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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碾压——玄武对她说的东西，她听不懂，或者说，她希望那不是她想的意思。
“我不懂你的意思...玄武，你在说什么？”她的声音第一次有点儿颤抖了，“你是想说，这场仗根本赢不了？那，银时、还有高杉他们...”岂不是在做无用功？他们可还在那个残酷的战场上啊，还有阿清，难道，她终有一日，会收到他们所有人的遗书吗？
看见少女面色也渐渐变得苍白，玄武这才意识到自己对她说的太悲观了。他摇了摇头，改口道：“你不必太过认真，我是个逃兵，是被天人吓破了胆的胆小鬼——我说的全都只是我一个人的看法，未必就是真实。实际上，攘夷军仍然还是让天人和幕府吃了很大苦头的，你可能不知道吧，银时，桂，还有高杉，他们三个现在可都是出了名的大人物了。”
这番话说得过于生硬，一听就是苍白的安慰。阿秋叹了一口气，“你不必安慰我，这些我...我也不是没想过。大家一开始都说只用一两场仗就能胜利带回老师，现在不也...天人应该是比我们强的吧？玄武，你和我说真话没关系的，我也好对小光有个准备。”
在她说完这番话的时候，熟睡中的小光正巧发出了一声呢喃——她好不容易才睡着，一张白嫩的小脸蛋红扑扑的，可爱得让每个见过她的人都忍不住心生怜爱。回想起她这两天安慰小光的那些话与她那期待的眼神，继给小光看老师他们的照片之后，她又有些后悔了。
如果银时他们也牺牲了，老师真的被幕府处死再也回不来了，那么到时候，她又该如何面对这个聪明固执、一门心思等着父亲回来与她团聚的小女孩呢？
“好吧。如果你想听这些的话...”
玄武的声音，带着挥之不去的战场硝烟、血与火的气息。他告诉她，天人用的是枪，是炮，是飞船与舰艇，而攘夷军，却仍然在用几个世纪以前的刀剑长矛；天人与幕府勾结在一起，反对他们的全国各地力量在宽政大狱之下已经几乎被铲除殆尽；天人的补给与兵源相当丰富，他们拿到了地球的资源之后以此为饵招募了大量佣兵，而攘夷军只有志愿兵，可用的物资总是十分短缺。
“我在回来的路上，看见了很多商人在卖阿片这些药材，唉，其实很多物资并不是那么难弄，但是他们都不愿意卖给攘夷军，就是生怕得罪了天人和幕府。打仗首先要有饭吃，有药，有武器用，高杉和桂以前天天都在烦恼这些……”
“好在我们现在还有个坂本，这个人很有头脑，也有门路，能为攘夷军拉来很多的赞助和物资，不然我真不敢相信我们能撑多久。要是没有他，哪怕高杉想出来的战术再高明、桂执行得再完美、银时再强，我们也没法打仗。”
“不过要我说这些都没用就是了...在天人的大炮和飞船面前，再高明的指挥官，再强的士兵，都和螳臂当车没什么区别。天人有科技，有武器，有被我们称为奇淫技巧的所有东西，而我们呢？只有武士和武士道。”
他以这样一句几乎大不敬的嘲讽结尾，结束了他与阿秋的谈话。期间，少女没有怎么开口提问或者反驳，只是静静地聆听。或许他们都知道，他只是在向人倾诉他在军队里不能说的那些真心话。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周围是安静的，这间屋子里只有他们，和一个小小的孩子，与外面的战争几乎绝缘。然而在几百公里以外，那里的战争依然如火如荼，攘夷军刚刚获得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胜利，士兵们聚集在篝火下讨论何时能成为正规军。
盛夏的风带不走那里的硝烟，营地里大大小小的篝火仿佛是星星，点缀在那片被战火席卷的土地，一切都仿佛是在预示着那些为国而战的志士本身——这就是他们回光返照的、最后的星火了。
……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看见了一个男孩。
他看起来和秀次郎哥哥差不多高，蜷缩在一个又黑又小的空间里，头发乱蓬蓬的，她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只是大概能看见他的头发颜色和她很像。真奇怪呀，这里这么黑，一点光亮也没有，她却能看见他在那里；可是她虽然能看见他，却看不见他究竟长什么样子。
“小哥哥，你为什么不到外面去呢？”外面多亮呀，这里又黑又冷，好讨厌的。
她大着胆子和这个小哥哥说话，小男孩听见她的声音，身子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他的声音很嘶哑，好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了，但是他还是认真地回她：“因为我不能出去。”
“为什么不能出去呢？这里好黑，小光最讨厌一个人呆在黑漆漆的地方了。”
“我不讨厌这里，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很安心。”
“安心？”
“因为外面的人会打我，会把我捆起来拿刀扎我，还说要烧死我，不过他们从来都没真的杀掉过我，最后都是把我又扔回这里...总之，外面一点也不好，每次我到外面去，都不会有好事等着我。”
“...为什么大家要这样对你啊？”小光歪着头看着男孩，她不懂男孩说的很多东西，包括什么“刀扎”、什么“烧死”，但是她大概明白了大家都在欺负他。为什么他会被欺负呢？小光想了好一会儿，她只能想到一个答案。
“因为你不是乖孩子吗？”她很好奇，每次秀次郎哥哥抢她的东西、掐得她好痛的时候，她哭着找叔叔阿姨，他们都说一定是因为自己不乖，哥哥才会欺负她，因为只有不乖的坏孩子才会被讨厌。这个小哥哥也是这样吗？但是那个男孩的喉咙里发出了类似咯咯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笑，却让她有点害怕。
“乖孩子？什么是乖孩子？那一定是个能得到大家喜欢的好孩子吧，一个对谁都能给予善意、也能得到别人善意的人，毕竟这世界是如此的苦难与不幸，不成为一个好孩子恐怕是活不下去的...是啊，大概因为我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吧，我注定不可能成为那个乖孩子了。”
“像我这种坏孩子，只能呆在这样黑暗的地方，静静地一个人看着外面的世界...他人对我来说是威胁，是地狱，是永无止境的伤害，我受够了...就让‘他们’代替我承受这一切吧，就让他们在这个无聊的世界上随便闹腾、任人摆布吧，除非他们替我找到了什么乐子，不然我真的不想再做任何事情了。”
...好吧，她一句话也听不懂。小女孩只是好奇地看着那个男孩，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很难过，说不出来的难过，比当初妈妈给她买的玩具娃娃被阿姨他们拿去送人的时候还要让她伤心。她撅着小嘴，抽了一下鼻子，却感觉自己又哭不出来。
仿佛是觉察到她的心情，男孩慢慢地面朝着她坐了起来。他仍旧闭着眼睛，五官也不知为何依旧模糊不清，但是她好像能猜到他现在在想什么——因为是梦吗？她从没见过这个小哥哥，却又似乎比任何人都了解他。
“不必为我伤感，我也不需要这种东西。真奇怪，为什么我会见到你，小丫头...不过我劝你还是快点回到你的世界去吧，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那哥哥你呢？”
“我？我说了啊，除非外面的事情已经发展到了我不得不出去的时候了，不然这个地方对我来说还是挺好的。”
“可是这里好黑哦，又冷，你真的不怕吗？”
“我看怕黑的是你吧。我早就习惯了，毕竟，我已经很多年都生活在黑暗之中了，我根本没有用来看光明的眼睛，就像这样。”
说到最后，男孩突然露出了一个极为诡异的笑容，他睁开了双眼——不，这么说不准确，因为那里面根本没有眼睛，那一双眼眶里空空如也，盛满了比周围更加幽暗、更加深的黑色，隐隐看去，那空洞似乎还在往外渗着什么红色的液体，仿佛是血之花在黑洞中慢慢绽放，而他居然还在继续笑着——
“哇——！！！”
小光发出一声尖叫，然后她就感觉一个巴掌呼啸而来，直接拍到了她的脸上。
“哭包喊那么大声干什么呢！差点噎死我了！”
熟悉的不耐烦声音，小光睁开眼睛一看，那个可怖的梦中男孩不知不觉地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现实里最不喜欢的那个男孩，周围的世界一点也不黑，外面雪亮雪亮的，也很暖和。
...哎？我为什么要想到黑呢？刚刚...是梦到黑黑的地方了吗？
秀次郎正拿着一只鸡腿吃得满手是油，那只刚刚拍了她一巴掌的手还毫不在乎地把油腥都擦在了她的枕头上，仿佛那就是他的抹布，见她醒来，他还好奇道：“喂，哭包，你梦到啥玩意儿了，怎么叫成那样子，真丢人。”
“我...我也不记得了。”小女孩的眼里满是说不出的迷茫，她自己也搞不懂，明明心还跳得咚咚的、身上也流了好多汗，可是她就是记不得刚刚到底做了什么噩梦了，仿佛那是离她非常、非常遥远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她努力地想去回忆，却只能回忆起一团迷雾一样的黑暗。
一个黑黑的地方...吗？如果是的话，那可真是个噩梦，她最讨厌黑的地方了。
“切，没意思。”男孩失望地举起鸡腿又狠狠地撕咬了一口，大口大口地嚼着，不过还没等他啃完这个鸡腿，他的背后就响起了一声怒吼，吓得他险些把鸡腿给扔出去。
“我就说刚刚买回来的烧鸡怎么少了一半！又是你偷吃！这可是招待客人的！”
男孩的姐姐雄赳赳气昂昂地迈步走进房间里，对着自己偷吃的弟弟就是狠狠地一拧胳膊，男孩吃痛，夸张地大叫起来：
“什么客人呀！不就是那个医生嘛！家里的好吃的都是我的，我才不让给别人！”
“这就叫没礼貌！我又不是不让你吃，你就不能等开饭了再吃吗！”
本来是要好好招待玄武这个客人的，结果菜还没上就被被臭弟弟偷吃了，简直丢脸到家，气得阿秋又扭了一把秀次郎。姐弟两个吵了半天也没个结果，这种场景小光已经看了不知道多少次，只是赶紧向床边挪了挪，生怕等下秀次郎生气了要拿她泄愤。倒是玄武还从客厅跑过来，好脾气地劝了半天，才让阿秋息怒。
“好啦，阿秋，秀次郎还小，贪嘴也是正常的，你就不要计较了...你今天叫我来不是说有事要和告诉我么？是小光的复诊吗？”
看着秀次郎气呼呼地跑出去要找他的“小伙伴”玩、不理姐姐的别扭模样，玄武忍着笑安抚阿秋，听着她第N次抱怨弟弟“被爸妈宠坏了”、“一点礼貌都不懂”云云，随后弯下腰给小光摸了摸额头，很肯定地说：“退烧了，没什么问题。”
小光看着眼前这个挺和善的青年，知道他就是这几天总是上门给她开药的医生叔叔，小姑娘乖乖巧巧地小声道：“谢谢叔叔，叔叔辛苦了。”
“不客气，真乖啊...”玄武揉了揉小光的头发，那个触感软软的，就像是春天雏鸟的幼毛一样，又软又细，暖呼呼的，叫他不自觉地就又弯了嘴角。“真的，长成了一个很乖很可爱的好孩子。”
“是吧？真的，要是秀次郎有小光一半的听话就好了...哦对了，你说她退烧了，那能出门吗？我想带你和她一起去个地方。”
阿秋抿着唇，看起来颇为认真，显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看着玄武也渐渐严肃起来的表情，她还特意跑到了门口望了一眼，确认自己弟弟是真的又跑出门了，才回来继续小声在他耳边道：
“我们去松下村塾，那里有很重要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 2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