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人类时代》猞猁咪

24、第23章

　　棕蓝的生活表面上回到了正轨。但是他现在心里燃着希望。他开始偷偷地把容易带走的食物储藏起来，经常在院子里徘徊。

　　棕蓝不知道白果会什么时候找到这个房子，如果找到的话，又会如何进来。

　　他仔细研究过，月龙房屋里水道和风道的直径都不像之前待过的学员间和人类中心那么大。而且各处宽度不一，成年人很难通过。认真地研究一圈，最有可能的，就是从院子里进来。

　　月龙的院子有隔墙，平常的月龙人家，隔墙疏疏落落，是用来隔开其他月龙的。但是养宠物的月龙家庭，会把隔墙建得光滑不易攀爬，以此可以让宠物人在院子里活动，而不用担心他们会逃走。

　　棕蓝的月龙院子里，隔墙有四米多高，墙面光滑，无处借力，隔墙顶端是宽宽的圆弧形，也无法抓握。凭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出逃的。但是如果从外面，有好几个人的话，他认真想了想，应该还是有办法可以进来的。

　　想到这里，他每天除了必要的睡觉吃饭时间之外，都待在院子里视野最好的地方，时刻观察着四周的隔墙。

　　他的想法是对的。但是他还是没有亲眼看到白果闯进院子。

　　因为白果选择了天色最晚的时候，偷偷潜入。那时棕蓝正在自己小屋的床上睡得正熟。

　　白果走进房子，光着脚，行走无声。她已经有过不少闯入月龙家的经验，所以大概知道月龙通常会把宠物房设置在哪里。

　　她很快就找到了那间屋子，轻轻推门，门没有锁。

　　她走进去，心跳有点快。床上睡着一个人，她慢慢地靠近，借着一点月光，看清了他的脸。一张完美无瑕的脸。

　　三年没见，棕蓝没有任何变化。白果深吸了一口气，她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感慨怀念，必须马上带棕蓝离开。

　　她轻轻的摇晃棕蓝，在他耳边说：“棕蓝，快醒醒，我是白果。”

　　棕蓝在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睛，虽然房间里很暗，但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白果。一瞬间，他被巨大的欢喜淹没，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白果轻轻捂住他的嘴，低声说：“别说话，我带你走。”

　　他满心欢喜，点点头，迅速爬起来，去拿鞋，白果按住他，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光脚，说：“别穿鞋，有声音。”

　　棕蓝把鞋子提在手里，跟在白果身后，夜晚的房子很安静。院子里也一片静谧。

　　棕蓝和白果到了隔墙边，有一处垂了一根绳子。

　　棕蓝忍不住看着白果说：“你真聪明。”

　　白果对他笑，说：“绳子的另外一端是系在外面的一棵大树上。你还能徒手爬绳梯吗？”

　　棕蓝说：“当然。”

　　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白果和棕蓝相继沿着绳子爬出去，然后取下绳子，跟藏在附近的其他人会合。白果带着棕蓝开始在月龙的各种建筑和道路上穿梭。

　　虽然从月龙的房子里逃出来，但是白果并没有放松。仍然一脸紧张神色。她带来的几个人结成队形，四处观察警戒。

　　棕蓝问她：“我们现在去哪儿？”

　　白果说：“去野外，但是我们只能晚上出来，从城市中心到野外至少要走好几天。现在我们先去一个临时的藏身地，那里是个废弃的空房子。这边太危险了，月龙的高级居住区，四处都太整洁，我们没有地方可以躲藏，很容易被发现。”

　　棕蓝小小抱怨：“从见到你到现在，什么话也来不及说。”

　　白果说：“你没经历过，外面看似平静，其实危险得很。你上次见过的大枝，就是稍微一不留神，就被月龙抓走了。他算是很幸运，那个月龙的目的是抓个人回去当宠物。如果遇到别的月龙，可能会被当成食物也不一定。”

　　他们靠两条腿走路，而且一边走，一边要小心留意，以免遇到半夜还在外面游荡的月龙，有时候为了稳妥，还要从月龙的房子里翻进翻出。所以行进速度并不快。

　　直到天色将明，他们才来到了白果所说的临时藏身地。

　　这里是一间已经没有月龙居住的房子，小小的院子里都是杂草，房子里空荡荡的，没什么东西。

　　白果带来的其他人在这里藏匿。看到她带着棕蓝进来。人群慢慢围了过来，有人好奇的打量他，有人交头接耳。这时天色未亮，他们还看不到他的眼睛。白果拉着他，对众人说：“这就是棕蓝，我跟你们说的棕蓝。”

　　大枝排众而出，他已经被营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火把，火光亮起，在棕蓝脸边一晃，让大家都看清了他的瞳色。顿时，人们陆续拜倒在地。

　　棕蓝连忙去拉起他们，一边拉一边回头说白果：“你怎么把我描述得神乎其神？这样我怎么承受得起？”

　　白果微笑：“大家需要一个希望，所以，你就来充当这个希望吧。”

　　众人围着棕蓝激动热烈地闹哄哄了半天，才在白果劝解下慢慢散去。

　　棕蓝经常成为被关注的中心，但是以前都是因为美丽和异瞳，今天却是被当成一个希望或者是一种神圣的事物被膜拜。他觉得有点担不起这样的重负，但是看到那些人看着他时，眼睛里闪烁着狂热，他又不忍心开口说，自己只是个无比平凡的宠物人，根本也不知道该如何拯救人类。

　　好不容易身边的人都散去了，自从见到白果，要么一直都在紧张的行进，要么就是身边围绕着一大堆人，他还没来得及跟她说上两句话。

　　他有太多的事情想要问她，也有太多的事情想要跟她说。但是一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最后只是叹息了一声，对着她微笑。

　　白果也是一样。分开之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千头万绪，不知道该从哪一句说起。

　　两个人相顾无言，对着傻笑了一会儿。其实很多话并不用说，只看对方的样子，就能猜到对方大概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棕蓝的样子几乎一点没变，从他的衣服打扮还有之前大枝见到他时，他住的是人类中心最豪华的寄养间，还能自由活动，就知道他一直养尊处优，过着非常好的生活。

　　白果还是一样的瘦小，三年时间，她的容貌虽然没有变化，眉宇之间却褪去了之前的稚气和活泼。看起来沉稳安静。从大枝对她的描述，和一路上众人对她的态度，以及她安抚藏身地里众人激动情绪时的样子，都已经隐然有头领之风。

　　相逢仿若是梦中。

　　好一会儿，棕蓝才问白果：“那天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白果垂下眼睛，隐隐透出一丝恨意：“那天我想带你和卷卷逃跑，刚打开卷卷的门就被她打昏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地上被月龙拖着。阿叔在我身边不停地打我的脸，把我打醒。他告诉我一会儿看准时机就逃跑，千万不要犹豫。”她说，“我当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只知道自己已经在生死边缘，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慢慢恢复体力。”

　　“后来，他们把我拖出了教养中心，我看到了外面的天空。院子里有个独立的圆柱形的高屋子，我想起来阿叔讲过的那个高屋子是什么地方。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是想把我做成腊肉人干。”她自嘲地笑了笑，笑得像哭一样，“阿叔一直跟在我旁边，我当时只顾自己害怕紧张，没有注意看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非常不寻常。”

　　“月龙打开了那间高屋子，我仰面朝天被拖了进去，真是壮观啊，棕蓝。最深的梦魇也不会梦到那么可怕的场景。”即使隔了这么多年，早就已经逃出了那里，她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那间屋子极其干燥，屋子里有一套封闭的循环系统，不仅干燥，而且屋里还在不停的吹着风。这个高高的屋子，屋顶是全透明的，阳光可以照耀进来，但是外面湿润的空气进不来。”

　　“屋顶上悬挂着一些东西，乍一看都黑漆漆的。全都是人，是死人，是已经干枯发黑的死人。一排排高高低低错落着吊在房顶上，被头上的阳光照耀着，被四面八方干燥的风吹着。风里有种独特的香味，是肉香味。”

　　“我那时已经彻底绝望了。旁边有月龙，人类无论如何都跑不过月龙的速度，也伤不到月龙。我知道自己就要完了。月龙把我扔在地上，走到房间的一面墙前面，那里挂着很多造型怪异的刀，钩和刺。月龙似乎正在挑选该用什么东西来把我开膛破肚。”

　　白果此刻就站在棕蓝面前，所以她当然是逃脱了。棕蓝明明知道，但还是在她的讲述中，紧张得喘不过气来。这样的场景，他实在想象不出，卷卷要如何才能逃出来。

　　“这时候阿叔也跟着月龙走到那里。他回头对我大喊了一声：‘跑！’然后猛地抓起一把刀，一刀戳在了自己腿上。”

　　“啊，”棕蓝张大了嘴，他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阿叔的月龙注意力立刻就被他吸引过去了。但是屋里还有其他的月龙，并没有过去，所以阿叔就又使劲戳了自己的胸口。阿叔的月龙发出凄厉的叫声，那是一种极度疯狂的声音。于是，一下子，屋里所有的月龙都围了过去，根本顾不上我。我没有想到阿叔会用这样的方法。但是我不能浪费阿叔用命换给我的机会。我就这样拼命跑出了那间恐怖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