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饮醉千秋》夜来双月满

12、千里枫林烟雨深，无朝无暮有猿吟

　　密密层层，隐隐约约，零零碎碎点点。
　　乍晰却迷时候，最难辨分。
　　三饮两浊清酒，怎敌它，素染浮年！
　　苍翠遍，正朦胧，却见仙凝莲露。
　　满池嫩蕊凝珠，争奇艳，谁又将其入锦？
　　望观菡萏，潺湲瀰瀰飞琼，曲水翠盖渌净。
　　入囊中，点点滴滴，这通透，怎一个清字得了！
　　陶醉将钟素秋抱起飞身去了池中，便见葱玉的纤指在荷叶上起舞，似是蝴蝶在上戏玩。轻而缓的动作连贯一气，钟素秋将凝露收入瓶中。陶醉飞身而下，二人同行离了去。
　　道径有错落，曦光枫影摇。
　　未闻林外事，迷踪索心梢。
　　安生言祸起，疑者不知貌，
　　返家共相谋，实情惹人恼。
　　“师父！！”安幼禹背着竹篓，从集市上赶来，急忙忙朝燕天翔的方向找来，走至燕天翔。道：“出大事了！”
　　燕天翔仰头吃了口酒，道：“什么大事啊？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想娶回家做娘子啊？”
　　“师父，你真的是喝醉了，都说些什么胡言”安幼舆翻了一下白眼，又问：“对了，巧燕跟我说，素秋好像从昨天就没见到？”
　　“他们呀！”燕天翔吐着酒气，笑的意味深长，道：“这一夜没回来，说不定这陶兄弟一开窍，发生什么好事儿呢。”
　　“哦……”安幼舆点了点头，道：“师父，我刚在街道上听人说最近崂山可不太平，好像是乔家遇到妖了。”
　　“妖！”燕天翔酒醒了九分，道“哪里有妖！我说徒弟啊，你师父我好久都没作妖了，好不容易有一个，你怎么不早告诉师父我呀？！”
　　安幼舆瘪瘪嘴，道“师父，这可是人命案，你可别光顾着捉妖！”
　　“呀呵……！这可又一个遇害了！”燕天翔眼珠子转了几圈，拍着脑袋，道：“最近妖出没的有点频繁啊！这事儿当真是奇怪！”
　　“我听小葵来时说起，陶公子这次来，也是为了查一宗案子。”安幼舆凝眉道
　　燕天翔将手里的酒壶收到腰处。“怎么感觉这陶兄弟到哪儿，就有妖就作案到哪儿？这妖不简单啊，莫非……”燕天翔思索着，嘴里叽里咕噜说着什么：“这妖是奔着陶兄弟来的？”
　　“师父你在说什么？”安幼舆正色问：
　　燕天翔摆了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都是我的瞎猜罢了，徒弟，咱们这就去那乔家看个究竟，如何？”
　　安幼舆点了点头，再一眨眼，燕天翔已飞出了院外，安幼舆忙放下身上的竹篓，飞身喊道：“哎！师父，你等等我啊！”
　　约摸两盏茶的功夫，乔家院内，便看一人东窜西窜，眼神灼灼，有一把大胡子，正皱着鼻子闻着什么。“真是奇怪了！怎么什么都没闻到呢！哪儿有什么妖嘛！”说到此处，忽听院外有异动朝此处而来，那人一跃而起，快速发出一掌，便向那来人打去：“你这妖怪，让你尝尝我……”
　　“师父！是我！”安幼舆躲了开来，忙道。
　　那人收了掌力，怨道：“我说徒弟，你这性格怎么还跟乌龟爬似的！我感觉我都来了三四盏茶的时间了！”
　　安幼舆显得无奈：“师父，总共也才过了两盏茶时间而已……”
　　“啊呀……不管什么茶啦！”燕天翔摆了摆手，拿出腰上的酒壶，“还是酒最好！”燕天翔仰头吃了一口，道：“不知道这乔家人死光了没啊？等回头咱们帮人家抓到了那妖怪，淘几坛好酒来吃也是不错的！”
　　“师父……”安幼舆看着燕天翔，显得有些无奈。
　　“呃……当我说错了，不说了不说了！”燕天翔瞧安幼舆望天的表情，笑着忙道：“别傻站着啊徒弟，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哦！”安幼舆点着头。“师父你可闻了到什么？”安幼舆看着毫无异常的院子，问道。
　　燕天翔闻了闻，只起了身子，“徒弟！可能真如我猜想，这妖可能和陶兄弟追查的妖怪是同一个。”
　　安幼舆停下寻找线索的姿势，回头看向燕天翔“师父何出此言？”
　　燕天翔用手揉了揉鼻子。“这个妖不知道为什么，妖气掩盖的实在完美。根本就不可能随着气味寻到他嘛！”安幼舆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燕天翔用手指了指院落，道“那先到处找找有没有留下个什么。”燕天翔说着，又道：“等那小子带着钟丫头回来，再商量商量。”
　　安幼舆点头，“只能这样了，师父，我去屋里看看！”
　　燕天翔弓着身子，背对着安幼舆，似是在查找着什么。听安幼舆说后，便摆了摆手示意随他去。
　　山暮枫翠静，密林未见灯，
　　夜潮虫鸣声，途长未启言。
　　山地崎岖路，暗闻有猿声。
　　林幽沙鸟飞，复觉山猿近。
　　“陶公子！”钟素秋见陶醉停下了脚步，道：“可是你也心觉奇怪？”
　　陶醉点头，看向道路的尽头，“这里的地形倒像是会变迁似的。”陶醉顿了顿，道：“我们看着像迷路了！”
　　钟素秋点头，看着周围的环境，道：“我也有这感觉，这里，我们好像走过一遍。”
　　陶醉微叹，道“虽然南峰离我们回去的路不远，但如果出不去这林子，恐怕我们要困死在这儿。”
　　钟素秋左右顾盼着，道“如此看来，那黑太子说的没错，莲池在两个丛林山峰的交汇了”
　　陶醉转向钟素秋，目光投在她的身上，轻声道：“一动不如一静，我们且先停下想想办法。”
　　钟素秋也觉只有此法，便去了一处树下休息。
　　雀鸟惊飞，弄得树叶四处飘零，光线昏暗，婆娑疏影，还有隐约的桑蝉呲呲之声。
　　这一切都让钟素秋不觉身子一颤，她不禁望向陶醉，见他在三五步开外的位置。他燃气火苗，让环境变得亮堂了许多。
　　“这里的环境有些诡异，在明处总比摸黑的好。”陶醉说着，将树枝丢在地上，又往上面加了几根，使火苗更旺了些。
　　陶醉盘膝坐在了对面，陶醉问：“钟姑娘，你已有些时候未尽米水，定饿坏了吧？”
　　钟素秋微微一笑，温和的摇了摇头，“我倒无碍，就怕长时未归，幼舆道长会担心，还有凡儿……”
　　陶醉低了低眉，想问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涩涩道：“看安忆凡对你颇为尊敬和喜爱，要是你与安幼舆若有个一儿半女……”陶醉顿了顿，想问什么，却没有再说下去。
　　“陶公子说笑了，我与安幼舆既无名亦无实，”钟素秋说的坦诚。“凡儿是叫我娘没错。”钟素秋说的轻慢。“当年婆婆劝我和安幼舆成亲，安幼舆不愿，我也不肯。所以婆婆又怕委屈了我，倒时有个唤娘的孩子将来不好嫁人。还提议说叫我姑姑。可我也拒绝了。”
　　陶醉不禁视线落在钟素秋身上。竟也听得认真了起来。
　　“拒绝的原因，一方面是觉得，姑姑再亲，也不及娘来的温暖。当别的孩子问起“你娘在哪儿？”的时候，他却只能说“我没有娘。”或者“我只有姑姑。”那么小的孩子，我不想让他觉得跟其他孩子不同，也不想让他在别人喊着娘，围着娘的时候，他却只能在心里想着娘，念着娘。我能体会到凡儿那时的感觉。记得我刚出生的时候，我娘也离开了我……”
　　陶醉能明白那种感受，也不知为何，陶醉感觉突然的心疼。或许是心疼安忆凡？或许是心疼自己？或许……是心疼幼年的钟素秋，一个只有爹爹疼的小女孩，可能跟其他闺秀玩闹谈心时，也会常常听着她们炫耀自己的娘亲为她们做了什么，缝制了什么，对她们有多好吧？
　　“做这个决定，还有一方面……”钟素秋道，“幼舆才从失去花姑子的伤痛中缓过神来，我和婆婆也是不想因为小孩子想知道娘的好奇，让安幼舆再次思妻不振。”
　　陶醉将眼眸垂了下来，人妖结合，开心一时，痛苦的，却是一辈子。
　　“其实……我也有我的私心。”钟素秋缓缓道，她看向陶醉，“正如婆婆所说，有个唤娘的孩子，将来不好嫁人。这样，我也可以保持初心了。”
　　陶醉张了张嘴，想唤一句“素秋”，却还是被理智扼杀了，他……不能给她希望的，还是保持点距离！陶醉开口：“那你在别人眼里，岂不是未成亲就有了孩子吗？”
　　钟素秋轻轻摇了摇头，“别人眼里，我是名正言顺的安夫人，而凡儿也是我所出的孩子。”
　　陶醉向钟素秋投来狐疑的目光。
　　钟素秋继续道：“这事情还要从十年前，我们把孩子抱回说起。”钟素秋顿了顿，道：“当年我们以婚礼从简为由，让安幼舆用花轿把我从钟府接到安家，成婚俗礼也都有照做。只是到了拜堂时，婆婆说必须得在祖宗面前举行，便把我们带回了屋里，关了门，卸了红妆，日子，便如往常一样过了。”
　　陶醉嘴角牵动，似喜似忧。
　　树上的雀鸟惊飞各处，弄的树梢上下摇摆。
　　钟素秋蜷了蜷身子，道：“这鸟儿也不知道为何惊飞。前路茫茫，暖日和星辰也都被丛林遮挡，应该是不可能从这些方面探查的到路了。”
　　“现在不止是迷路的问题。”陶醉站起身，“五谷是人的基本，你已经有些时候未进食水了。而这丛林怪异，果子肯定也不是寻常的。亦是吃不得。”陶醉又负手道：“如若出不去，我们必须要想个万全之策，例如一人采食时，如何防止与另一人走失这样的问题。”
　　“陶公子，可有甚么好的法子？”钟素秋问。
　　陶醉低头思虑一番，从腰间取下玉笛，道“这笛子你先收着，遇到什么事情，我若一炷香未出现，或是走散我寻不得你时，吹响这笛子，笛音会告诉我你的方向。”
　　钟素秋接过玉笛，“陶公子，这个法子虽好，但我……也是不会吹它的。”
　　“无妨。”陶醉道：“短时间里我也教不得你什么，便只需吹出个音来即可。”
　　钟素秋点头，将玉笛收了下来。
　　“现下我们首要的还是想办法探清方向。”陶醉道
　　钟素秋将视线落在五丈远的一块岩石，上面似是布满着青苔。钟素秋走了上去，弯下腰探测了另一面，道“这岩石的背面干燥光秃，我见书中记载，如此迹象便是朝北的。因此可以判断相对的位置为南。”
　　陶醉走近了看去，果是如此，他又去旁边的几个丛林旁看了看，蹲身道“你说的不错，这里还有些蚁洞，大都蚁洞也都是朝南向的。”
　　钟素秋抿笑，道“这样看来，现在我们至少还是有方向的。”
　　陶醉起身，道：“如果一直朝一个方向，我们也是能出去的。”
　　钟素秋心下松了几分。
　　“有人！”陶醉偏头，像是听到什么。
　　钟素秋闻声顾盼，“脚步声像是很重。”
　　“小心！”陶醉飞身将钟素秋抱远了开来。忙道：“钟姑娘，可伤着？”
　　钟素秋摇头，看向她本背对的方向。
　　碧眼长毛，身形高状，肤色棕黑，胸肌十分发达，后肢如人一般两脚着地，上肢则是待战的姿势。它呲着牙，牙齿黄中透红，显得十分尖利。见着两人，低嚎着。向两人前进而来。
　　陶醉袖中长剑顿出，握在手中刺了过去。之间那东西被剑尖刺中的地方凹了下去，却是没有破。
　　陶醉被回震到原处，他拉着钟素秋向后退，警惕着那斯，口中道：“这可能是食人猿。”
　　“食人……”钟素秋脸色变了大半。“陶公子，它几乎有两人那么高，你切要小心！”
　　那猿扑了上来，陶醉将钟素秋推了开来，自己侧身躲过了食人猿的攻击。
　　“陶公子，小心身后！”钟素秋忙道。
　　陶醉反身飞旋空中，让身后的袭击扑了个空。
　　只见两个食人猿对天长啸了一声
　　忽闻脚步声沉重而凌乱，忽然的，从丛林外的各角落分别又窜出十来个猿人模样，形成了个环形向中间聚集而来。
　　陶醉飞身将钟素秋抱起，往食人猿的胸口踢了几脚。想飞身逃离，却不想这里的树枝错杂，根本没办法飞行，便只得落在了它们的后方。食人猿转身朝他们扑面而来。陶醉拉着钟素秋打了几个回合，却未伤的食人猿半分，至多也只是让它们退了几步。
　　一只食人猿一声嘶吼，便见它更加凶猛的朝钟素秋扑了过来，陶醉不得不将钟素秋推远了开，自己则飞身跟那好几个食人猿施展起了妖术，旁边几个食人猿见状，也都扑向了陶醉。
　　“呺……”钟素秋被身后的声音吓到，连忙转身向后退着。
　　“咚，咚。”沉重的脚步声向钟素秋逼近，
　　钟素秋见一猿扑向自己，心一提。往后躲了去，没想到那人猿倒也穷追不舍，逼得钟素秋根本没有返回的余地。
　　“素秋！”陶醉喊道，想飞身救她，却也是数个人猿缠身，顾不得其他。心下一急，出招更是快的非常。见钟素秋不在旁，倒也再没有了顾忌，最后将周围的树干打落，形成一个囚笼状，这才困压住了那些猿人。
　　陶醉潇逸的从空中落了地，看向钟素秋逃去的方向，追了去。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