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最近不太对》旧时岁

4、豪门狗血

　　三姑娘余怜诧异的看着她。
　　其余几位姑娘也讪讪的瞧着她的动作。
　　主位的侯夫人蹙了眉，眸底里难掩嫌弃。
　　她身旁端坐的姑娘，温柔解意的道:“表姑娘也是饿了，姑母莫怪罪。”边说边从一旁伺着的婆子手里接过白瓷的小碗，“姑母尝尝这酒酿圆子，清甜爽口。”
　　侯夫人压了心里的气，接过小碗，抿了一小口，眉眼才微微舒展。
　　瞧着身旁温婉可人的侄女云辞，心底里的郁气舒散不少。

　　陆锦兮啃着自己的猪肘子，两耳不闻窗外事，除了袖角被结香一而再再而三的拉着。
　　她嫌烦，索性将衣袖拢进袖口，死死得压在桌上。
　　结香仍不放弃，使劲一用力，差点将她弱不禁风的身子拉倒在了地上。
　　陆锦兮不解她的执着，抬首却见她直直得盯着珠帘那头。
　　“姑娘。小侯爷来了！”

　　陆锦兮两手抓着猪肘子，一转首，便见余逸这个小变态一手拉着余盛进了内堂。
　　余逸瞧见她油光满面的模样，眨了眨眼睛，一脸是不是出现了幻觉的困惑。
　　余盛瞧见她，忍俊不禁的弯了眸。
　　他将满下巴的络腮胡剃了，素来乱糟糟披散着的长发也拢作一堆，用玉冠束住，露出往日里被遮掩住的一张脸，棱角分明，泛着健康的小麦色，剑眉下一双杏眼与余逸如出一辙，却比之多了几分沉稳和内敛。
　　他身上再不是边塞时缝缝补补又三年的破衣裳，而是京都贵公子素来喜欢的云锦袍，绣着雅致竹叶纹路的靛青滚边，用勾以银丝的革带束住，衬得他肩宽体长，倒有几分丰神俊朗。
　　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么一拾掇，还真挺人模狗样。
　　陆锦兮收回视线，低首继续啃自己的猪肘子。

　　侯夫人见他们进来，也着实一愣。
　　待反应过来，忙招手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余逸三步并作两步的小跑过去，扑进侯夫人的怀里，声音甜软道:“我拉大哥进来的。”
　　边说边挤眉弄眼，“让大哥再瞧瞧自己的新嫂嫂。”
　　“胡说什么。”侯夫人虽低斥了一句，但说出口的话绵绵软软，毫无威严。
　　她身侧的姑娘则羞红了脸，垂下了首。
　　陆锦兮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继续啃自己的猪肘子。
　　这猪肘子着实炖得不够时辰，她一口好牙，愣是咬不下骨头上的这块肉。

　　余盛行了礼，也未搭余逸的话，寻了个位子坐下。
　　那位置好死不死的就在她边上。
　　这也没办法，谁让她不受待见。侯夫人眼皮底下，又有何人敢离她近些。
　　此时此刻，倒便宜了余盛。
　　这小子，在军营里，胃口可是奇大，她多次虎口夺食，辛酸得很。
　　如今离得近了，又是在用饭的时辰，这没来由的压迫感绷紧了陆瑾的神经。
　　“看妹妹的胃口好了许多。”
　　余盛从婆子手里接了碗汤，递至她桌前。
　　“这汤清甜，可去去妹妹口中的膻味。”
　　陆瑾茫然的睁着眼，看着他。
　　莫不是换了身壳子，内里的芯子也换了个遍。
　　这小子竟还会如此体贴，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姑娘。”
　　结香小声唤她。
　　陆锦兮转眸，见结香指了指她的唇角。
　　陆锦兮拿着帕子擦了擦，结香仍摇摇头。
　　陆锦兮只得垂了脑袋，正打算转回去。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拿走她指间的绣帕，温柔的替她擦拭起唇角。
　　这回不光是陆锦兮呆住了，内堂内原本因着余逸言笑晏晏的说话声，也彻底安静了下来。
　　余盛似乎毫无所觉，他低垂着眸，细致得仿若在对待一块稀世珍宝。绣帕轻柔地拂过她的唇角，他眉眼带笑，低声道:“这般便干净了。”
　　话毕，将帕子还回了她手里。
　　陆锦兮捏着帕子，在众人尤其是侯夫人如刀子般的目光里低下了头。
　　这帕子，塞回袖子里也不是，捏着也不是。
　　偷偷暼了余盛一眼，却被他逮个正着，这厮饮着杯里的酒，对着她弯了弯眸。
　　陆锦兮被吓得慌忙又低下了头。
　　正打算将帕子塞回袖子里，横空一只手夺走了她手中的帕子。
　　陆锦兮一抬眸，余逸这小变态不知何时跑到她身边。
　　他将帕子狠狠的扔在地上，犹不解气，又在帕子上使劲踩了几脚。然后他指着余盛，阴沉着脸，咬牙切齿道:“她是我的！你休想抢走！”
　　有碗筷跌落在地上，她仿佛听到有无数的倒吸气声，一如正在一点点皲裂的自己。
　　这是个什么豪门恩怨三角恋！

　　这么一出闹，连外间的人都惊动了。
　　余庸领着府里的几位公子进来时，瞧见得便是余逸怒气冲冲的指着余盛，侯夫人被婆子扶着，似乎险些晕了过去。
　　其余几位夫人姑娘皆用帕子捂着唇，仿若被什么东西给吓到了般。
　　倒是陆锦兮，安安静静的立着。
　　“余逸！”余庸怒呵，“指着长兄！谁教你的规矩！”
　　外头的人推杯换盏，酒至正酣，嗓门又大，闹哄哄得很，自是没听清里头的动静。
　　只听到余逸大声说着什么，又在撒不知什么泼。
　　余逸收回手，沉着脸，一脸的不服气。
　　陆锦兮微微抬眸，就见余逸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冲过来抓住她的手。
　　陆锦兮一个踉跄差点跌倒，所幸结香扶了她一把。
　　余逸拉着她，对着余庸嚷道:“父亲。我要娶表姐进门！”
　　侯夫人冷冷吸了口气，彻底晕了过去。
　　“夫人！夫人！”
　　婆子丫鬟一刹那忙作一堆。
　　余庸也被这话弄得愣住，后头众人吓得跟着酒醒了。
　　余庸皱眉，多年浸淫官场的眼神犀利的落到陆锦兮身上，见陆锦兮也是茫然无措的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无辜模样。
　　他不由沉下嗓音，厉声呵斥，“说什么胡话！”
　　他一甩袖子，呵道:“来人！带小公子回房！闭门思过！让这目无尊长的东西好好反省反省！”

　　余逸抓着她的手愈发收紧了力，疼得陆锦兮微颦了眉。
　　随着余庸的话，陆锦兮见他慢慢垂下了眼帘，那眸底的光彩也跟着一点点消散。
　　陆锦兮疼得想挣开手，奈何余逸死死抓着不放。
　　有奴仆上来拉开他，他倒不挣扎，一拉便松了手。
　　陆锦兮揉了揉自己疼得不行的手，轻轻的吁了一口气。
　　抬眼间，见余逸被奴仆抱着，一双眸子暗沉得如死水般，却仍然紧紧的盯着自己。瞧见她看过来，倒有了丝波澜，脸上缓缓露出一抹笑。
　　陆锦兮看着他被奴仆强抱着离了屋，只觉得那笑渗得慌。

　　一场家宴，闹得不欢而散。
　　余庸气得甩袖离去。
　　后头几位公子也不敢多留，跟着离了屋。
　　余盛步到她身前，看着她的手，低声问，“可还疼？”
　　陆锦兮摇首。
　　余盛身侧穿着墨色华服的男子步了过来，他与余盛有五分的相像，除了一双丹凤眼，不笑时仍微微上扬，平添了几分魅惑。
　　“表妹莫要放在心上。这小子总喜欢这般胡闹。”
　　他宽慰道，嗓音莫名暗沉勾着人。
　　陆锦兮福了福身，“谢三表哥挂心。”
　　这余潋的皮囊果然随了他的母亲，姜嫣。

　　后头姑娘们还在嘀嘀咕咕。
　　余盛那眼神也灼人得厉害。
　　她还记得余逸口中那位准嫂嫂离去前苍白着的脸。
　　陆瑾就算蹚过生死，也敌不过这些家长里短。
　　更不必提，这里头还糟乱得不行。
　　陆锦兮忙行礼告退。
　　结香扶着她出屋，看着她的眼神里全是钦慕，“姑娘，奴婢实在太佩服你了。”
　　别，你别说话。
　　“奴婢还以为姑娘与小侯爷就此无缘了。未料到，原来姑娘与小侯爷早已暗中通了情意。”
　　别，你别给我扯犊子。
　　陆锦兮走得快，又气喘吁吁起来。
　　她扶着结香，瞧着天边的一轮红日。
　　日光刺眼，她的眼角微微淌出泪来。
　　她就是想安安稳稳度个假而已。
　　至于吗！
　　这坑爹的系统！

　　陆锦兮回了厢房，结香替她解了身上的大氅。
　　外头虽早已入了春，只陆锦兮的身子比常人要更畏寒些，本就弱不禁风，若是再不小心得了一场风寒，陆瑾可不想再缠绵病榻，每日就着一碗清粥和良药，吊上一个月。
　　结香还在为方才家宴上发生的事，叽叽喳喳个不停。
　　“姑娘瞧见侯夫人的脸色没，气得都发白了。”
　　何止是发白了，直接当场气晕了。
　　结香满脸幸灾乐祸，“叫她人前人后两副面孔，老夫人在时奴婢就瞧不惯她，如今她明里暗里欺辱姑娘，真当姑娘是好欺负的！”
　　这身子的原主还真是个好欺负的。
　　陆锦兮捂唇轻咳了一声，摇了摇头，“声音轻些。小心祸从口出。”
　　结香吐了吐舌，替她脱下外袍。
　　“小侯爷怕是过会便要入宫面圣了。”结香嘟囔道:“晚间恐还要在宫里设宴。”
　　陆锦兮又低低咳了一声。
　　结香立马沏了那润喉的茶递给她，见她面色稍缓了些，又轻声嘀咕道:“也不知这庆功宴里头安了什么心？”
　　陆锦兮垂着眸子，盯着茶面上荡漾的水纹，不动声色道:“什么安了什么心？”
　　结香将脑袋凑到她跟前，“谁不知当今陛下每每在宫中设宴，美其名曰犒劳功臣，还不是为了宫里头的那几位未嫁的公主。”
　　“小侯爷可莫要被看上了！”
　　陆锦兮饮下杯中的茶，勾了唇角，“看上多好，伯侯府自此出个驸马爷。”
　　结香不赞同的看着她，“姑娘！”
　　“好了。好了。不说了。”陆锦兮笑了笑，难得露出点俏皮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