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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何处为家 ...

  •   春宵苦短日高起,君王从此不早朝。

      慕容冲为了避人白眼,排遣寂寞,常常强留苻坚在自己身边。明明该是苻坚处理政务的时候,慕容冲却拉着他与自己纵情饮酒,通宵达旦,夜夜笙歌。

      苻坚本来在行宫设了一处书房,最后也放置不用,空落灰尘。他为了陪慕容冲,遂将自己的案牍搬到了寝宫当中,安置在离床榻不远的角落。

      月入中秋,天气渐渐寒凉,塞北的大风催涌整个边陲小城。行宫外的枯叶如残雪般堆砌成丘,宫内春和景明,一片祥暖,完全冰火两重天。老百姓的苦寒,统治者又怎会知道呢。

      慕容冲躲在炭盆前烤火,一边暖手,一边呵气。

      “真冷啊,这里比长安冷多了。老实说,如果邺城和长安要我选,我喜欢长安的天。”慕容冲对一旁专注批改奏折的苻坚道。

      苻坚眼里看着奏折,嘴里却笑着说:“你过去总说长安比不上邺城十之一分,怎么现在却说长安的天好了。”

      慕容冲愣了一下,自己也有些惊讶。便撇撇嘴道:“人是会变的嘛。”

      这话兴许切中了要害,苻坚听后默然不语。

      慕容冲撇下暖气肆意的炭盆,踱步来到苻坚的案牍前,绕到他的背后“偷偷”看他的奏折。

      “哎~~我真为你感到累。我一个人要应付你已经够累了,可你却要应付天下人。一个人一张嘴,你光是要答复他们的刁钻问题就已经耗尽毕生功力了。”慕容冲得意中带着狡黠的笑道。

      苻坚勾唇轻笑,伸手拦住他的细腰,抬头对上站立身侧的人那双澄清透亮的眼眸,顺手在他的腰身上一掐:“你应付我很‘累’么~~好像是我更‘累’一点哦~~况且我若不累,何来有你陪着我。”

      言下之意,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如今锦绣河山与无俦美人他都已收归囊中。

      时至今日,慕容冲早已熟知如何应对苻坚的调笑。反正身子也给了,这细腰软肉认了主,任他高兴怎么采撷就怎么采撷。反正他不采撷自己,也有三千后宫要对付。大秦天王苻坚的心,何不收归他们‘慕容氏’呢。

      慕容冲促狭一笑,指着苻坚手里的奏折说:“你今天心情好些不错,凉州的张天锡又送你什么金银珍宝了?”

      苻坚满眼震惊:“这些字,你都认全了?”

      慕容冲淡然道:“这是自然。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跟着文治武功双全的天王这么久,怎么能连字不都认识?是头猪也成了会认字会背书的猪。”

      他说的坦然,其实暗地里有花许多苦功夫研读文字和历史。他害怕苻坚一旦变心,自己就失去了最大靠山,那在这寄人篱下的外邦里精通文墨总还有生存空间,不至于饿死街头。

      苻坚称赞道:“我看不止如此,你还学会变得法夸人了。”

      慕容冲扫了他一眼,然后眼观鼻鼻观心,心虚地没做声。他可不是有意要夸他的,只不过想着什么就说了什么。

      苻坚又道:“张天锡平定了凉州边境的叛乱,还向长安进贡了大批汗血宝马和罗布。”

      慕容冲话锋一转:“对了,近些时日看你一直在阅兵,又在关注边境的叛乱,是否准备调遣兵马进贡代地了?”

      苻坚眉睫一促,不悦道:“冲儿,你最好不要过问这些不该过问的事。”

      慕容冲适才方觉得自己蠢过头了,怎么能直接怎么问他。军事机密,岂肯告诉他这个无名无分的枕席之侍呢。

      “……对不起,是我僭越了。”慕容冲拉长了脸,又坐回到炭火边烤手。

      深夜时分,宫外已经打过二更。等苻坚来睡觉的慕容冲都等到自己先睡着了。无奈谭火边实在太暖和,慕容冲又被勒令不许过问政事,百无聊赖之下竟然睡过去了。

      苻坚这才看完最后一卷,揉了揉发酸的眼皮,终于伸了一个完整的懒腰。不知不觉看奏折到了二更,纸窗外,风卷残云,连鸟儿都睡了,留着灯火的人家也屈指可数,整个边陲小城陷入了万籁俱寂之中。

      这军事重镇难得迎来宁静,祥和的一晚。

      苻坚放下手中的卷轴,起身离开案牍。抬眼却发现半个身子吊在榻外的睡着的慕容冲。

      炭盆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将那本就白皙俊美的脸衬托得更加明艳动人。

      这模样,就是昔日的妲己,西施,貂蝉来了,也要被艳压下去。没有哪个女子的脸能及的上他十之一分。

      慕容冲的脸,是旷古冠今的。

      那纤弱却匀称的身子,以及未完全发育张开的青涩感,粗中带细阳中藏阴的柔美,都是最极品最难得的画卷。他深知这男子的妙龄年华就像昙花一现,在此刻是最优美不过的。堪称世间罕有。

      而他却能得到此时此刻的慕容冲,这比他灭掉燕国后一口气吃下一百五十七郡,二百四十六万户,都要来的欣喜若狂。

      他将慕容冲吊在榻外的半边身子挪进榻里去,又给他盖上被子。

      不知不觉间两人离的很近了,近到慕容冲那均匀的呼吸,温热的感觉都喷薄到了苻坚的脸颊上。

      由于离得太近,苻坚听到慕容冲发出的微弱的梦呓声,他眉睫紧促,好似梦魇住了。

      “家……你在……哪……我要……回家……”

      那张雌雄莫辩的脸,带着轻微的呼喊,仓皇中带着恐惧。任谁看了都会动容。

      苻坚将这脆弱得不堪一击的神态尽收眼底,他长叹一声。

      然后为难地阖上眼帘,将那帝王之心里最后一抹厉韧野心湮灭。再睁开眼帘时,是柔和的仁慈的目光,此时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一个普通的拥有七情六欲的男人,他也会有想要保护的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慕容冲,对不起。我毁了你的家。”苻坚顿了顿,看着他并非平静的睡颜,缓缓地轻声道:“从今天起,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慕容冲是被人吻醒的,他在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嘴唇上多了两瓣温热的东西,身体和意识已经习惯了这种欢好的开始。没有多想,他的手就攀上了苻坚的肩头,顺着他的动作回应这个冗长的吻。

      “又等到睡着了?”苻坚自己都未发觉,说这话时语气是多么轻柔,生怕惊到自己怀里的人。

      睡眼惺忪的慕容冲,此刻褪去了白日的锐气和警觉,好像一只懒猫一样,咕哝着发出鼻音。

      “嗯呢……”

      短短一个音节,透出无限情愫,或委屈,或无奈,或平静,或坦然。

       行宫内,火光潋滟,春风独好。

      有人说权力是最好的媚药,手握重权的人拥有不竭的生命力。

      一番翻云覆雨之后,慕容冲出气多进气少,趴在榻头喘息不止。

      苻坚累了一天,早已熟睡。可这边慕容冲却睡不着了。

      他现在浑身脏兮兮,就想洗个澡再睡。

      于是他披起袍子,起身准备去沐浴。

      脚尖刚点地,身体就传来剧痛:“嘶——好疼,苻坚你简直不是人。”

      还好被骂的那个人已经睡着了。

      他蹑手蹑脚经过案牍前时,那道刚才未看完的奏折引起了他的好奇。

      慕容冲瞥了一眼榻上熟睡的苻坚,没有苏醒的迹象,而且还睡得很沉。

      他悄然接近案牍,白皙纤细的手覆上褐色的卷宗,姚苌二字赫然在历。

      姚苌是羌族首领,在早年归附秦国,经常被授予前锋的职位,是秦国这些年南征北战中的一把得力干将。这些慕容冲也有听自己的哥哥慕容泓提及过。不过他为人反复,性格阴晴不定,慕容冲不是很喜欢他。

      看到姚苌在案,又说什么讨伐凉州云云。慕容冲心下一惊,原来此番声东击西,并非要征讨河套以北地区,而是要谋取凉州。

      不过凉州地处偏远,乃苦寒之地,民风剽悍,多不服教化,真不知苻坚要这么一块地做什么。

      “鸡肋之地。称藩已足够,何苦要征讨呢?”

      不过以慕容冲目前的水平,当然不能理解这其中的道理。

      又接着往下看,看到代国二字时,文章频现‘拓跋’二字,现在主政的人是拓跋部的拓跋什翼犍。

      慕容冲细思,这拓跋部也是他们鲜卑人之一,使用的文字和教化多为相似。他们慕容鲜卑已经亡了,他可不希望拓跋部也亡国。虽然一直以来他都对拓跋部没有什么好感,但好歹是鲜卑的血脉。

      再看下去,一个令他记忆犹新的名字跃然简上。

      慕容垂上疏:【臣叔父评,燕之恶来之辈也,不宜复污圣朝,愿陛下为燕戮之。】①

      慕容垂是慕容冲的叔伯一辈人,而慕容评是慕容冲的叔祖父,此二人昔日交恶,逼慕容垂出逃邺城,投奔秦王苻坚。

      亡燕之后苻坚没有杀慕容评之辈,反而加以优待。但这两个人早在燕国之时就已经结仇,现在同为秦国之臣,也不免互相口诛笔伐。

      还记得自己的母亲对自己说过,当日他能够成为中山王,大司马,大将军,全拜这位叔祖父所赐。而慕容评也一向和太后娘家可足浑氏交好,也就是说慕容评是慕容冲的靠山之一。

      此番上疏,不知苻坚会做何感想。

      慕容冲不敢猜。

      他端着奏折看了良久,浩瀚星河般的眼眸里有波光在闪动,转眼他内心已有了计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何处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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