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最近不太对》旧时岁

22、徐庆

　　宋婆子咬牙，不知该如何是好。
　　姚伯推开宋婆子，摇摇晃晃地往前走，“找伯侯府算账去。”
　　“姚伯！”
　　宋婆子几人忙去扶他，却又被他一推。
　　三个人就这般推搡着到了府门口。
　　此时，李二，三栝及徐厨子才从街上回来，见宋婆子及姚伯一身狼狈，忙扔下手里的东西，急步奔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
　　宋婆子一甩帕子，气道:“你们去哪混去了！”另一个婆子插话道:“小姐被伯侯府的人带走了！”
　　“这、这……”徐厨子一拍大腿，“这到底怎么回事？伯侯府为什么要带走小姐！”

　　陆锦兮被困在屋子里，窗户也被人从外头封死。
　　她原以为她的好舅舅余庸能顾念点血肉亲情，到头来还是她太过异想天开了。
　　陆锦兮现在最惦念的是结香，那日眼见着她毫无反抗之力的被奴仆拖走，也不知萧羽意会如何处置她。
　　结香这丫头多次为自己顶撞萧羽意，这回落进她手里，恐怕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陆锦兮越想越皱紧了眉，奈何如今外头的奴才一个个都将她当作摆设，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她根本无从打听。
　　正犯愁之际，屋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头打开，陆锦兮抬眸，便见一道窈窕的身影出现在她视线里。
　　余怜见她看过来，略笑了笑，侧身摆手，她身后的丫鬟上前，从食盒里端出一盘盘的菜肴。
　　陆锦兮不吭声，只坐在桌旁，看着余怜。
　　“父亲让我来劝劝妹妹。”
　　余怜笑着落座，将一双木箸搁在她手边，“听闻妹妹昨日滴水未进，怕是要伤坏了身子。妹妹身子骨本就弱，要是再……”
　　陆锦兮接过那双木箸，捧起一旁盛着饭的小碗，夹了一筷子靠近跟前的鸡丁，小口吃了起来。
　　陆锦兮原想也学学那话本子里的招数，来个苦肉计，来动摇一下余庸那摇摆不定的心肠。如今可见毫无用处，她自然也不会再自讨苦吃。
　　见陆锦兮忽然用起了饭，余怜止了声，微微张了嘴，满是诧异的看着她。
　　“妹妹可真是……”
　　余怜见她一头埋进吃里，对自己不闻不问，不由失笑地摇摇头。

　　待陆锦兮用完了饭，一旁安静伺着的丫鬟连忙上前收拾好桌面。
　　陆锦兮饮了口手中的茶，见余怜依然坐在边上，笑看着自己。
　　陆锦兮被她那不明所以的笑，看得微微皱眉。
　　“恭喜妹妹揽得如意郎君。”
　　余怜话里带着笑，那语气也不知是真心实意还是话里有话。
　　陆锦兮晃了晃手里的水杯，抬了眉看她。
　　余怜掩唇，离了座。
　　“听闻昨日妹妹将军府里的奴仆闹到了伯侯府被一顿打赶走了。”
　　陆锦兮一握拳，沉了眉眼。
　　“还有妹妹身旁的结香，听说今日已经寻到了人家，打算发卖了。”
　　陆锦兮倏得一下抬头，“结香签得是活契！”
　　余怜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我的好妹妹啊，看来你还是如过去那般良善和天真。”
　　她的语气里仿佛有惋惜和遗憾。
　　说完这些，余怜便转身开了门离去。

　　陆锦兮见屋门又被重新闭上，外头的人始终寸步不离。
　　她如今手无缚鸡之力，硬闯是自是闯不过。正思忖着要不要来个上吊自尽，引得余庸出来。
　　就见门又被人一把拉开，几个奴婢鱼贯而入，手里头各捧着洗漱用具皆衣衫首饰。
　　陆锦兮立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你们要做什么？”
　　最前头的婆子躬身一礼，“还请姑娘沐浴更衣之后，前去大堂见客。”
　　陆锦兮的视线落在那衣衫上，蓝白色样的锦缎，虽被整齐的叠在一方木盘之上，也可见料子极好，还有那耳饰花冠，金叶红花。
　　陆锦兮自不是傻子。恐怕此见客非彼见客，她的好舅舅是要生生将自己给卖出去啊。
　　陆锦兮在心底里冷笑，那她还当真不能辜负他的一番好意。

　　大堂里正见着客，萧羽意坐在主位上，饮了一口杯里的茶。
　　下首的位置坐着一人，眉眼间与徐夫人长得略有几分相似，身着月蓝素色的纱衫，璎珞坠胸，下系葱绿色墨绣裙，倒十分朴素。
　　她对面坐着一个年约二十几的男子，穿着竹青色的长袍，玉冠束发，系一条银白色的丝绦，扣了一块双鹤蟠桃玉佩，倒有几分世家贵胃之气。
　　李二娘低头饮着茶，见萧羽意摆着京都贵妇圈里头的一股子矜贵，不由在心里冷嗤一声。
　　要不是为着她外甥的前程，为着她本家商路，她用得着舔着脸凑到这群京都里头虚伪得要死的世家跟前。
　　听闻还是个风声这般不好的姑娘，前几日更是将姐姐气得要死。
　　李二娘心里头膈应得不行，面上却带着笑，“我家姐姐近几日身子不舒服，不能亲自前来，还望侯夫人莫怪罪。”
　　萧羽意摆摆手，“我自是明白。”
　　一家贪图名，一家贪图利，各怀鬼胎，自是心知肚明。
　　也就不计较那些个虚礼，只将明面上的面子做了个十足。
　　可徐家当初应了这婚事，虽知是高攀，但到底也将陆锦兮打听了个清楚，只道是年纪大身子骨弱不好生养，才学品性却是极好的。
　　如今却是来了个在府中豢养男子的名声，徐家多多少少也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婚事自是不可能退的。
　　李二娘本就是个商贾，素来精打细算，如今来伯侯府，也不过是为了徐家那几倍的聘礼，多少去掉一些。
　　正打算开口，就听得立在门外的奴才高声道:“表姑娘来了！”

　　话毕，就见得一道娉婷婀娜的身影步了进来。
　　笼着坠马髻，鬓蝉似羽，边上围了几只颤巍巍的金蝴蝶，垂下几串泛珠流苏。李二娘瞧着那张脸，瓜子般的形状，肤白盛雪，琼鼻挺秀，青黛色的娥眉下一双杏眼，神若秋水。如樱桃般的小唇此刻稍显苍白，随着一声低咳，帕子轻捂，几缕青丝晃悠悠地垂落，满是说不出的娇怜。
　　她心里忙道一声糟糕，转眼去看对面的外甥，果见她那原本想来为母出气的外甥，此刻如失了魂般直勾勾地盯着大堂中央的伯侯府表姑娘。

　　陆锦兮松了丫鬟扶着自己的手，举步过去，乖巧地行了一礼。
　　“兮儿见过舅母。”
　　萧羽意瞧着她那模样，有片刻的恍神。
　　未想到这稍稍一装扮，竟有几分肖似她那已故的母亲。
　　萧羽意抬了手，道:“这是李家二娘子，这是徐家的公子。”
　　陆锦兮乖巧地一一行礼，临到徐家公子跟前，稍稍顿了一下，略略抬眼，羞中带怯地垂下了眼帘。
　　这极快地一眼，立马将徐家公子的另外半个魂给勾了去。
　　徐家公子忙离了座，手足无措地行了一礼，直盯着陆锦兮喃喃道:“小、小生徐庆见过陆姑娘。”
　　萧羽意心里虽觉得陆锦兮这般乖巧委实怪异，但瞧着二人眉来眼去的模样，不由心中大定。
　　她看着李二娘笑道:“这两孩子果不其然是有眼缘的。”
　　李二娘面上讪讪，勉强应了一声。
　　她这外甥什么都好，就是见着美人走不动路。
　　如今怕是怎么叫都叫不应了。
　　萧羽意又笑，“二娘前几日曾说过的那株兰花开了，不如今日便去那后院瞧瞧。”
　　李二娘点了点头，“也好。”
　　话毕，不动声色地瞪了对面的徐庆一眼。

　　只那徐庆此刻不停地拿眼角暼着着对面安静饮茶的陆锦兮。
　　哪还有心思顾及李二娘，见她瞪了自己一眼，不由有些不明所以。
　　李二娘恨铁不成钢地随萧羽意离了座。
　　陆锦兮象征性地也站了起来，轻声道:“舅母，兮儿陪您一道去。”
　　萧羽意拍了拍她的手，温和的笑道:“不碍事。你在此处多坐一会。”
　　徐庆忙也跟着行礼。
　　李二娘知他心思，无奈地叹了口气，“在这陪陪陆姑娘吧。”

　　萧羽意与李二娘转眼便走远了。
　　这大堂里就剩下陆锦兮并徐庆，还有她身后的一个丫鬟。
　　陆锦兮转头，就见徐庆慌乱地别开眼。
　　她拿着帕子，掩着唇娇羞一笑。
　　那丫鬟眼见二人情愫暗起，忙拎起一旁桌上的茶壶，低声道:“奴婢去沏壶茶。”
　　话毕，也跟着一溜烟地跑远了。
　　陆锦兮眼见着周遭彻底没了人，眉眼里的笑慢慢冷了几分。
　　这伯侯府真是好样的，铁了心让她嫁给徐家。哪怕是让她与陌生男子独处，毁了清誉也要将这一切做定。
　　她可万万不能辜负这般苦心。

　　陆锦兮转头，就见那徐庆似乎比方才立的位置近了几分，不由皱了眉。
　　徐庆见陆锦兮这般模样，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连忙后退了一步。只那眼神依然直勾勾地盯着陆锦兮。
　　陆锦兮不得已只得低下头，掩去眸间厌恶，嗓音温软的道:“徐公子今日是骑马来的？”
　　徐庆被这一问，回过神来，“自然。”
　　“那……”陆锦兮抬起眼，殷切的望着他，“徐公子是路过了市集吗？”
　　“自然。”
　　“那徐公子可否与兮儿说说那市集之事？兮儿从小到大还从未逛过京都市集。”
　　说着说着，眼中不由失落了几分。
　　还好这徐庆重色，看起来极好拿捏，想来这招应行得通。
　　果不其然，这徐庆见她如此，忙道:“莫难过。我以后日日陪你去逛市集。”
　　陆锦兮笑道:“真得吗？”
　　徐庆见美人嫣然一笑，不由又失了神，“自然。自然……”
　　“那你可不可以……”
　　陆锦兮准备豁出去了，几步凑到他跟前。
　　正待说完心里头的话，就听得两三道脚步声靠近，紧接着响起一道怒呵，“你们在做什么！”

　　这熟悉的嗓门，陆锦兮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这回她都使出了毕生演技，快把自己都恶心坏了，就差最后一步，就这么前功尽弃了。
　　陆锦兮忍不住愤愤地瞪过去，就见余庸满是怒意的立在中央，身侧还站着一个人。
　　因逆着光，陆锦兮瞧不清他的脸，只能勉强看清他的身形，挺拔欣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