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饮醉千秋》夜来双月满

49、此情不语何人会，时复长吁一两声

　　午时，钟素秋与陶醉二人未及用食，便在屋中窃说着什么.
　　钟素秋研着磨，听得陶醉松了一气，她歪身朝桌案看去那叠加一起四五大张的纸上，钟素秋从前到后览了一圈，问：“陶醉，你可都还原了出来”
　　陶醉将拿着毫笔的手松懈下来，轻声道：“十有八九了。”
　　钟素秋点头细看一下纸上的图作，想了片刻，道：“依我记忆中的光回之线来看，若将这里设为入口，那尊像上的光线转点就可与这图纸上的房户点完全重合。”钟素秋说着，用指尖点了点图纸上的一处。
　　陶醉听着，视线落在钟素秋身上片刻，又将视线收了回来。“真没想到，你仅用一只手便可记下这么多折点之间的长度以及折回的角度。”
　　钟素秋一笑，笑的温婉。“这没什么，我想大多会缝作的女子多少都可以想到以掌寸来视做长短衡量的方法。”
　　“你可比那大多数的女子聪慧的多，至少这五星八位对于你倒不算是个难事。”陶醉含笑着低下了眸去，视线投在了桌案上的图纸上。
　　“你如何当知我是用五行之位记的那线的回折角度”钟素秋问向陶醉。
　　陶醉不答，他嘴角轻提，他是不会告诉她偷瞄几眼的事实，或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曾经有这么一个举动。
　　“说到五行之位，这还得多谢我爹。”钟素秋眸子暗了下来，每提及爹这个字，仿佛看得出这是她一辈子无法饶恕自己的罪过。“那一年，或是我还小，很多我都记不得太清，只依稀记得我跑到了我爹的书阁中，那里不仅有道法的必修之书，比如阴阳，比如五行八卦之类的。还有很多奇谈怪论，书中的世界，似是每个事物都富有了人的意识和感知，原来，他们也会希望被爱，原来……他们也需要一份温暖。”钟素秋说完，向陶醉温柔一看，这或许便是当她知道了陶醉是个竹子精时，为什么却没有陶醉所预料的惊慌和害怕的原因之一吧？
　　陶醉听着，不经思起钟府被钟素秋照顾的那一夜，当他睁眼时看到钟素秋面容时，陶醉着实无法言语当时内心的触动或是感激。
　　陶醉思绪渐回，见他嘴角不自然一动，估计此刻他只觉耳后一热，便忙咳了一声，忙言归正传道：“素秋，你且将那线画来试试。”
　　钟素秋接过毫笔，手腕扭转间，没多时便绘了出来。她盯着图许久，蹙了蹙眉，“难道是我推断有误”
　　“不会。”陶醉的答案很肯定，“这条线从始发开始，便一一有其对应，除了……最后一个转点，延到了一片空旷之处。”
　　“那这里的空旷之地当会如何？”钟素秋问。
　　“危机四伏，暗藏之处，不可知晓。”陶醉简言道。
　　钟素秋垂下头，有些沮丧。“这样一来，即便走到了最后一步，玉熔珠的方向我们亦无法得知了。”
　　陶醉定了定神了，道：“我想这其中必有玄机，我们手上只是一张简图，等真到了这里，便只能见招拆招。”
　　“那我们何时启程”钟素秋问。
　　陶醉闷了半晌，转头道：“不急。”陶醉顿了下，才接道：“素秋，不如……我先送你去看看巧燕，然后……”
　　“然后咱们再一起同去”钟素秋替陶醉将话说了完。“陶醉，我希望你不要用旁的理由支开我，危险我不是不怕，只是……来此不单是想为花姑子的复活尽一份绵薄之力，更多的原因，陶醉，难道你真的不明白吗？”
　　陶醉征住，他心里当然知道，当然清楚，只是……他真的不敢不能去想那些毫无意义的问号。“素秋……”
　　“陶醉，我只希望，我随你都到了这里，便别再找任何理由丢下我，可以吗”
　　“素秋，我……”陶醉想说什么，欲言又止了片刻，他低下了眸，看向手中的纸张，他道：“正如你所见，图纸并非全貌，历年来玉仙山十个进都每一个出来的，里面到底如何，我……”
　　“我不怕！”
　　“可是我怕！”陶醉看向钟素秋脱了口，他不自然的撇过了脸去。“我不想今后的日子里，内疚一千年，一万年……”
　　钟素秋轻柔笑出了声。
　　陶醉一愕，回头看向钟素秋。
　　只听钟素秋显出一副顿悟样，道：“十个进都没一个出，陶醉，你告诉我你是那里面的第几个，才能让你内疚个一千年，一万年？？”
　　“我……”陶醉哑然，他承认刚才他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罢了
　　“陶醉，你……”钟素秋问的小心翼翼。“你对我……并非无情，对吗？”
　　陶醉叹然：“不管有情没情，人和妖之间至多也只是朋友。”
　　钟素秋盯了好一会儿陶醉侧颜，她幽幽开口，言语间认真了起来。“陶醉，我明白你有你的考量，但我也想你知道，今时今日的我，无人可孝，无事所念，剩下的，只有最后那么一点的一人在心头。若最后一点的执念也没了，那活着便真没什么意图可言了。”
　　“素秋……”陶醉的眉头一紧。“莫要瞎说。”
　　“陶醉。”钟素秋柔声唤着。“你若觉着我帮不得你，便不带我也罢、只是……若你不幸遇险，我所能做的，便是同生同死与君共。”钟素秋顿了顿，伸出手臂，浅声道：“还有就是你莫要忘了，这血包中的血液是取得玉熔珠的关键。”
　　陶醉一愣，对啊，救花姑子才是他的初衷。陶醉摇了摇头，甚至都有些不能理解自己这种本末倒置的行为。陶醉撇开了眸，未语。
　　钟素秋一笑，她轻声道“大半天都没进食了，我去让小二拿些饭食来。”钟素秋说着，起了身，拉开房门出了去。
　　山水另一方，云层密集。
　　“奇怪。”安幼禹为小葵把了一番脉象，道：“师父，小葵姑娘还是神志不清，这可怎么办？？”
　　燕天翔看了圈周围，见各个盯着他看，忙道：“哎呀你们看我也没用嘛，我要是有法子我早就说了。”
　　石砳磊一旁道：“喂！疯道人。”
　　燕天翔眼睛一圆，“你个小妖是不是脑子不好使？我叫颠道人，不叫疯道人。”
　　石砳磊拇指蹭着鼻子，小声笑道：“疯癫疯癫，反正也差不多。”
　　燕天翔脖子一歪：“嗨！小妖精你说什么！我看你是想尝尝我这无极腿呐？”燕天翔说着，撩开衣摆，拍了两下大腿根处、
　　石砳磊见状，赖笑了声：“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而已，我是奉你为德高道人，所以简称“疯道人”。”
　　“是吗！德高？嗯……！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哈。”燕天翔说笑间半信半疑，却一副自豪样。
　　石砳磊眼睛一眯，忙转了话题。“不过……我就是有个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燕天翔眼珠一转，乐着摆了下手道：“啊？啊！那就别问了。”
　　石砳磊气红了脸，可又没辙，他白眼道：“你到底是不是人？都不按人的套路走的！”
　　“谁跟你说这话一定要回答“不妨直说”？以前你这小妖可坏得很，逮着机会就把猫放我旁边，最后还索性养了那么一只。嘿嘿……！现在你想问了不是？我就不让你说！”
　　石砳磊唏嘘一声，“我还不爱问你呢。”他转身，看了眼安幼禹道：“咦，也不知是怎么了，这疯道人一觉醒来竟然突然不怕猫了，喂安幼禹，你都不关心关心嘛？”石砳磊说着，昂了昂首朝燕天翔的方向指去。
　　“是啊师父，你怎么突然不怕猫了？”安幼禹望向燕天翔，问道。
　　“我说徒弟你……！好了好了，告诉你吧，当时我不是遇见你爹了吗，然后他……”燕天翔回想间，突然顿住。
　　“然后怎么了？”安幼禹问。
　　燕天翔突然拍着脑门道：“有了有了！小葵如果突破了自己的梦境，说不定就和我一样，醒来了不是？”
　　“这么说道长你刚才是陷入过惊梦觉中？？”章母忙问。
　　燕天翔点了点头。“徒弟，当时在梦中，我遇见了你的父亲。若非你及时唤得我，估计我此刻都命悬难测。”燕天翔顿了顿，“一会儿可以用此法试上一试。若为噩梦，或许可以利用逃避之心让她听到我们的召唤，若……”
　　“若是好梦那当如何？”石砳磊问。
　　燕天翔埋头向小葵看去。“那我们唤她再多她也是沉在自己的梦中了。轻则记忆全消，重则肉身坏死，三魂尽封。”
　　“这么可怕？？”石砳磊一副不忍的朝小葵看去。“可怜的小葵花，没关系，来年今天我会给你肉身多烧些纸钱的。”
　　“石公子，你万不可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安幼禹一副教人的模样。
　　“我知道我知道。”石砳磊反倒一副无所谓：“我就是想气气她，人不是有句话叫……叫什么来着？”石砳磊仰头想道：“哦！“气死人”。那我万一一气她，她给活了呢？对吧？？”
　　燕天翔咕噜着眼睛不赞同问道：“这都是谁教你这乱七八糟的言论？”
　　“没人教我啊，我是听来的。”石砳磊头甩了下马尾，突然有模有样的学着什么，装腔作势压低了声，道；“我跟你说哦，山上一户老头，我听那人长年对他儿子说“气死我啦，气死我啦。”结果最后你猜怎么着？他果然被他儿子气死了耶！”石砳磊学完后，恢复了正常，道：“这都是我听那些山林间对话学来的。”
　　燕天翔眼睛一瞪，道：“嚯！你这小妖好大胆子，偷听说话还这么理直气壮？”
　　“我哪儿有？！”石砳磊一副无辜。“我那是光明正大听，我好端端在山洞下修炼，可嘴巴长在他们身上，我能有什么办法？？”石砳磊低眸，“不过这些话其实感觉也不全对，因为有一个人，好像跟他们口中的姑娘……不大一样？”石砳磊说着，似是想到了谁一般，他拉动了下唇角。
　　片刻，章母叹了一气，她愁容道：“也不知道陶兄弟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小葵已经这样了，接下来的日子如果还有人不慎落入惊梦觉中，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到了最后也不知还剩下几个人？那我们丫头可怎么办啊……”章母说着，眼泪都快掉了下来。
　　只见安幼禹拍了拍章母的脊背安抚了几下，轻叹间，他望向床榻上的花姑子，此刻的他，似乎心中不禁也开始焦虑了起来。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