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乖》宋公子晏

19、拾玖

　　我是个喜欢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且容貌冠绝四海的姑娘，即使被捆在柱子上，仍然抵挡不住困意袭来。
　　迷迷糊糊打哈欠时，猛然感觉周围的氛围有些不对劲。
　　果然，霍霍磨刀声不绝于耳，紧接着看守我的魔族兵士的窃窃私语声。
　　我听到后，瞳孔无限收缩，他们谈论的，竟然是这么好看个姑娘不好好利用却要煮来吃，实在是怪可惜的。
　　顿时我心凉了半截，这大锅里的沸水，竟是要煮我用的。
　　忽然沉华走到我面前，细细瞧了瞧，摇摇头又转头离开，我急忙叫住他。
　　“喂，你别走了呀！我有话要跟你讲。”
　　那张颇秀气的脸一愣，我接着说：“你觉得，像我这样一位美绝六界的少女，若煮来吃了，是不是太可惜了，太暴殄天物了？”
　　他缓缓点头，对我的观点持赞成态度。
　　“那你赶紧娶我做你老婆，还犯什么傻呀？”
　　首先要声明两点，我绝非一个见异思迁的女人，绝不是见一个爱一个那种人，如果是，我自引五雷轰顶。
　　嘘，在这里要说个秘密，魔族的沉华殿下其实应算是我的初恋。
　　只是他现在认不出我了，而我又不愿意透露真实身份。

　　我们有一段鲜为人知的过去。
　　五万年前，我和他第一次见到是在幽都，他与我差不多大，却总是哭哭啼啼压根不像个男孩。他常常缠着我，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说是要得到我的爱。我们即将分别时，他舍不得我便将我紧紧抱住，说我长大后定要做他娘子，同他生孩子。
　　我说我做你娘亲吧，因为天底下娘亲的爱总是最无私和伟大的。
　　他猛地就嚎起来，哭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扣住自己的双手将我锁住就不撒开。我当时热得不行，拗不过他，只好勉强同意。那时我觉得，这小孩脸蛋尚可，又救过我的命，且痴迷于我，日后同他成亲，如果心情不好欺负了他他一定也不会生气的。
　　分别的时候，我们互送信物以期他日重逢。
　　他将新掉的牙给我，我左顾右盼没有什么东西拿得出手，现拔颗牙给他又不大现实，便躲到石头后面，扯断我肚兜上的一根红绳绑在他手腕，认真告诉他：“你要是敢摘下来，打死我都不嫁。”
　　岐山将我送出幽都，我就再也不曾见过他了，只是偶尔游玩人间时听闻他的花名。
　　寻花问柳，风情万种的魔族殿下沉华，当初怎么和我说的，如今又是如何做的，我只当他的良心喂了狗。
　　最初我也恼也气过，但终究改变不了什么，只好一门心思放在颍川身上。适才拿起他手细看的时候，手腕上那根红绳早已不见，我想即便我自报身份，说我是当年的周富贵，他也定然什么都记不得了。
　　沉华只是我漫漫命途中的匆匆过客，他已经随岁月过去了。

　　如今我深陷囹圄，随时都有性命之忧，稍微出卖下色相保命应该不为过，毕竟沉华还是我的初恋，左右我也吃不了多少亏。
　　我见沉华犹豫，便开口劝道：“听说殿下喜欢人间女子，可是殿下也清楚，人间女子寿命不过短短几十载，美貌更不过须臾几载。而我不同，我是神仙，青春常驻，能伴殿下左右。”
　　他吞了吞口水，眼中带着怯意：“本君本君怕身体吃不消…”
　　沉华的话颇令我无语，什么叫身体吃不消，我看起来很像洪水猛兽不成？我明明那么温婉可人又善良体贴的。
　　我正准备再努力劝劝，毕竟不努力我就得死在这里。可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周遭却燃起火把，火光甫一照得我睁不开眼。
　　缓过来后发现自己竟身处高高的祭坛上，歧山领着无数魔众朝着我这方跪下，黑压压遍布整个谷底，气势如虹。
　　我看清身侧的灵幡上写着“先君昌朱之灵”，以及无数我不认识的名字。
　　昌朱其人，我不甚了解，只知道他是沉华的爹，理论上我能遇见沉荒与他爹对他严厉要求分不开的。
　　在幽都我第一次见到小沉华的时候，他奄奄一息，他跟我解释是在历焚劫。但是谁历焚劫是被揍得鼻青脸肿，浑身鞭子印，全身缚住吊在熔岩上烤的。
　　昌朱乃是一代枭雄，修炼鬼才，领魔族能与天族相抗衡的存在，可惜五万年前的神魔大战中败下阵来，殒命于禺谷。
　　魔族也因此一蹶不振，在四海销声匿迹。

　　此时，我的灭魄被锁在旁边的淬剑炉内，低低的剑鸣声传进我的耳朵，傲气凌人的凶剑似乎在喑喑哭泣。
　　他们是想将灭魄炼化为一滩铁水。
　　我忽然就懂了他们擒我的真正用意。
　　五万年前，神魔大战于八百里广野，魔君昌朱撼天动地，却与天族战神相持不下，最终被战神刺落云端，战神手持神兵正是灭魄剑。
　　但是魔族只知其一，当年的天族战神是天璇上神，魔族败北的两万年后灭魄才落在我手里。
　　这口黑锅，我背得委实冤枉。
　　歧山在下面念了长长的檄文，檄文大致意思是先君昌朱被害，魔族近乎全族被夷灭，他们誓要复仇雪恨，今日便拿我祭魔族大旗以告先灵。
　　魔族大军群情激昂，挥舞着手中长戈，嘶声呐喊。
　　我表示很无辜。那个女人做的事，做什么要我去偿还。
　　我浑身被绳子牢牢缚住，用不了仙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两名魔族士兵将我从石柱上取下，向那口大锅抬去。
　　锅子里沸水滚滚翻腾，热气扑在脸上，我感觉到喘不过过来气。
　　祭台下的靖歧冲两人抬手示意，他们便要将我往锅里扔。
　　我双腿死死蹬住锅沿，大声疾呼：“沉华救我！”
　　旁边观望的魔族殿下微微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