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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慕殷 ...
龙许久以前说过的话突然又在耳边袅绕,它说,慕府这淌水深如龙泉,切莫让它淹没了自己。即使已经陷进去,也不能相信任何人的。
现在想来,这龙对他的态度,倒颇显护短之象,只是不知他两者之间怎样渊源才值得这上古神物这般厚待。也是得他不断温言劝慰,才最终能做得渐渐学会把身上的刺,尽数小心翼翼收敛在心底遗忘的角落,既不会扎伤外人也不会刺痛自己。
五年来第一次走出飘渺阁的大门,只觉慕府的表象倒是看不出几分波涛暗涌勾心斗角的。一路行来梅树株株,虽说花季已过唯留残红摇曳,与慕府略显斑驳沧桑的雕栏玉砌交相呼应,却也是凄美的。
龙说,樾夫人最爱的便是梅花了。
看了这满府梅树,方知,那么慕殷最爱的,便是樾夫人了。可惜只有落红空惆怅,从此再无人陪赏。慕殷三番五次要他的命,却也名正言顺合情合理。众多子嗣中的一个,与平生挚爱,确实没有什么可转圜的余地,更何况那子嗣还不是挚爱亲出。
慕殷,这位传闻中杀伐决断雷厉风行的家主比慕倚笑想象中要年轻许多,竟是比他大不了几岁的模样,白皙清俊的面容隐隐有着水中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
那人坐在竹木劈成的湘妃椅上,见他缓步行近,悠悠一笑,那笑容之间徘徊的温柔,竟然也隐隐与他的相似。那种,刻意装出来的,却无懈可击的笑容。若不是有心,没有人能辨别真伪的善意。
然而,对于五年来日思夜想欲除去的心头硬刺,竟然也能维持这般形态,却实在地叫他慕倚笑狠狠自叹不如一番。嘴角微微上扬,略微垂下头,躬身施礼:“父亲,您找我有事?”
慕殷站起身,走过来,声音温和:“这一段时间过得还好吗?”
“倚笑罪无可恕,任是再重千万惩罚都不为过。”
“呵,过往之时一笔勾销,又何必再追究?”慕殷一挥手,一脸慈祥再无第二颜色。
慕倚笑听罢一笑,却没有再编造出几句虚情假意的客套。若这般你来我往,他今天走出这个地方搞不好已日暮西山了。
慕殷果然开始进入正题:“当年的事我不希望你再介意,再在家里,多少难全部摆脱以往的阴影,我只愿你以后心无芥蒂,所以……”
原来是第二种。遣送出府,然后多半是要将他杀死在半路。
思绪纷飞间,竟然没留意男人最后说了什么。只是在声音停止的时候,他又躬身,低眉顺眼,道:“我明白了,一切听从您的意见,倚笑告退。”
男人抬手间,他便退去。不需要回头,也知道那男人脸上的表情,那双眼睛里的神色。
再让他猜一猜,那应该是比墨色更深沉的阴暗。
顺着原路走回飘渺阁,龙仍然费力地用两只前爪撑着身体趴在池边。
“倚笑,他说什么了?”未等人走近,便迫不及待地张口问。
慕倚笑在池边跪坐下来,伸手刮着龙半透明的鳞片,轻笑道:“第二个猜中了,是让我出门,到底是等不及了啊……”
龙抿起嘴,小声重复:“要……出门了……”
“慕殷他急了吧,百次杀我都杀不死,”似是想到了什么值得开怀的事,他眉目舒展,霎时秋水为神清风为意,“下毒、暗杀什么都试过,偏偏都被你这神物挡下了,若不是你,我找都死了许多次。”
突然更加佩服以前的慕倚笑,在没有龙的帮助之时,仍然靠自己活了五年。
龙……
手指滑下,食指轻弯,轻柔地搔弄着龙的下巴。龙之逆鳞,触之者死。但对于自己,龙从来没有什么表示。那里那片鳞,微微有点坚硬。
他恍惚一瞬失神,然后,忽然道:“龙,你跟我一起走吗?”
指下细小的龙躯微不可见地一震,然后向后一退。那条龙沉默不语,眸里是他看不懂的情绪。
慕倚笑收回手,笑道:“不愿意可以说的,你知道我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才这么说。”
“倚笑,”龙有些犹豫,第一次,从那上古神明的眼里,看到了万万不该属于它的情绪——失落与惆怅,“倚笑,你不知道,我是……不能离开这里的。”
慕倚笑微敛笑意低头凝视着它,长发顺着肩膀的弧度倾斜而下,发梢有的垂落在水中荡漾,有的却缠绕在那只幼龙身上。无人时变的深沉冷醒的眼神,却在落在那生物身上时褪去芒刺,软化不少。他半晌无言,然后释然低笑。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既然你不能离开,便留下吧。龙,不要这种表情,我们不是亲人爱人总要有分别的时候,即便是亲人爱人也不是能够永远在一起。”
小龙又开始不间断地用尾打水,慕倚笑见状轻捏它的颈项,道:“一担心就打水,当我看不出来吗?虽然你是龙……以后自己也小心,不要等我回来,发现你被炖成水蛇汤了。”
龙拨起碧水,在慕倚笑无心躲闪的情况下,溅了他一头一脸。“该小心的是你,虽然那心法练了五年,但慕殷是这个时代绝顶高手,不是现在的你能应付的了的。”
“知道知道。”边应承边起身往水上飘渺阁里走去,慕倚笑心中突然生出了些许感慨,过往的一切如烟云从脑中流过,偏偏为什么要在这时候碎成万千飞絮坠落,永远无法抹去。
五年前,那龙衔着那本破烂不堪的羊皮卷向他游来。龙只是水蛇大小的龙,嘴里叼着那本厚重的书,对于他来说太过吃力。
龙放下书,说:你以前的功夫被废掉了,这个东西一直在水下收着。我看了看,写得还不错,你不如练练看。
龙告诫他:这里比你以前住的地方还不如,如果你没有力量,哪天随便都可能死在什么地方,我不能永远帮你。
此后,飘渺阁终年不散的迷雾里,他用了五年翻阅那本书,龙用了五年的时光半趴在岸上指点着他。身体渐渐在那日益充盈的力量作用下变化良多,五感较之以往敏锐,举手间可化摘花落叶为利器。这力量却甚至还能隐藏在身体里,常人皆不能发觉。
所以,慕殷见到他,并未觉任何异样。
龙却叹息:这书是不错,我当初也觉得很好,可……好像应该比这样更厉害吧?
龙抢过书,用牙齿咬住书页翻阅着。最后,龙下结论:九渊卷,这只是这功夫的一半,应该还有另一半,可是我并没有找到啊……罢了罢了,如果是你,一定有机缘可以遇到另一半。这功夫不偏神系不带魔气,你若练成以后行走天下怎么都方便。
有时觉得,那条龙的口气,象是他妈。
回过神,手里已经拿着打包好的行李,站在龙泉边上。永远冷风习习的龙泉,那风刮在脸上甚至带着刺痛的感觉。
龙在水里仰望他。慕倚笑弯腰,如常地弹了弹它的脑袋。“如果我能活下来,以后一定回来看你,等我回来。”
龙以极微小的幅度点了点头,碧绿的大眼清澈纯净,一望见底。
“倚笑,我相信你……还有,你要去哪里?”
慕倚笑偏头想了想,忽然露出清淡而意味深长的浅笑。“我没听见慕殷让我去哪……”
“……”
“唉,龙啊,其实去哪里人家都不在乎吧。”
我怎么觉得废话无极限= =||||要留言留言~~~不要0留言T 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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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慕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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