的话,瑶瑶要走了哦。”见几人不再搭理自己,瑶瑶咬着大拇指问道。
牧知秋看向黎青和申永宏。
黎青朝她摇了摇头。申永宏则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没有了反应,呆呆站在原地,眼底一片茫然和不可置信。
牧知秋摸摸瑶瑶的头:“谢谢瑶瑶,姐姐没有什么想问的了。”
瑶瑶的身影一点点走远,她跟牧知秋讲了许多话,似乎很喜欢这个长得好看的小姐姐,眼底有一丝不舍。又回头望了许多次,才彻底消失不见。
牧知秋怔怔看着瑶瑶离开,似是在问别人,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语。
“如果昨天出现在程耀祖面前的真的是陈太太的鬼魂,那瑶瑶为什么会说再也没见过她?”
“因为那个白衣女人,根本就是假扮的。”黎青接道。
黎青走到申永宏面前,啪一下往他额头上贴一张清心符:“喂,陈太太是不是长得挺高?”
申永宏方才回过神来:“是……是啊,陈太太和陈老板身高差不多,穿高跟鞋的时候,甚至比陈老板还稍稍高一些。”
“那就对了。”黎青垂下眼睫。
“我们或许应该再去陈老板家一趟了。”
走出南风大厦时,天刚微微亮。三人想着陈老板年迈的父母应该还没有起床,决定先去楼下的早点铺吃点东西。
说是吃早餐,其实谁都没有心情。勉强喝完了一碗豆浆,申永宏突然重重锤了下桌子:“妈的,这个程耀祖,他!他这……”
“好了,已经发生的事,再愤怒也无济于事。”见已经有人望过来,牧知秋止住申永宏的话头。
黎青诚恳附和老板:“眼下最重要的,是要说服陈老板。”
申永宏一听到这话,满身戾气都消了一半。他有些紧张地捏着油条:“那他会怎么样?”
牧知秋摇摇头:“说不准,还得看他自己的态度。”
和上次去陈家不一样,这一次申永宏的心里像压了一块密不透风的砖头。他连苹果都忘记买了,见到陈妈妈时,也明显很是不安。
见到他们,陈妈妈同样非常吃惊:“小申?你们怎么又来了?”
“我遇到点儿事,心里难受,想起陈兄弟了,就想来看看他。”申永宏笑得跟哭似的。
好在陈妈妈并没有怀疑,招呼他们进屋来,将他们引到陈老板的房间。
老人一边颤巍巍走着,一边慢慢说:“小申是个好人呐,一块开店的那些人,就只有你还念着他。其他人,没一个来过。”
人老了,牙齿掉了,说话都漏着风,含糊不清的样子,却差点把申永宏的眼泪给说出来。
如果不是因为这事,他在心里想,其实自己也从没想过要来这里看看。
陈妈妈推开门:“谅谅,小申又来看你了。”
陈老板和上次一样,安安静静坐在桌前,翻阅一本儿童画册。听见有人推门,转过头,用孩童一样充满好奇的眼睛看着他们。
申永宏不忍去看他,木木问陈妈妈:“姨,我想单独和陈兄弟待一会儿,您看行吗?”
陈妈妈连声应着:“行行,阿姨去给你们削水果。”
她给几人搬来凳子,又合上门,这才拄着拐慢慢往厨房走去。
听着脚步声渐渐走远,申永宏低头狠狠咬了几下牙,这才转过身朝陈老板说道:“兄弟,其实你没傻,对不对?”
陈老板一手拿着画册,一手抓着蜡笔,好像完全听不懂申永宏在说什么。
他将笔往申永宏手里塞:“哥哥,画、画画,画灰机,灰机,灰、灰哦。”
见申永宏久久不再开口,也没有接过自己的笔,陈老板歪着头再次重复道:“哥、哥哥?”
“兄弟!”见到陈老板这个模样,申永宏再也忍不住。
他突然上前一步,握住陈老板手里的笔,然后使劲儿往地上一扔:“兄弟,弟妹的事我都知道了。那个程耀祖,他妈的就不是人!可人家大师说了,弟妹的魂魄没在这楼里,她好好地投胎转世去了呀!你听到了吗?兄弟!”
申永宏蹲下身,握住陈老板的肩:“程耀祖被吓死了!吓死程耀祖的不是弟妹,那到底是谁?弟妹她无父无母,从小就是个孤儿,还有谁会假扮她为她报仇?兄弟,你……”
话说到这儿,已接近逼问。申永宏是好心,但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说话难免有些失控。
陈老板抬头看他。
然后缓缓弯下腰,捡起地上的蜡笔,小心地将它插到笔筒里,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问道:“你说,媛媛她已经投胎了?”
申永宏眼泪猛地飙了出来,这个一米八几的壮汉几乎是咬着牙才能完整地说出话。
“是啊!大师说了,弟妹死后残留的怨气都被店里的水晶给吸收了,她干干净净地去了轮回。她这辈子受了委屈,下辈子一定能投个好胎的!”
陈老板看看申永宏,又用询问的眼神盯着牧知秋二人,该是猜到他们就是申永宏口里的大师。
牧知秋迎上陈老板的目光,重重点了点头。
和申永宏的激动不同,即便是得到了回答,知道自己老婆已经好好地转世投胎,陈老板的表情也并没有多大变化。
大概是这一年来,好的坏的结局,他都一一想过。所以不管听到什么,都在预料之中。
他温和地点头,对三人微笑:“这样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他拍拍申永宏的肩:“永宏,你心太软,这种事不该掺和进来。”
申永宏抹一把眼泪,踉跄着站起来:“这种事你干嘛不跟我说,干嘛不跟大家说?这么多年的邻居,这么多年。要知道弟妹是程耀祖害死的,左邻右舍哪个人会让他好过?!”
“没用的永宏。”
陈老板摇摇头:“我问过律师,媛媛并不是程耀祖直接动手杀害的,即使将他告上法庭,也很难判处死刑。”
“可他害死了媛媛,我怎么可能放过他?”
“我要他好好地待在店里,慢慢放松警惕,最后活生生被吓死。我要他直到死亡前的那一刻,都陷在绝望的恐惧当中。”
陈老板从抽屉里拿出一样东西,细细抚摸着:“你看它的样子,是不是和媛媛一模一样?我花了大价钱找人做出这样一张面具,总算没有白费啊。”
牧知秋静静看着陈老板自言自语,一时也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
陈老板无疑是爱陈太太的,爱到机关算尽、装疯卖傻只为手刃仇人。
以中年人的心智,去伪装成一个几岁的孩童,想想都觉得可怕,他却坚持了一年 ——连他的父母都没有发现
“跳楼事件由陈老板自导自演,你选了不会致死的三楼,又瞅准了下面有垃圾车做缓冲。为的就是名正言顺地变成傻子。”
“你矢口否认自己跳楼,咬定是被推下去,鬼神之说流传开来,坐实了这南风大厦确有古怪。”
牧知秋一字一顿说出自己的猜测,声音平静,心中却动荡不已。
“而认识陈老板的人都知道陈太太是个孤儿,这世上只有陈老板一个亲人,只有你会为她报仇。”
“你变成了傻子,南风大厦又诡秘莫测,程耀祖在看到陈太太出现时,便坚信不疑这是鬼魂索命,根本不会想到,其实是活人复仇。”
她不免唏嘘:“你这样委屈自己为媛媛报仇,她如果知道了,会开心吗。”
“我顾不上这些了。”陈老板目光眷念地停留在面具上。
他缓缓说道:“媛媛死得冤枉,不为她报仇,我枉为人夫。哪怕死后要进十八层地狱,我也绝不后悔。”
“小申……开下门……”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陈妈妈的声音。
几人齐齐望向陈老板。
陈老板站起身,理了理衣服,越过申永宏推开门。
陈妈妈颤巍巍捧着一盘削好的梨块,抬眼看见开门的不是申永宏,而是表情肃穆的陈老板,先是诧异、再是抑不住的大喜:“谅谅?怎么是你?你、你好了?”
“妈,不是和你说了吗,梨不能削,那叫分离。”
陈老板从陈妈妈手里接过果盘,轻轻放到桌上。然后后退一步跪下,端端正正朝老太太磕了三个响头。
“妈,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儿子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