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身星光[all27]》一十五九

44、第 44 章

　　电吉他的声音如狂风怒号，键盘又紧接着弹出雷电骤鸣的声响。贝斯的弦粗重难弹，发出低沉的音调，中和过于激烈的咆哮。鼓点像突然杀将进来的武士，了平甩出鼓槌，任它在空中放肆旋转，直到重力吸引，再度落入他掌心，用力一敲，台下便又是一叠尖叫的浪潮。
　　纲吉已唱到兴奋，一掌推开话筒支架，走到每一位朋友身边，吉他、贝斯、键盘、架子鼓……，每一个乐器都能经他手，无缝衔接，弹奏这曲摇滚。
　　等到最后一个鼓点敲完，台上的热浪似乎还在翻腾。
　　纲吉将湿透的头发拨到脑后，露出光亮饱满的额头。
　　他拉着自己的朋友一个接一个地拥抱，每个人身上脸上都带着激动的汗水，隔着皮肤，在彼此靠近时连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当他抱至蓝波时，才发现这个孩子竟然已经比他还要高上一点了。再也不能拍蓝波毛茸茸的发顶了，纲吉遗憾地把手放在蓝波的后颈，手心也沾上了许多汗水。
　　蓝波低下头，依旧像个孩子那样埋在纲吉肩膀，对他说：“这是场难得的欢乐盛宴，我超级喜欢。”
　　“能有你们的参与，我也超级开心。”纲吉回答道。
　　等到将朋友们都送下台，纲吉拿起话筒，对着台下观众说：“以前我总是觉得爱是彼此牺牲，彼此忍让，好像必须让自己痛苦才能彰显爱意的真诚。结果我却发现，在我痛苦的时候，我所爱的人也在痛苦。这种单方的自我感动，带来的却是双方的煎熬无措。现在我总算懂得，真正爱一个人的方式是爱他，也爱你自己。让陪伴取代分离，请相信彼此的力量！”
　　那些战斗与死亡的画面一帧一帧地在纲吉脑海中闪过，曾经就算牺牲性命也要守护的，该是大家的笑容才对，然而假死之后又留下了什么？一颗颗残破的心和滚烫的眼泪。
　　没有人这样质问过，可是纲吉却忍不住拷问自己，当初以命换来的和平，真的是大家想要的吗？
　　擅自夺走了你们最喜欢的东西，对不起。
　　和朋友们一同演出的感觉超乎纲吉想象的好，一时之间情绪翻涌，难以自控。他看向台下经纪人所在的地方，再度举起话筒说道：“我感恩这个世界。它带给我太多的成长、惊喜与不舍。我知道许多人都说我很幸运，那我就感谢大家的祝福。对我来说，真正的幸运就是遇到你们的关爱。在此，我尤其感谢我原来的经纪人先生，我一生的朋友。”
　　灯光与摄像一同转到经纪人那里，他穿着整洁干练，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震撼与感动。
　　场中的所有粉丝不约而同地鼓起了掌，替他们的偶像感谢这位经纪人曾经在最困难阶段的一路相陪。
　　好似才发现经纪人身边坐着一位气质过人的美女，纲吉惊讶地对大家说：“没想到我的小师妹也来捧场了。她的舞蹈功底特别扎实，既然你来了，干脆就上来给我义务劳动吧！”
　　台下不断发出嘘声和笑声，不少观众抬头，才发现头上的屏幕在没有表演时竟然是虚拟场的观众的弹幕投放屏。
　　到了纲吉和观众的互动环节，点赞量最高，或者重复率最高的弹幕便会被后台人员放大，推送到纲吉背后的大屏幕。此刻闪动在纲吉身后的一行大字便是为小师妹打抱不平的。
　　纲吉转身看到之后捂嘴大笑，可怜兮兮地看着台下的小师妹，“看来只好恭敬地邀请你才能平息大家的愤怒了。”
　　由纪子优雅地站起来，略带羞涩地给纲吉摆摆手，一路走上舞台。
　　纲吉几句话便给由纪子递了不少机会显示她的努力与天赋，顺便也把她带入了演唱会的一问一答环节。
　　背后的大屏幕开始转动，无论虚拟场还是现实场，所有的观众号码都有可能被抽中。
　　由纪子拿着话筒，负责帮助纲吉喊停。
　　屏幕突然定格在一个号码上，系统迅速定位号码位置，灯光镜头一起跟上——是一位小女孩儿。
　　她的妈妈把她举得高高的，人群中传来一只话筒，小女孩拿到手里，高兴地问：“你是沢田纲吉吗？”
　　由纪子在旁边笑着插话道：“小朋友，一个人只有一个问题，你确定要问这个？”
　　小女孩儿皱起圆圆的脸，转瞬又张开笑颜，问道：“你真的是沢田纲吉吗？”
　　全场终于忍不住，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纲吉拿着话筒，认真地对小女孩说：“我是。你为什么想这么问啊？”
　　小女孩低着头看妈妈，话筒却没拿开，所有人都能听见她的话，“我还能继续和他说话吗？”
　　她的妈妈也激动得不行，一手掐紧老公的胳膊，强自镇定地点了点头，“现在是回答问题，当然可以了。”
　　小女孩高兴地“咯咯”笑了起来，对着纲吉又变得严肃，一派大人的模样，“我以前经常见你的！但是老师说过，梦里面的都是假的。”
　　说完，她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场中又是一场大笑。
　　纲吉还未再多说什么，3分钟的问答时间到，背后的屏幕又开始转动起来。
　　等到数字稳定下来，这次是虚拟场的观众。
　　虚拟场的观众暂未开放真人显影，只能通过弹幕形式提问。这位观众的问题是，“听到你说起陪伴和爱，你是已经有爱的人了吗？”
　　纲吉笑着点点头，“当然，只不过我不能将它定义为爱情。因为我爱的人很多，而爱情应该忠贞无二。”
　　粉丝们活动手中的灯棒，将它们变换成心的形状，回应纲吉的话。
　　接下来又抽取了一位观众，回答完问题之后，舞台中央推上来一套设备，眼尖的粉丝又开始欢呼起来。
　　纲吉伸手将由纪子请到舞台中央，自己则走到后面，做起了DJ的工作。
　　舞台上精彩纷呈，舞台下有一个瘦弱的身影慢慢朝后台的方向走去。
　　3个小时的演唱会很快就要走向结束。所有人耗尽了浑身精力，此刻却不愿停歇，不知疲惫。
　　“最后一首歌曲。”纲吉结束和观众的笑闹互动，此刻身上还带着美人鱼的装饰，半透明的鳍状耳饰，以及眼下贴着的如鳞片般分布的水钻，正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五彩的光芒。
　　“这是一首对我来说意义重大的歌曲。为了写这首歌，我花费了近一年的时间，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合理地抒发自己心中的那份情感。我在最后把它献给你们，献给一个执着追梦的灵魂。最后，感谢这一年来的种种，让我们以歌曲告别吧。”
　　一束明亮的灯光汇聚在场中，黑暗的边角处，安置好了一架钢琴。
　　狱寺换上了修身的西装，衬衣领口结出繁复华丽，他轻轻地将手指搭在琴键上，银色的头发被拢在一边，比起之前的牛仔打扮，现在又是一位优雅的贵公子了。
　　纲吉朝他微微颔首，琴声响起，纲吉把话筒拉近，背后，头顶漆黑一片，却随着他的歌声逐渐有星光点点浮现。
　　“如果我注定要流浪”
　　“临行前谁为我披上衣裳”
　　“那晚夜色明亮”
　　“是皎月指引远方”
　　星光越来越多，悬在高高的天际闪烁不停。
　　“如果我注定要悲伤”
　　“或许把刀交到你的手上”
　　“若你也有所执着”
　　“总好过两份求而不得”
　　星星开始坠落，拖着长长的尾巴掉在地上，溅出铁水浇落一般的火花。
　　有的没跌下去，反而落在纲吉的身上，头上。
　　琴键被用力按下，音乐逐步进入高潮。
　　“然而前路一片空茫”
　　“谁是猎人谁又是枪”
　　“我与黑夜许下愿望”
　　“纵使明月绕过矮墙”
　　“纵使披满一身星光”
　　“跋涉千里也要回归所爱身旁”
　　星光做衣，纲吉的声音停了下来，他睁开眼睛，像是从天而降的神祗，被星星宠爱覆盖，光芒四射。
　　他拿起话筒，目光眺望远方。
　　“我名曰家乡”
　　“我名曰天堂”
　　“愿游人不再彷徨”
　　曲终、人散。
　　纲吉和大家鞠躬，走下舞台。
　　背后是百万粉丝的呼唤与不舍。
　　他的脸色凝重又带着些许迷茫，reborn和守护者们都在下面等着他，却听他问道：“为什么……”
　　“你还在这里？”
　　所有人向着发出声音的那个人看去，狱寺拉着纲吉说道：“白兰……”
　　白兰仍是简单的T恤牛仔裤的打扮，他斜靠在墙边，无视众人目光中的愤怒与威胁，笑着对纲吉说：“小纲吉还不懂吗？你回不去的。”
　　他用手指虚虚地围着守护者们绕了一圈，“他们可以走，是因为身体里有本体灵魂的排斥，可以说，能留下来才是最大的问题。一旦放弃抵抗，灵魂被挤出体外，这时候再由另一个世界架起通道，做好指引，那就没问题。”
　　“但是你，”白兰歪头看着纲吉，“这具身体是个空壳，你离不开它，除非……”
　　白兰拿出身后藏好的白色百合，紫色的眼睛是脸上最明亮的地方。他把花捧在怀里，笑着对纲吉说道：“除非……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