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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此去经年 ...

  •   三天里,客栈老板和小二都一点都没想起来那间房子住的客人,只在第三天的时候,小二才突然想起来,那间房子里的人这三天好像一步都没出去。
      将这件事告知老板,老板狠狠训斥了一通,便端着茶水,敲响了门。敲了很久,里面没人应声,一时两人都相顾无言。剜了一眼小二,见多识广的老板找人撞开房门,只见里面空无一人。
      如此十天之后的响午,锦城,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撑着一把大伞的沈良走在街上,平日里来来往往的人都已经回家,或者找好避雨的地方,路上几乎没有人。正该是一天里最亮的时候,却昏暗无比。伞面接着无数雨滴,嘈杂喧闹。在伞下的沈良却从未有过的平静安然。
      手腕上的珠子已经变成了深红色,混杂了太多杂质,再也没有以前的清透。像是要结束一切了。
      醉仙楼门口,沈良撑着伞、带着兜帽,低头走了进去。将伞收好,雨滴顺着伞骨落下,不一会儿就积了一小滩水。
      “客官点些什么。”
      “一坛女儿红,几盘下酒菜。”
      “好嘞。客官请担待,今日大雨,小店里的人比往常多了很多。客官一个人的话可以拼桌。”
      沈良无可无不可,放下手里的剑,坐了下来。清冷的声音如同珠玉坠盘,清脆悦耳,“姑娘也是来避雨的吗?”。沈良抬头,看见风遮月端坐在那里,一脸笑意。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路蕴星一如从前那般,光风霁月,不染尘埃。端着茶水的店小二给沈良上了一杯茶,沈良便当做没听到一般,兜帽也没有去掉,双手捧着茶杯取暖。
      已经过了十天了,不出意外的话,在这时候沈良已经是个不重要的陌生人。
      风遮月,“阿良姑娘忘了我吗?我是医谷的风遮月”
      沈良骤然抬头,眼神明亮而凌冽。风遮月怎么还记得她。读懂了沈良的疑惑,风遮月笑的很狡黠,“只有阿良姑娘手腕上喜欢带着红线,却没有饰物。”
      沈良动手整了整兜帽,突然觉得来醉仙楼不是一个好的决定,起身欲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沈良的手腕,她侧头随着手腕看去,那人袖口绣着鹤羽,“阿良姑娘不想找你的夫君了吗。”
      听到这话,沈良极度震惊,“什么意思?”他都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世界意识不是说所有的人记忆都重置了吗?是了,连十天之后会遗忘都没能生效,记忆重置怎么会成功呢?
      没注意沈良的心乱如麻,路蕴星一本正经的开始胡编,“我们走南闯北,见过很多人,阿良姑娘跟我们形容一下他的长相,我们也好帮着找。”
      咽了咽口水,沈良听到这话,立刻就明白是自己想岔了。她除下了兜帽,挣开了被抓着的手腕,“劳烦各位还记得阿良的事。”唐扬在一旁嘀咕,“自然记得,有人一直在耳边提,忘性再大的人也记得了。”
      现在内力深厚的沈良自然听到了,不由怀疑,难道十天之后遗忘,生效需要一些条件?比如不放在心上?比如没有深的羁绊?那他们还记得,是因为有人一直提的缘故吗。手腕上的珠子不曾发光,沈良朝风遮月坐近了一些,有意套话。
      唐扬顿时如临大敌,“你干嘛离小月这么近。”
      风遮月,“不行吗。”
      唐扬,“当然可以。”
      …………
      路蕴星看着她手腕上的红线,总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沈良,“如果要找我的夫君,就按人群中最耀眼的那样找就好了。”一直看沈良不顺眼的唐扬不怀好意,“像路兄那样的?”虽然唐扬不承认,但路蕴星确实是人群中最显眼的存在。沈良摇了摇头,“我夫君的耀眼不是对别人来说的,而是对我来说的,我每每看他,都觉得余生能有他相伴,已是不枉此生。”雨已经渐渐小了,有怕雨势变大的一些人已经离去,空了好几桌。
      “管家,确定要在这吃饭吗,这里一看就是死贵死贵的。”
      “忙了好几日,该吃些好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小姐不在,我们要好好守着沈家,等她回来。”
      一行三人走了进来,是老管家、清意和雀意,圆脸蛋的傻雀意,下个馆子还这么斤斤计较。
      “阿良姑娘,我能给你把把脉吗?”沈良全部心神都在进门的三个人身上,风遮月见她没有反对,大着胆子细细诊脉,“姑娘病根尚未完全拔出,天气渐凉……”
      三个人坐在了沈良后面,沈良对面坐着唐扬,左边是风遮月,右边是路蕴星。
      雀意问道:“我们家小姐长得像老爷还是像夫人?”只有小时候见过几次的清意同样很好奇,老管家一把屎、一把尿将沈良带到两岁,自然知道的多一点。“小姐的眼睛像老爷,笑的时候眯成了一条缝,弯弯的像月牙,不笑的时候看着有点凶,但其实逗逗她,她就很开心的笑了。”
      把完脉的风遮月看着沈良手腕上褪色的红丝线,闻到一股极其淡的香味,“我能看看这个红丝线吗?”看沈良没有反对,便将丝线摘下,细细查看。
      一旁的桌子又说起了小孩满月那会儿的旧事,沈良也都细细听着。她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在管家眼里,这么顽皮,这边跑跑,那里看看,一刻不肯停歇。
      红线摘下的刹那,路蕴星的脑海里突然闪现一些画面,可里面的事物都是模糊不清的,头疼欲裂,直接推倒了酒盏。沈良听到响声,回神之后,看着路蕴星疼痛难忍的神色,连忙问“你怎么了。”
      路蕴星原本手抵着额头,闻言抬头,眼神迷茫而决裂,又有一刹那满怀情意,和当年的路蕴星如出一辙,“头疼。”
      沈良下意识的低头看了自己的手腕,左手手腕空空如也。九转珠不能离体,只有自己这个界外之人的灵魂才能压制这些黑质。回想起风遮月的话,沈良就看见,风遮月手里举着红线,放在鼻翼下仔细嗅闻,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大概沈良眼神太过骇人,吓得风遮月呆呆的看着她,唐扬眼神也变的戒备起来。
      沈良眨眨眼,温和的笑了一下,伸出了手“小月,那红线是我夫君送我的,我一直贴身带着,还给我好吗。”可纵然是笑着的,风遮月依然打了一个哆嗦。原本吵吵闹闹的客栈大堂几乎瞬间安静下来。旁人都看不到,沈良却能真真切切的看到,珠子里的红血丝像是沸腾了一般,缠绕滚动,像是要破珠而出。沈良依然笑着。路蕴星脑子像是被一把重锤狠狠敲打,疼的像是要炸开。脑海画面纷杂而至,却又转瞬消失。只看见自己亲手打磨一枚玉佩,在喜房里欢喜的挑开一个红盖头。
      风遮月不敢耽搁,小心的要把红线递给她,半路突然一个钩子把它勾走,落到了楼上一位少年的手里,“我倒是要看看这是什么,让你们争得……”话还没说完,沈良的剑光已经到了他眼前,他急速后退,心下骇然,明明他师父说他在江湖上可以横着走,怎么第一天就碰到硬茬。沈良对少年,可不像对风遮月那样温和,要不是少年躲得快,几乎要刀刀见血。几招之下,少年想逃跑,剑从斜处刺来,直接划着脖子过去,斜插入墙壁。脖子处于墙壁和剑之间,留下一丝血痕。少年的心几乎要跳出来。
      唐扬赶过去,“阿良姑娘手下留情,这是盟主的儿子,少不更事。”沈良走近他,眼里的杀意几乎化为实质。少年倒是乖觉,双手将丝线奉上,“对不住,我就是看着好玩,这就完完整整的还给女侠。”沈良接过,手握在剑柄上,想要将剑压下的心思蠢蠢欲动,风遮月在她身后也不敢靠近,唐扬上前一步,小声提醒,“他身后牵扯的势力太过复杂,最好不要招惹。”
      看着少年脖子上渗出的血,沈良将剑往外拔开,转身一步一步下楼,留下唐扬善后。
      路蕴星模模糊糊的看见沈良向着自己走来,声音渐渐嘈杂起来,勉力站了起来,路蕴星问:“怎么了?”沈良走到他身边,“没事,头还疼吗?”路蕴星终于看清了沈良的脸,总觉得心里万分高兴,“不疼了。”一个没站稳,路蕴星扑到了沈良的怀里,闭着眼睛,头靠着沈良的肩膀,“我们回家吧。”
      沈良摸着手里的珠子,那东西告诉过她,如果有人偏离的轨迹,可以将珠子贴在那人心房,可消弭差错。手离他极其近,他的呼吸在耳畔,呼出的气体打在脖颈旁,一片温热。
      他想回家啊,沈良将手放下,艰涩开口,“好。”路蕴星扬起一抹笑,“你答应我了,不准反悔。”说完之后,终于撑不住,昏了过去。
      沈良小心的转头,看着陷入昏睡的路蕴星,没有说话,只悄悄的将脸埋入他的发间。楼上的两人还在盘问少年,沈良抬头,看了眼将老管家和雀意护在身后的清意,“你,过来。”清意回头看了看老管家,满脸莫名其妙。老管家推了他一把,让他踉跄的站在她面前。沈良双手扶着路蕴星的肩膀,将路蕴星推开,让他背靠着清意,“把他交给刚刚那两人。”清意下意识的点点头,答应了下来,清意非常奇怪,对她的命令完全生不起拒绝的心思,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路蕴星昏迷在那里,指尖的鲜血一滴一滴的流了下来。
      沈良松开手,将兜帽戴上,离开了醉仙楼。楼上一个穿着上好衣服,绣着暗纹,名唤荣安。沈良察觉到目光,抬头看了一眼,立刻就认出那人是谁。
      曾经,在初始世界,在众多来贺宾客之间的曾经见过的那个。而如今,在沈良眼里,他的身体几乎被黑质完全覆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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