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乖》宋公子晏

79、柒拾玖

　　缓缓睁开眼睛，却望见只修长的手紧紧攥住九一高举的鞭子，手背白皙，青筋暴突，力道之大可见一斑。
　　那个人立在我身前，一袭玄衣，挺拔卓然，遮住所有的光。

　　满场寂静，像被谁施了定身咒术一般，没见过世面的女弟子们眼中脉脉，我甚至看见说好再也不花心的丹黎的眼睛都直了。

　　最淡然的要数九一，她虽错愕，到不至于失了风范，说了三个咬牙切齿的字:“又是你。”
　　他置若罔闻，松开手，只慢慢朝我转过身来。
　　时间像忽然过得极慢，我千盼万盼，总算盼到看清那张脸，俊俏惊艳的少年。

　　算算分离之期并不长，我却憋了一肚子话，有很多很多话想说给他听。
　　不承想亲眼见到他的那一秒，蓦然木讷，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我真是没用。

　　但是我想青鬼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否则怎么会连对我打招呼都不会了。
　　他望了我良久，一直看，一直看，搞得我蛮害羞的。
　　我其实是有些怀疑是不是今天被九一吵醒，没来得及洗脸，这张好看到极致的脸沾了什么东西。

　　“你吃饭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句勉强合适的开场白，那个“吗”字还没来得及脱口，一道身影晃在我眼前，他的手猛然伸过来，将我的手紧紧抓住。
　　不讲半句道理，他拉上我就走，在无数女弟子艳羡的目光中，我还没来得及跟顶头上司九一打声招呼，便这样被硬生生拖走了。

　　青鬼活生生出现在我面前，我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倒是有些诧异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初在那片紫花苜蓿地里，他在我面前凭空消失，化作一片流萤。
　　先前在桃源外，中了厉鬼的毒，他也是在我面前消失不见的。

　　我能想到的唯一解释是，他在变戏法，听他说他.上摇山前便跟江湖卖艺的学过金蝉脱壳的幻术，当初他被袖罗刺穿腹部正是用这招死里逃生。
　　想不通的是，既然用的幻术，那么当时在桃源为何不见真身，又留下话要我等他。

　　他拉着我一直往前手，步伐迈得极大极快，我需要小跑才能跟上。
　　这一路走，我发现自己相当不争气，心扑通扑通直跳，被他握住的手心在冒汗，空闲的那只手也在冒汗。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可是我不记得当初新婚的时候心这样乱跳过。

　　慌乱于相见时的悸动，我竟然没有认路，走了许久我才发现我们去的地方是崖边。
　　这里空旷无人，轻风和煦，正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呸，谈正事的好地方。
　　“那个，你吃饭.....”
　　以吃为信仰的我，开场白大约永远与吃的有关，我关心他肚子饿不饿，刚想问问他是否吃过饭。
　　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可以先去膳堂拿些东西，再过来这崖边一边吃一边叙旧，吃完了再去拿，因为我有很多话要跟他说。
　　依然是“吗”字还未脱口便被打断，这次打断我的是他突如其来的唇。
　　像狂风暴雨，像山洪海啸，迅猛用力，我始料未及。

　　记得几年前，我领着云遥去昆仑虚下的小湖捉鱼虾，换换口味。
　　适逢酷暑天气，汗流浃背，简直热得死人。
　　我们对视一眼，心领神会。确认四周无人后，三下五除二把衣服脱了，扔在一边，遂下了湖。
　　湖不深，水底微凉，我们游着游着，正击水相斗不分胜负时，忽然听见岸上传来脚步声，这下可把我们两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吓坏了。
　　云遥灵机一动，潜进水中，我别无他法，只好照做。
　　却在短短十几秒之内，蓦然浮出水面换气，被人看个正着。
　　从那时我才知道，我是憋不了气的。

　　我坐在崖边石头上，将这个典故耐心说给青鬼听，却发现他悄悄在握拳头。
　　他什么意思嘛，我们才刚见面就想打我，天底下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

　　青鬼这一吻，吻得我天昏地暗，晕头转向，绝不给我喘口气的机会。
　　因为一直憋着气，面红耳赤，口干舌躁，再加上最近消化不大好，且昨晚吃饭吃得有些晚，便实在没忍住喷了些东西出来，场面委实尴尬得很。

　　我觉着这件事虽然太过煞风景，但定然不赖我，青鬼不让我喘气他有三分之一的责任，卿九一让我们扫青石阶扫到那么晚导致我吃饭晚占三分之一，还有就怪膳堂的厨子做的饭菜不够养胃最后三分之一的锅他们得背。
　　即便我将责任推卸得干干净净，青鬼显然还是生了我的气，我猜他可能是联想到了当初寻鬼火玄石，那日在江陵外，我含一口白紫苏吻他的事。
　　他这个人可真是小气，我好歹是他的发妻，拜过天地，拜过九泉之下的父母，一点小事却都要跟我斤斤计较，以后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我再也不亲你了，你给我听好！再！也！不！”
　　他擦干净衣服，吐了一地的口水，一直在咳嗽干呕。
　　我不记得昨天吃过什么，吃过什么呢，莫非是吃了半个麝香猫果?
　　他听说后，恶狠狠通知我，话到最后，一字一顿。

　　“那可不成，你忘了先前我们在江陵，我不是还欠着你四百八十九个亲亲吗？你也知道我昭觅除了容貌冠绝六界外，品行兼优，堪称完美，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诚实守信，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我的话一定是天衣无缝，针针见血，才让他无言以对。
　　他忽然静了下来，默默望我，眉眼里映着深情，随即紧紧揽我入坏，一手按住我的背，一手护在腰上，力道之大，让我险些陷进他身体里无法自拔。

　　“这次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他的声音蓦然间细若蚊吟，断断续续，像在哽咽。
　　那话轻柔如丝，飘飘扬扬，从他唇边，兜兜转转晃进我耳朵，缠住我的寸寸芳心。
　　他想说的，亦是我的所思所想。

　　“好。”我答。
　　从今往后再也不分开，哪怕狂风暴雨刀山火海，你若义无反顾，我必肝脑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