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乖》宋公子晏

87、捌拾柒

　　我一直知道青鬼不是个正人君子，顶着副好看的皮囊，内里却是个恶贯满盈的衣冠禽兽。
　　比之臭名昭著的沉华，有过而无不及。

　　在这幽谷里，没有半点声响，我贴在他胸口，听他的心跳却很缓。
　　这分明不该是个禽兽的心跳。
　　我和他凑得这般近，连我平时这般单纯天真的人都难免害羞脸红，心猿意马。
　　面对我的玲珑身姿，他竟然没有对我产生丝毫动容。
　　简直是天下奇闻。

　　是以，我有必要怀疑是他去小咸山这一趟，三足雕没捉到，反被啄傻了。
　　我等了许久不见他动静，不露痕迹提醒他:“那纸欠条，我看还是算了吧，我才不承认。”

　　话音甫一落下，果然奏效。
　　他的心猛地跳动，手掌轻轻按在我腰上，慢慢游移着。
　　我呼吸渐急，不由得咬着唇。
　　片息之后，他忽然停住，“这是什么?
　　我愕然，这不是废话吗，是我苗条的腰肢啊，还能是什么。
　　“我在问你话。”他的声音很严肃。

　　我略微一想，他的手在那个地方能摸到什么，顿时反应过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摸到的应该是沉华的乳牙。

　　我是个重感情的人，当年和沉华在往生谷分别，他把这乳牙送给我，我一直都留在身边。
　　起初，我将这乳牙凿了个小眼，穿上红绳系在手腕上，但总是觉得不大好看，别人见了也会嘲笑我寒酸，索性便摘了下来。
　　戴在脖子上，我嫌硌得慌，且将这牙和沉荒的脸做一番奇怪的联想，总是格外瘳人和恶心。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换根长些的绳子，拴在腰上。
　　我还有个计较，通过这根绳子的松紧，来判断最近长没页胖，需不需要换换伙食。
　　如果长胖了就再多吃些，勒得自己疼，疼得死去活来势必要大哭一场，哭过之后也就憔悴消瘦了。
　　久而久之，这根缚住沉荒乳牙的红绳便成了我阜贷的一部分，习惯了。
　　我即便是沐浴时都舍不得摘下来，因为我发现竟然系成了死结，索性便不摘了。

　　时至今日，如果不是青鬼提起，我可能都想不起来这档子事。
　　他这样语气问我，搞得我一时慌乱，不知该怎么答。
　　如果坦白说是沉华的，戴别的男人的信物这么久，他听了指定骂我水性杨花、朝三暮四。
　　我嗫嚅着：“嗯，对，就是这样，你现在知道了吧?”
　　“你在说什么?”他压根不吃这套，我原本打算稀里糊涂带过去的意图被他轻松识破。
　　可是，如果把真相说出去的话，他极有可能会看不起我，嫌弃我，甚至是暗暗吃醋，怀恨在心，再也不跟我好了。

　　“我可不可以不说啊？”
　　“不行。
　　他复补充到，正气凛然，“你最好老实点。”

　　要么怎么说我不善于扯谎，我当时只要随便说个是自己的乳牙，我家的风俗习惯便是戴乳牙保脱口而出准能蒙混过关。
　　在他的严厉逼问下，竟脱口而出:“我招我招，是定情信物。”

　　我的脑子从来没有转过这么快，一张张各式各样的脸在眼前闪过，思忖着说是谁的会比较好。

　　“是谁的？”
　　他再度质问，我能感受到他语调里陡然升腾的怒火，稍微答不好，我得被他活活烤死。

　　“还能有谁啊，当然是狗子的。你也知道，我养它不易，有我一-口肉定分它一根骨感情尤其深厚。所以狗子换的牙，我这个做娘亲的无论如何都要戴在身上，这是对它的一份念想，你不用劝我了。”
　　这番话我自认为编得天衣无缝，且话说得款款深情，是个人听了都会感叹讴歌世间最伟大的母爱，感动得声泪俱下。
　　他却没有，可见是个不懂孝道的败类。

　　他只是话音更加清冷： “你家猫的牙长成这样？”
　　我将将竟然慌不择言，犯了这么大的错，把人牙硬说成猫牙，委实是尴尬。

　　“有些猫是例外嘛，你看狗子那么可爱，牙当然与众不同。”
　　我垂死挣扎着，或者他能被我的真诚打动也不一定。
　　趁我说话的时刻，他两手猛然伸进我的衣衫里，我反应过来，正要大喊非礼，腰间红绳立马被他拽断，拿到我面前。

　　“我再问你一遍，是谁给你的！”完全是审问犯人的姿态。

　　“沉华。”
　　自知躲不过去，索性我也不再去躲，心中一横豁出去了。

　　闻言，他愣了许久都没说话，在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半点表情。
　　不知他是生气，还是异常生气，还是生气到暴跳如雷。
　　不管如何，到这个时候，我理亏，自然是不能再横着，我都需要主动认错，且拿出撒手锏。

　　“我当时年纪小不懂事嘛，他给我我就戴着了，谁都有年少无知的时候，你说是不是。不过你放心，现在我对他已经没有半点感情了，我只喜欢你，你要相信我，鬼鬼，”我一个劲往他怀里扎，“鬼鬼，鬼鬼。”

　　不知我的撒手锏奏效与否，只听见他接下来说话声音还算是轻，不像太发火。
　　他问：“那时你多大高？”
　　我想了想：“半人高。”

　　我话甫一出口，像是听见了他的笑声，只一瞬间，转瞬即逝，我疑心是不是听错了。
　　不过他接下来的话证明我没有听错，他适才委实笑了。

　　“要我原谅你，可以，你亲我一下，这账一笔勾销。”
　　他这是要趁机占我便宜，不对，是趁机强迫我占他便宜以此来占我便宜。果然禽兽就是禽兽，改得了一时，早晚狐露出狸尾巴。
　　不过我也不太生气，因为正合我意。

　　可是青鬼较我高了许多，平日里并肩站着，我只到他下巴。
　　我扬起下巴，始终够不到他。垫起脚，似乎也不够。
　　我就纳了闷，平时这个距离是刚好合适的，难道我又长缩个了?
　　在一片漆黑里，我伸手去摸，发现他高高扬着下巴，丝毫没有配合的意思，难怪。

　　我想他这是在考验我，随即灵机一动，忽然有了点子。
　　双手攀住他的肩，我灵活的双腿夹住他的身子往下探，像那日重逢在崖边一边。
　　这下果不其然够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