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星夜围棋 ...
-
风驻隐尘香，雁过也留声。
不仅是他跟苻坚的关系变了，不知不觉当中他跟高盖的关系也变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一个错觉，他就要失去高盖这个好朋友了。
他这么下贱，这么龌龊，这么令世人不齿，还臭名远扬，遗臭万年。
可到了底下，他却还是想要有一个人陪。
苻坚坐拥天下，他死了，天下人会给他陪葬。
而他慕容冲死了，大概只有燕子会给他陪葬吧。
他现在什么都不剩了。
可他还要埋怨自己迫不得已喜欢上了苻坚。
喜欢一个人，那种心情真的不是可以自控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慕容冲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转身进了屋子。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故意爱上苻坚，还是不是故意要吼高盖。
慕容冲现在说话学会了模棱两可。也许这样对大家都好。
成年人的时间话不可以说的太明白。
“我不介意。”高盖冲进屋子，拉住了他的手。
慕容冲也觉得他是在一语双关。
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他太了解他了。
高盖一瞬不瞬的望着他，眼眸里夹杂着晦涩不清的光芒，就好像一只失落的豹子，楚楚可怜，却又夹带授野兽的性情。
那种目光不像是一个好朋友，望着另一个好朋友，他太了解这种目光了。
这是一个男人对着他的猎物，才会有的眼神。
慕容冲陡然之间收回了手，眼眸撇过去不再看他的眼睛。他觉得这一刻自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手指上还残留着对方的余温，那种清晰的触感，战栗的感觉，令他头皮发麻。
“好冷啊。”慕容冲突然转移话题道。
高盖敛了敛自己的眼神，又恢复往日那种清澈，明亮的目光：“嗯，我去给你拿一件衣服。”
就在他转过身的那一瞬间，慕容冲站在她的身后轻轻地说：“高盖，谢谢你。你对我的好，我知道。可也许我慕容冲今生今世都无以为报了。”
高盖的手在衣袖下面握成拳头，用力到骨节泛白，脸上仍挂着微笑：“没有关系，也许我们今生今世就只能是这样了。怪我无权无势，配不上你。还把你亲手送上他的龙床。”
望着他转身的背影，慕容冲觉得自己是一个糟糕透顶的人，无情无义背信弃义。现在连感情都区分不了，控制不住。
每次看着他在身旁默默的付出，他都心如刀绞。
“你不应该在这里，我让他放你出去，他会答应的。”，慕容冲说。
高盖苦笑：“这是当然的。看在你的面子上，他什么都会听。但我不要他的施舍他仍然是灭我国家的仇敌，我不会求他。”
慕容冲闭上眼睛，长叹一声：“高哥哥，你这是在虐待自己。我在雪地里自虐，你又何尝不是在我身边自虐呢。”
衣柜中翻出冬天的斗篷在身后替慕容冲披上，转瞬间，一改苦涩的笑容，眉眼温和：“不要把我说的那么惨，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惨。这样的日子我很快乐，我喜欢为你做这样的事情。”
两个人聊了许久。
依靠着暖暖的炭炉，慕容冲和高盖席围坐在榻上，打开了久违的围棋。
“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玩这个吗？高哥哥你总是让着我，但我知道你是让着我的，可我依然享受你让着我的时候，所以我就假装不知道你让着我，好让你继续让着我。”
慕容冲说了一连串的绕口令，眉眼之间不知不觉笑成了一道弯月。
高盖也腼腆一笑：“那你又知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呢？”
慕容冲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大概觉得我好蠢吧？连这么简单的棋局都攻破不了，还要你让着我才能够赢。而我呢，每次赢了之后还要在你面前炫耀，沾沾自喜，好像是真凭自己的本事赢的，我们两个一个厚脸皮，一个不害臊，哈哈哈哈哈。”
这时窗外一片晶莹的雪花飘落在慕容冲的发髻之间，白白的雪花和如墨的青丝之间形成了强烈对比，把慕容冲的脸衬托得更加青涩可人，俊美无俦。
高盖缓缓地伸出手，替慕容冲将那一丝雪花，从发际之间给摘了下来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慕容冲愣在了那里。
高盖笑道：“头发上落了雪花。”
慕容冲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笑道：“谢谢。”
高盖说：“那你又知不知道我当时跟你下围棋时在想什么呢？”
慕容冲摇了摇头，星辰般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起来很是无辜，任谁都想欺负一下。
高盖温柔一笑：“我在想，这家伙不知道我让着他，还以为自己是凭真本事赢的，那我就继续让着他，每次都让他以为自己是凭真本事赢的，后来有一天，这个臭棋篓还炫耀到他叔叔那里去了。结果被叔叔杀的片甲不留，跑到我这里来哭。那个样子别提多可笑了。”
慕容冲回忆起了糗事，顿时涨红了脸：“你是故意的！臭不要脸的坏人，我当时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高盖摸了摸鼻子，满脸无辜：“因为你的笑啊。”
“我的笑？什么意思。”
“因为你每次赢了之后都笑得特别开心，那个时候你为了母亲的事情，天天都板着一张脸。但是你板着脸的样子真的好丑，所以我为了让你笑，就只好装作输给你了。”
听见他说自己很丑，慕容冲冷不迭的瞪了他一眼：“今天再不要让给我了，让我看一看你围棋神童的真实水平。”
高盖淡然一笑：“征战多年，这么久不拿棋子早就忘记了。”
两个人围着炉火，你来我往，厮杀到大半夜。
窗外星辰缭绕，月色撩人，一片银河宛若细沙铺满黑幕，偶尔两三点晶莹的光芒闪烁其中，像是谪仙手中拿着的两壶斗酒，夜色醉人。
不知不觉已经非常晚了，宫人们都已经去睡了，不比在受宠的妃嫔那里，光是在门外，就有十几个人轮流守夜。在这冷宫里，夜晚是一个人都没有的。
寒风呼啸而过，凛冽而又肃杀，吹卷着院落里漫天的残雪，把宫门口堆成了一座小山丘。
“哈哈哈哈，这次你真的输了。高哥哥，你冷吗。我感觉有点冷。”
不知不觉间炉火也已经燃尽了，烛火也即将燃尽。
因为太尽兴，而忘了时间。
这种事情在他们之间是时常发生的。
“我去给你拿点炭火，添点蜡烛。”慕容冲说着就要站起身来。
高盖拉住了他的手腕，语气温柔：“天色不早了，还是去睡吧。时间多的很，明天再继续。”
慕容冲的鼻子一酸。
不知道为何，听见他说，时间还多的很，这句话。他的眼眶就不争气的红了。
无权无势，被世界抛弃的人，时间是用不完的。
“我……我不想睡……我睡不着……”
雪白的棋子从慕容冲的指尖抖落，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每当我一个人睡在诺大的宫殿里的时候，我的耳边就经常萦绕着那些宫女和太监在背后议论我的话，那些侍卫的嘲笑，如魔音穿脑一般。我不想睡，如果困的受不了，我就去雪地里面坐一坐，少许寒冷可以使我清醒。冻的受不了的时候脑子就会停止运转。那样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你说我在雪地里自虐，其实我在自救。”
慕容冲抖索着声音。
听完这些，高盖沉吟了良久。面色逐渐有喜悦，变成了严肃，最后他下定决心抬起眼眸：“你不介意的话，去我那里睡吧。”
慕容冲愣了一下。
“我的房间虽然很小，但是很安静。不会有乱七八糟的风声，雨声，雪声，很容易就能入睡，也不会做噩梦。”高盖继续说。
他说的没错，自己住的宫殿实在太大了，有一个地方出现风吹草动，都好像是有无数冤鬼幽灵在嚎叫，有无数魑魅魍魉出现在梦中。
再加上这里的宫女也不尽心，好好的富丽堂皇的宫殿，收拾的跟鬼屋一样。
反正这里已经变成了冷宫，也不会有人在意它的主人去了何方。
慕容冲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眨了个眼：“如果你不怕我半夜梦游起来吓你。或者说梦话吵你睡觉，倒也是可以的啦。”
高盖轻轻笑道：“骗谁呢？我知道你一旦睡下去就跟死猪一样了，又不是没有见过你怎么睡觉。”
慕容冲愣了一下，红着脸道：“死变态，睡觉有什么好看的。你到底还看了多少？”
高盖突然转移话题：“嗯，今晚的月色不错。咦，明明还没有到十五，为什么月亮这么圆。”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星夜围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