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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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慰他安慰得烦了，不是很有耐心的剑尊大人一抬手，直接打晕了人抱进房里。
然后慕倚笑躺在剑尊大人的床上一路好梦，连再梦见日前那场令他心碎的灾变皆能泰然处之。
那天的战局如果不是魔主不明缘由地提前离场，也许将不再是如今这个局面。毕竟能和落梧匹敌的人，当世也数不出几个。只不过那个人终究退让了好大一步，连对他出手时也处处留有余地。
即便如此，魔族功体深厚的前辈们终究不可小瞧。最后，傍晚。深受重创的他燃烧自己的本源力量催动了那些魔设下的时光结界，其心之专注，甚至无力维持簪子里虚幻的结界。
然后，眼前一片昏暗中，视野里是一片朦胧银光。他知道，那景象一定是美丽极了，因为他家的龙族鳞片水波粼粼一样的好看。而且银龙催动法力翻天覆地之时身姿矫健迷人，浑身一定散发着逼人且诱人的气势。
他很早就说过，如果这个上古遗族才不珍惜力量妄自化为原形，是会因为力量衰竭而死的。
所以那一刻，他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弄巧成拙、自作自受。
“我让你伤心了？”巨龙冰冷的脸颊贴在他的前胸上，声音淡漠得听不出一丝一毫情绪。锐利的爪在他的手背上划了划，却竟没有落下划痕，“那是我的错，身为伴侣，我有保护你的责任，连伤心都不应该。”
“其实龙族是可以有名字的，”龙族微微挣开他的怀抱，碧绿色眸深沉如海，“你做了我的伴侣，理应由你为我命名，这才能算真正定下姻契。”
“……只不过以前别的同族都说，名字才是感情的开始，所以我就想……”那声音幽幽一叹，随后渐渐沉寂了下去。
而他强撑的意识，也在那时崩溃。
再睁开眼，真正是天翻地覆。
——所以我就想我们之间已经不需要名字？所以我就想等你真正甘愿之时才行此契约？所以我就想……今天过后，你连念着我的名字怀念都不必，自然不再伤心？
无论他私下做了多少揣测，他为那空白填补上的色彩，终究只是一厢情愿、一家之言。原主真正想说的话，永远都听不到了。
睁开双眼，对上一双冷冰冰的眼眸。
慕倚情的声音里却有不容错认的关切、懊恼：“你生病了。”他说。
慕倚笑作伤怀之态轻叹：“也不知道是谁作夜里狠心让亲弟弟淋了半宿冷雨，我要是不生病才奇怪了。”托着他后背的手一僵，他确定那一瞬间，兄长大人的脸色都黑了一下。
“不伤心了？也不发疯了？”
“不过又被人甩了一次，你再陪我喝一坛酒，我就全部都忘了。”
慕倚情心中一动，倾身将软绵绵瘫在床上的人抱起，扶在臂弯中。这个人弯眉浅笑的模样典雅而惊艳，眼角轻勾便掩去了一切悲欢，绝色难求。
真的能让他忘了，也不枉那一句倾国倾城倾尽天下了。只可惜做尽一切，无非是忘不了而已。
慕倚情头疼地暗叹，抬手将桌旁的药碗端过来，凑到弟弟嘴边，看着后者乖顺地一口一口咽了下去。
“我的剑你铸好了么？”后者又光明正大地借着他的衣袖抹了抹唇角，紧接着理直气壮开口就提要求了。
慕倚情颇为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下对方的神色，平静如水，不见崩溃之象。“快了。”
铸剑本是个漫长的过程，绝不是一天两天可为之。只不过……龙族的鳞甲，是天生的神兵利器。
慕倚笑点点头，无催促之意。不经意地一瞥，一眼看见兄长别扭古怪的神情，哑然失笑。“看什么这样看我？我不会突然魔化的。”他不以为意笑笑，却别开眼不敢看哥哥的眼睛，“我不会垮的，我还要亲眼看世间最后一滴魔血被千万人踩踏。”
“不管有什么难处，你可以向我开口，你一直是我的弟弟。”
窗外又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慕倚情坐在坐边翻阅古籍。距离上一次开炉铸剑已过去不知道多久，连这门技艺都未知生疏了与否，剑尊生平做事严谨不容差错，自然不允许自己有所失误。
相比之下，那边懒散趴在窗边伸手接雨的人就悠闲了许多。
“哥，你知道龙族的婚契，是为自己的伴侣命名吗？”忽而，那人的声音打破了清脆的雨滴声。
“不知道。”
“那我可算有一次比你懂得多了，我可是早就知道了。”放眼所见烟雨朦朦。他突然觉得有点莫名的委屈。
——我早就知道了，所以我一直在等着你开口。
山中的岁月向来平静无纷扰，眨眼之间便是不知多少日月。
慕倚情其实一直都不觉得慕倚笑平和得瘆人。虽然他每日懒卧枝头那自得其乐的身姿，简直让人以为他是要成仙得道去了，而不是只待时机成熟，就要下山血洗同宗。
直到将出炉利剑交到对方手中，对方那宛如见到恋人的温柔眼神……终于让他开始觉得不妙。
——莫不是真疯了？
慕倚情靠在门旁，看着自己弟弟一整天。虽然后者一直老老实实抱着剑坐在树下，挪都没挪一下。
日暮时分，对方终于走到他眼前，说：“我想去见他。”
慕倚情拧眉。这话差点将他吓了一跳，直以为弟弟造这把剑是用来抹脖子自尽的。
“我曾经去过海月阁，那外面有一种结界叫九天十地轮回界……”
他话还没说完，慕倚情打断，冷静地道：“借幻境重温过去，较之借酒浇愁更为无能。”
“唉，我什么时候有能过呀。”他无奈地垂下眼，笑容温润。
慕倚情拗不过他。从来也没人能拗得过他。
时隔不知多久，重临海月。岛上椰树依然挺拔参天，海风依然清爽清凉。上一次是乘月色而来，这次却是迫不及待于日中跨海而来。只要微一动气息，就带出体内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更兼近日风寒之症反反复复就没好透，烈日炙烤让他眼前模模糊糊。
慕倚笑是一头栽进结界里的，之后如那时一样，身体飞快地向下坠落，周身猎猎寒风几乎要扯裂他的皮肤。
试了几次想聚集起力量使出一个浮空术，却都功败垂成，只能任由身体无力地下坠。他叹息地闭上眼睛。不知从这种高度落到地上得有多疼，魔族号称强韧无匹的身体是不是能承受得住。若是让那些恨他的魔、妒他的当代名宿知道他有朝一日可能是摔死的，那绝对得笑得合不拢嘴。
不见尽头的下落中，他小心地微微蜷起身，侧举起手臂挡住扑面而来的劲风。
哐——
砸到坚硬的地面上时，背部传来麻辣的剧痛果然不出他预料，险些能让人疼得晕了过去。
慕倚笑闭着眸忍痛忍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地慢慢翻过身，怔怔地望着头顶上海蓝色的天空。这里的天空蓝得晃眼。无暇得象是一块宝石。
在漫漫席卷到全身的疼痛中，他突然觉得，混到现在这个地步，太不象他自己了。
回想往日种种。为自己以外的别人付出这么多是不是真的值得？
背后的土地忽然动了，他下意识伸手撑在旁边，触手却湿滑一片连抓都抓不住。
“魔。”一个冰冷而威严的声音说到。
原来天空映照出来的，真的是海水的颜色。撞击时嗡嗡耳鸣一下子消失，他的听觉瞬间回复了正常。海浪翻卷，海风呼啸的种种声音，一下子灌入耳中。
还有那个声音。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什么怀疑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一切都是值得的。甚至物超所值。
慕倚笑抬起手，微微挡住刺目的阳光，回首向着那声音来处微笑。“几日不见，你更加美丽了。”
巨龙托着他的尾巴一抖，差点直接将人扔进了海里。“魔，今日你再度闯入龙谷，还想以迷路作借口？”龙族碧色的眼睛淡漠如水，眼神中无心露出的蔑视，是素来不可一世而养成的倨傲。
被这种眼神锁住的魔族忽然举袖轻轻咳了几声，甚至还咳出几缕血丝。“自然……不是。”慕倚笑暗地里简直要为自己此刻的虚弱拍手称赞了。通过饲养“幼”龙那不短的时间里，傻子都能看出来，龙这种东西简直代表五个字——吃软不吃硬。而且天性护犊之情比他哥哥还强烈。
巨龙冷酷的神情果然软了不少，尽管微不可见。“既然不是，为何又入龙谷？你有何求？”他觉得今日一切都是鬼使神差的。鬼使神差地离开深海游出海面，鬼使神差地接住了从天而降的魔族，最后又鬼使神差地开了口。
其实龙族是一般几千年都不会离开深海的，其实龙族是深恨仙魔两族的，其实龙族是高傲的不会与外族攀谈的……
可是……可是那红色眼睛的魔，虚软地趴在他身上咳嗽的样子……
会让身为龙族的他的心也不忍。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重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