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死神之子》雨栗子

28、第 28 章

　　对于那之后的事情，桂可以问心无愧地说：他真的什么也记不得了。

　　将自己的后背交托给银时，握紧手中的刀斩杀敌人，将阻拦在自己面前的所有人统统清除掉。大脑里只剩下这单纯的想法，一根决定着生与死的弦已经紧绷到无法再思考多余问题的程度，他就像是一个机器一般，沐浴着敌人的鲜血，不停地挥刀、前进，挥刀、前进，直到自己的前路再也没有任何敌人。

　　同时，自己的身后也没有了任何同伴。

　　他搞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起与银时失散的，明明好像就在刚刚，他们还一起喝了补给的水，吃了几口干粮，小小地休憩了一会儿，可是没过多久，敌人又追了上来。于是他们不得不让已经快要筋疲力尽的身体再度活动开，继续战斗。

　　即使他们的手已经发抖到几乎握不住刀，即使他们的腿已经软到几乎没有一丝力气再跑，可是，他们仍然无法放松，因为放松就等于死。

　　“假发，快跑起来！”

　　这好像就是他如同碎片一般的记忆里，最后一个有银时清晰印象的回忆了。可惜的是，他只听见了他那个声嘶力竭的叫喊，却没有看见他最后一面。之后的事情，他就再也不记得了，一切都模模糊糊的，好像是坏了的收音机一样，除了不知所谓的杂音和零零散散根本连不起来的碎片，什么也不剩下了。

　　然后，等到他再次有清醒的意志的时候，他就已经身在攘夷军的一个临时据点里了。

　　据阿清说，他被鬼兵队发现的时候已经陷入了昏迷，同时身上轻伤十几处、重伤三处，做了两次手术才算从死亡线上给拉回来了，而此时距离他被发现也已经过去了两天了。

　　听完阿清忧心忡忡告诉他自己现在的情况之后，他睁大了眼睛张开嘴巴，试图要说话，坂本本来是想安慰他不必激动的，有什么话过两天再说——但是他完全不在乎，桂艰难地伸出一只手，仿佛要抓住什么，问他们：

　　“银时...呢？”

　　随后，他感觉周围一片寂静，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让他感觉心跳快了一拍。

　　回答他的是高杉，他的手上打着绷带，似乎也受了伤。他说：“我们只发现了你。我已经派人去那一带去找了，但是至今都没有银时的任何音信。而且，桂，这个据点只是临时的，我们要转移了。”

　　青年的眼睛是血红色的，布满了血丝，头发也难得是乱糟糟的，看上去既憔悴又疲劳，好像已经有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他话里的潜台词已经不能更明显了——银时失踪了，而且很大可能就是阵亡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了，但他们却已经决定放弃再去找他。

　　他没有办法去苛责高杉他们做的决定，毕竟这次战役损失不小，为了大部分人、也是为了后面的战斗，他们必须要尽快转移阵地了。更何况...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我们有多少同伴只能曝尸荒野啊，银时，他也不能例外了。”

　　从牙关中一字一句地强撑着说完了这番话，青年就像他当初亲手为瑞人介错的时候一样，他转过身去，不再在同伴面前露出任何情绪，可是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他的肩膀仍在微微地颤抖。听罢，桂伸出的手无力地垂下了，他闭上了眼睛，喉咙里发出一阵奇怪的咯咯声，听上去仿佛是伤兽痛苦的呜咽，见到他这样，阿清不忍地用手捂住了嘴——这几天她已经为银时的事情偷偷哭过好几次了。

　　他们都试图安慰自己：银时本就是阵亡率最高的先头部队队长，他是他们所有人中最容易战死的那一个。这战争是如此的残酷，当初与他们一同来到这里的同学们都已经死的死、离开的离开，留下来的任谁都不能说自己一定能活到最后，他们也许明天都要一起去陪死去的同伴。应该早就习惯这种事了……

　　他们都以为自己已经看淡生死了，但是，终究有些人是不一样的。尽管已经经历了太多同学的死，但除了初来战场第一次直面死亡，这是他们对同伴的战死最为痛彻心扉的一次。

　　“喂喂喂！！你们这些人都是一副啥表情啊？”

　　带有明显土佐味的大嗓门，打破了他们彼此悲痛不已的沉默，坂本看着周围这一圈就差没给银时哭丧的好友们，满脸都是试图活跃气氛的乐观。他用力拍拍高杉，又拍拍阿清，最后打算拍桂的时候看见他全身上下的绷带，还是忍住了没拍下去。

　　“也没人说金时他就真的阵亡了吧？咱们要讲一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也许再过两天，金时他就活蹦乱跳地又出现了呢？你们既然都是他的老同学，也要对他有点信心嘛！”

　　“毕竟，金时可是很强的啊！他是金太郎嘛！啊哈哈哈哈！”

　　他的声音非常洪亮有力，虽然那种招牌的“啊哈哈哈哈”笑声听上去有点刻意，但多少还是冲淡了现场那股越来越悲伤的气氛。好半天，阿清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睛，才回拍了一下他。

　　“...坂本。”

　　“嗯？”

　　“他叫银时，不是金时，你就没叫对过他的名字啊。”

　　“啊哈哈哈哈！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不管是金时还是银时（阿清：是银时！），总之，我相信他一定能回来的！”

　　青年的一番话洪亮有神，充满了近乎豪迈的笃定。言语也许可以骗人，但是眼神不会，此时，坂本的那双蔚蓝色的眼睛仿佛装着星辰大海，里面盛满了希望，无论是谁，与他目光相对的那一刻，都会为他所感染。

　　阿清想，也许因为他与银时相识时间最短，从不曾像他们那样目睹过那么多同学的惨死，才能还拥有这种希望的眼神吧。

　　……

　　茫茫的星河之中，一支舰队正在以高速向着银河系的某个蛮荒之地航行，一个红发男子倚靠在舷窗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窗外不断掠过飞船的红色星团，他在心底感知着这些由蓝变红的星团，知道他们已经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哎呀，马董先生，真少见，您没有去休息吗？”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他的背后响起，强烈的存在感打断了他的默数，他没有回头也知道这是谁——在春雨这种穷凶极恶的恶徒聚集的地方，小孩子是很少见的。

　　“你不也是，神...神...”

　　“是神威哦，请记住我的名字。”

　　男人转过身来，当他站起来的时候，眼前的孩子仅仅只能到他的腹部左右。这个凤仙从烙阳收来的徒弟，认人的速度倒是很快，他只和他打过一次照面，他不仅记住了自己，而且还一副很自来熟的样子来和他打招呼。

　　而他能记住这孩子的原因在于，他给他的感觉，不亚于他第一次见到凤仙。

　　男孩笑盈盈的望着眼前闭着眼睛的男人，那是一种像是套着假面似的、完美无缺的笑容，不过很快，他就转身去看窗外的群星。从少年的身上，几乎看不出他对这位春雨的师团长有这艘船上其他人皆有的那种敬畏。在感知到少年那种波澜不惊的气息之后，他忍不住想感慨，凤仙那老家伙，还真是收了个了不得的徒弟呐。

　　“还有一小时左右应该就能到太阳系了，地球已经离我们很近啦。马董先生，您期待吗？”过了好久，神威又找他搭话了。

　　“谈不上，只不过是任务而已。”说到这里，男人稍微有些意外，“你好像看上去很期待，怎么，是因为要去见老师？”

　　神威的身上，分明地在升起一种名为“期待”的高昂情绪与战意，大概是他年纪太小不善隐藏，又或是他没想过隐藏，所以他感知得一清二楚。战意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意思，夜兔都是那样；但至于期待……他就搞不懂了。

　　地球所在的太阳系位于银河系猎户座旋臂上一个不起眼的位置，直到近几十年来才被其他星系发现。但是它一经发现就引起了许多文明的关注，天道众更是第一时间就要将这个星球的阿尔塔纳占为己有。原因也很简单，就是这颗行星实在是太宜居了。

　　充足的氧气，温暖适宜的温度，干净的空气与水，连绵的森林与广袤的海洋，加上稳定的恒星环境，它是那么生机勃勃……这都是许多生存条件极度恶劣的文明所无法想象的。尽管地球目前还在开发当中，但已经有许多人都认为这颗行星的未来可期。

　　所以，地球在银河系中有一个外号：宇宙的绿宝石。

　　觊觎这颗绿宝石的，可不只是天道众，春雨也同样想分一杯羹。神威的老师凤仙，春雨第七师团长已经作为先遣部队派去了地球，并初步在吉原建立了据点，不过据情报称，地球上尚且有很顽强的抵抗力量，反对天人开发地球。所以一部分人才会雇佣春雨的人来帮他们扫清障碍，至于春雨……虽然已经有凤仙在地球站稳了脚跟，但是有钱为什么不赚？

　　而他，就是这一批从春雨来的雇佣军的头领。眼前的少年隶属第七师团，倒真不是他的下属，实际上，他只是跟随第七师团一部分人搭顺风车顺便过来接凤仙的。

　　春雨在这一带还另有生意，这个任务才是第七师团这次出行的目的。所以少年兴奋之余，也依旧遗憾地摇了摇头，惋惜道：

　　“我确实很期待，但那与老师无关...不过，不能在地球上久留，和那里的强者交交手，也很遗憾。”

　　“那种蛮荒的星球上能有什么强者，不过就是猴子而已。”马董对此不以为然，他被人称为星芒剑王，纵横宇宙已经多年未能遇到什么心仪的高手剑客，所以尽管他听说地球上的那种叫“武士”的人也是用剑作战，但他依旧兴趣缺缺——不过是任务而已。

　　“话可不能这么说。既然这颗星球被很多人看好，那么上面的生物里也说不定会有有趣的强者呢？未来是有无限可能的。”

　　少年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人，又一次眯起了眼睛，身上的战意更浓厚了。不过就在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时候，走廊另一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匆匆的脚步声，一个身材高大的褐发青年突然出现在拐角处，嘴里还嘀咕着：

　　“总算找到你了！神威！”

　　青年的头发略显乱糟糟的，身上穿着与神威一样的黑色唐装，一看就知道和他一样是第七师团的人。青年匆忙地走过来，很是恭敬地与马董打招呼：

　　“马董师团长，我家的孩子给您添麻烦了。”

　　“我可没有给马董先生造成任何麻烦哦，我只是和他聊天而已，你不必紧张啦，阿伏兔。”

　　“你小子少说两句吧！对长辈要有礼貌啊！礼貌！”

　　比起神威的轻松悠然，这个叫阿伏兔的家伙倒像是很注重礼仪和上下级关系的那种人，马董感觉有些索然无味——这样的人官场上大概很吃得开，至少元老院肯定喜欢，但他作为武者则着实觉得无趣。

　　“无妨，我倒是无所谓。”

　　相比之下，反倒是神威这样初出茅庐、但锋芒毕露的年轻人更对他的胃口。

　　就在此时，突然的，飞船内产生了一阵轻微的震动，随后，机械的广播电子音响起，提醒他们：
　　“前方即将穿过奥尔特星云，飞船可能会与星云尘埃产生摩擦，为了安全，请逗留在外的各位立刻回到各自的舱室。”

　　奥尔特星云是包裹着太阳系的云团，穿过它之后，太阳系就近在眼前了。飞船的速度比预计中更快，他们都该回去准备降落之后的事情了。

　　“既然已经快到了地球，我也要回去了。”

　　“嗯，那我们就有缘再见，马董先生。”

　　少年笑着与他道别，他随意地与神威挥挥手，转身离开。在他离开的那一刻，他从少年的身上又探知到一股遗憾的情绪。嗯……其实他大概能猜到少年在想些什么，不过他倒也不觉得很失礼。毕竟，对于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他也是存着很强的期待的。

　　后生可畏啊，有缘再见吧，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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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神威出来打个酱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