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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鸳鸯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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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锦兮就算再愚笨,如今也算是明白过来了。
见那太监一直望着自己,陆锦兮扯起嘴角,勉强跟着行礼,“谢陛下。”
那太监见差事已办好,乐呵呵地准备告辞,直言不必相送。
待太监的身影消失在廊下,李二娘回过神来,忙拉了目光失神的徐庆,对着余庸及萧羽意道:“恭喜侯爷侯夫人。”
话毕,又转身对着谢启陆锦兮二人行了一礼,“民妇今日有幸亲闻圣旨。先前之事恐有些误会,还望将军与陆姑娘莫怪。”
李二娘见陆锦兮与谢启二人并未理会自己,心头一慌,生怕得罪这京都传闻中的恶煞,忙又道:“民妇姐姐自知无知,无颜来见陆姑娘。特遣民妇来将那几箱子聘……”
说到这字,眼见那修罗将军黑沉沉地睇过来一眼,李二娘忙低了音,越过那词继续道:“作为赔礼,还望陆姑娘莫要嫌弃。”
陆锦兮这会子哪还有功夫理会这李二娘。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这具身子要嫁给谢启。
这具身子是陆锦兮,陆锦兮如今是她。
换而言之,就是她要嫁给谢启?!
这当今陛下又发的什么疯?突然就给自己乱点了鸳鸯谱。
这时,李二娘又唤了她一声。
陆锦兮多少听进去了一点李二娘的话,见堂上诸人盯着自己。
陆锦兮只得温声回道:“本就是误会,兮儿如何会怪罪。”
那红笺上一行行的字她可是不小心瞄到过的。几箱子的好东西,她怕是傻子,才会拒绝。
见陆锦兮未有追究之意,李二娘恐再多生事端,忙拉了徐庆想告辞离去。
奈何一拉未拉动,结果抬眼一瞧,只见徐庆脸色苍白,不舍的盯着那陆锦兮看。
李二娘恨铁不成钢地又使了大力拉了一把。
徐庆被拉得回过神来,失落地敛下眸子,跟着李二娘转身离了正堂。
二人刚走未有多久。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护在萧羽意身后的余逸突然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萧羽意当场脸色一白,慌忙大喊,“快!快!拦住他!”
陆锦兮见余逸直直朝自己冲来,正打算侧身躲过。
就听得身畔细微的声响,着了玄袍的身躯往前一步,将她护在了身后。
陆锦兮被谢启这一护,一时未反应过来。恍惚抬眼间,视线里只见他的肩膀,如今已宽阔伟岸得如大人一般。
余逸还未冲到谢启跟前,就被动作快的奴仆拦抱住。余逸阴着脸将他一脚踹开,又被后头的奴仆团团围住。
余庸面色一沉,怒道:“混账东西!”
萧羽意生怕再出什么乱子,赶忙嚷道:“将他带下去!带下去!”
陆锦兮从谢启身后探出视线,就见余逸在一群奴仆中间又踢又咬,眼神阴狠地盯着这个方向,也不知是在看她还是在看谢启。
这孩子,年岁尚小,眼神却如此不善。
陆锦兮皱了眉,不想再理会,索性垂了眼帘,眼不见心不烦。
萧羽意眼看着余逸这副模样,心头不由气恨。但念到谢启仍在,面上不敢多有不悦,急急忙忙地跟在余逸身后离开了正堂。
耳听着吵闹声逐渐远去,正堂内又沦为了一片寂静。
这接二连三的事,已让余庸失了往日官场里的分寸。
他立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倒是谢启先出了声,“明日我会遣人将礼送至贵府。”
忆起方才还跟这瘟神说起外甥女与徐家的婚事,余庸难免尴尬,“劳将军费心了。”
谢启启唇,还要说些什么,却突然重重咳了一声,尔后极快止住。
陆锦兮瞧见他的身子微不可见地晃了一下,不由想起那传圣旨的太监话里的伤。
陆锦兮忍了再忍,还是未忍住,“你回去罢。”
谢启闻言,转过头来看着她,眸间黑沉如夜,又似乎盛着细碎的光。
陆锦兮在那光里仿佛看见了自己,小小的一个。
陆锦兮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避开了这目光。
谢启这小子,将军做久了,眼神果然越来越有杀伤力了。
她都开始有点扛不住了。
谢启最后低声与她回了个“好”字,又看了她好一会,才转身离去。
余庸自然一点不敢怠慢地亲自相送他。
陆锦兮眼看着他们消失在长廊下,不由开始发愁,谢启这小子似乎没有一点被包办婚姻的不情愿,反倒看上去还挺乐意。
难不成这小子喜欢上了这具身子?
没道理啊。这将近一个月以来,在将军府她与谢启根本没多少交集,怎么就喜欢上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来了,挡都挡不住?
余庸将谢启送至府外后,步回正堂,瞧见的便是陆锦兮立在原地,不知在发什么呆。
他沉着脸,冷声命令,“都下去。”
几个丫鬟奴才忙低着脑袋退出正堂。
陆锦兮这会子也无心关心谢启如何,见余庸面色不善,不由微抿唇角。
“你与他是如何相识的?”
余庸的声调此刻带了几分厉色,想来是心中有气。
“他是爹爹的学生,我自然与他相识。”
陆锦兮面不红心不跳的道。
“所以你回将军府,就是与他在将军府里……”余庸想到谢启的那句“陆姑娘养得那个男人正是谢某”,不由气指向她,“成何体统!”
陆锦兮原先还想着毕竟在这伯侯府度假,也不知要度多久。为了好过些,讨好一家之主做做表面功夫还是必要的。
哪曾想她这舅舅果真是个没心的。
嫁不嫁给谢启暂且不提,这余庸她如今是不乐意伺候了。
陆锦兮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兮儿不知舅舅所言的成何体统代指何物。倒是想问舅舅,将兮儿关在屋子里几日几夜,为了一己私欲将兮儿指给了徐家。又是成的哪门子体统?”
这话说得余庸一阵心虚,又见陆锦兮目光坦澈的直视着自己,不由恼羞成怒,一掌重重地拍在桌面上,“谁教你如此强词夺理!嫣儿说你近来心术不正,果真有理!”
陆锦兮想了想,这嫣儿大抵指的是他那四夫人姜嫣。
想到姜嫣,陆锦兮轻笑,“四夫人自烟花柳巷里出来,必是见过诸多心术不正之人。这般见多识广,舅舅自然该信她。”
余庸见她毫无一点知错悔改之意,甚至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不由怒上眉梢,“你!”
陆锦兮整了整衣袖,这身衣裳的料子摸着果然比以往的那些好了不知多少倍。她原先只以为老夫人去了,她怎么着也是伯侯府的表姑娘,陆昂的亲生女儿,有陛下亲赐的将军府邸,多少还是需念些旧情的。
如今看来,这伯侯府包括她这舅舅一颗心肠大抵都是黑的。
“舅舅也不必教训我了。”
余庸瞧着眼前的外甥女忽然像是变了个人般,没了以往的软弱娇怜,眉眼间倒了多几分从未有过的冷意。
就与那……
余庸恍惚间就忆起了余盛归府之日,谢启坐在马背上,冰冷的铠甲衬着一张脸,冷峻如刀,彼时睇过来淡漠的一眼与这倒有七分的相似。
陆锦兮向他行了一个礼,“兮儿乏了。舅舅若无事,兮儿便先退下了。过会还烦请舅舅让舅母将结香还给兮儿,毕竟没了结香,兮儿这几日寝食难安。若是一个不顺,便拒了圣旨……”
说到这里,陆锦兮见余庸额间青筋泛起,叹了口气,“兮儿孤家寡人一个,也无什么好怕的。可若是拉了整个伯侯府一百多口人陪葬……”
陆锦兮摇了摇头,在余庸仿佛要杀人的目光下大摇大摆地转身走了。
陆锦兮这会觉得这婚事虽然不靠谱,但到底还是有那么点用处的。
陆锦兮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三圈,结香才被人领着,一瘸一拐地进了屋。
陆锦兮瞧着她蓬头垢面分外狼狈的模样,不由眼眶一湿,咬了咬牙,“你!去请大夫!”
那丫鬟想来也是听到了风声,连忙领命,万不敢怠慢地小跑出去请大夫。
结香还立在原地,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陆锦兮步到她跟前,伸出手想去拨开她脸前的乱发,却被她侧头避过。
“结香……”
陆锦兮颤着手捧住她的小脸,她看见了,乱发下细碎的伤口。
结香未吭声,却是一把挣脱开她的手,跪倒在地上。
陆锦兮一怔,却见结香一双眼通红,死死的盯着自己。
“结香有负姑娘。如若为了救结香,要姑娘委身此等险恶之人,结香愿一死,不做姑娘的累赘。”
陆锦兮被她这一通话说得哭笑不得,忙扶她起来,“你何时成了我的累赘了。再说我瞧着像是被逼迫的样子吗?”
结香站起身,面色仍有些犹豫,“可姑娘……”
“我与你说过,他从不是险恶之人。”陆锦兮叹了口气,“虽说是圣旨,但嫁于他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虽然陆锦兮好说歹说的劝了结香许久,还力证自己之前便知谢启,也早已喜欢上他。
可临到夜里,陆锦兮躺在床榻之上,盯着头顶上的牡丹花,满脑子只有一个字——愁。
这夜,陆锦兮理所当然的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