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饮醉千秋》夜来双月满

10、清风习习来冰簟，陶写真情取次吟

　　清晨入深林，初日照陋行。
　　曲径通幽处，绿密花木深。
　　途惊飞鸟鸣，斜影扰人心。
　　万籁山穷尽，唯隐感清泠。
　　陶醉一早便与钟素秋进了枫林从中，陶醉先行几步，走在钟素秋的前面。
　　约走几里的路程，由于山路崎岖，两人也是缓步而行。陶醉回身，对钟素秋道：“看来这丛林确是深的。这越往前走，丛林越是茂密，就怕还没走到那莲池处，我们就已经无所踏足，只得返回了！”
　　钟素秋步子停了下来，问道：“那当如何？”
　　陶醉摇头，没有看钟素秋。
　　“若陶公子施展轻功，探之莲池的方向，不知此法可行？”钟素秋问
　　陶醉将视线投落在枫林顶端，道：“从上而看，怕是因为高度问题，枝叶繁盛，莫说查探莲池方向，恐连这狭窄的曲径也是无法看清。”
　　钟素秋点头。“此时茂林遮挡，却也是看不甚清白天黑夜。”
　　陶醉看了看山路上婆娑的树影，推断着：“看这影子倒像是日下而落的时辰了。”陶醉走回了几步，离钟素秋近了许多。道：“也不知还需走多久的道路，我看，我们还得先回去，也好跟道长说一下情况，商量商量对策。”
　　“也好！”钟素秋轻声应道。便也转了身，朝回路走了去。
　　陶醉看着钟素秋的背影，合了合嘴，想说些什么。陶醉的眸子低垂了下来，视线滑落到钟素秋的身上，滑落在她的脚边，滑落在前方的道路上。
　　“当心！”陶醉大跨两步，将钟素秋抱怀到别处。
　　裙摆偏偏起，旋叠双双足。
　　熟悉的味道，仿若梦中，钟素秋抬眸，看向陶醉。
　　陶醉的眼眸闪躲，松了手，忙道“这山林从中，常有蛇鼠出没，未免上给予你，便……提早让你避开了它。”陶醉的话显得平淡，但他只有自己知道，解释不了，明明他可以用更简单的方法驱赶还未近身的小蛇，却选择将钟素秋抱怀远离。他解释不了，明明他可以等那条小青蛇近了钟素秋身再采取行动，却看到小蛇的那一刹那，心中一触，忙着把她带离可能的危险。
　　钟素秋温柔一笑，“我明白，还得多谢陶公子。”钟素秋脱开了陶醉的怀抱，后退了一步。她尚没有缓过神，还没有从梦与现实中分离出来。只听闷声一哼，钟素秋脚软了下来。
　　“怎么了？是扭着脚了吗？”陶醉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关心。陶醉忙扶着钟素秋的身子。
　　钟素秋摇了摇头，拉开裙摆，低头看去，轻声道“没事，只是这脚下的野草韧叶，误伤了脚踝，”
　　陶醉蹙眉，弯下了身子，撩开她的长摆，便见钟素秋的脚踝内侧被划破一道伤口，刺目的红从伤口处源源流出。陶醉道：“现下回去已是不行，看来我们得在这儿休息一下，后做打算了。”
　　钟素秋从袖口处拿出随身的帕子，蹲下身子，叠成长条形，伸手包裹着伤口。
　　“等一下！”陶醉制止钟素秋的动作，他拔下地上染着血渍的韧性草，放在鼻子上闻了闻。“这草倒是闻不出异样，但不得一防，表面看不出的东西也未可知，所以还得等个片刻。”陶醉看向钟素秋的伤患处，道“这血流速倒也慢，不多时也是会凝固的，若色泽正常，若伤口没有别的异感，再行包扎也不迟，怕是怕稍待一会凝血后，血色异常，有异痛或异痒之感，这草可能会含有毒素，万不可包扎，否则毒性随血深入体内，不堪设想。这样即便有什么毒性，也是伤不得太深。”
　　钟素秋看着陶醉，他……是在关心吗？钟素秋收起帕子，轻声着：“那便听你的。”
　　“我记得前面有些大石，我服你过去坐一会。”陶醉扶起钟素秋，让她半依在自己的怀里。
　　钟素秋抿嘴唇，任由陶醉搀扶着。可每一步带来的疼痛，让钟素秋不觉倒吸了口凉气。
　　陶醉看出了异样，停住了脚下，问道：“伤到脚踝，每走一步，都会牵扯一下伤口，这样恐怕会加重伤势。”陶醉思虑了片刻，又道：“如今也顾不得男女之防。钟姑娘，情非得已，莫要怪罪！”陶醉上前。
　　钟素秋瞧着他，问：“顾不得？陶……”钟素秋的话没有说完，便被陶醉拉上了背，背着她踏向回去的路。
　　“陶……公子！”钟素秋这次，又差一点喊出了“陶醉”，她强制着自己心中已久的触动。道：“山路不易走。陶公子，你放我下来吧！一点小伤，我还能走！”
　　陶醉没有回她，倒也没有再说些其他，只是静静的背着她，偶尔，闻着她身上的女儿香，熟悉的感觉让他心中一漾。陶醉闭了闭眼睛。抛开了脑中的杂念，向脚下的路看去。
　　走了约有半里，将钟素秋放了下来，扶着她，让她靠在一棵树坐了下来，道：“也不知那石去了哪里，你伤势耽误不得，便先在这儿歇会儿。且先看看。”说着，陶醉抬起钟素秋伤患的脚，拉开裙摆，伤患处周围微微发红。陶醉道：“看来毒性不大。钟姑娘，你可有异感？”陶醉的目光藏着温柔，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到。
　　钟素秋动了动唇，柔声道：“只是有些晕眩感，倒也无他了。”
　　陶醉抬眸看了眼钟素秋，又看向伤患处，道：“血倒是没有再流。晕眩感可能是一些余毒的缘故，回去煎些普通祛毒的药材也就行了。”
　　“恩”钟素秋应着。目光未曾离开过陶醉。
　　“我给你用锦帕包扎一下，以免沾了污浊之物，让伤处产生炎症。”陶醉道，见钟素秋递之锦帕，接过，手法轻慢的为钟素秋包裹着伤口。
　　陶醉处理完伤势，生了火，坐在了钟素秋的对面。
　　钟素秋的目光一直跟随着陶醉，眼神中，似有着当年的含情脉脉。陶醉别过脸去，不敢去看。
　　“陶公子……”钟素秋开口，陶醉看向钟素秋，只听钟素秋道“我心中有个疑问想问陶公子。”
　　“钟姑娘但问便是。”陶醉依然低着头，用树脂条拨弄着火堆，道
　　钟素秋抿了抿嘴，还是决定问了出来，她道：“待沉冤得雪，水落石出之后，陶公子，你……还会走吗？”
　　陶醉征了片刻，没有说话，陶醉有些哑然，片刻，他才道：“有些东西，不想留恋，有些东西，不能留恋。倒不如出去走走，看那山川湖泊，大江大河。”
　　钟素秋晃了晃晕眩的头，问着，问的小心翼翼“陶公子，时隔多年，若旧话重问，你……能不能……”
　　“我……”陶醉不敢听钟素秋接下来的话，忙道了句“我”后，接下来的话却也未来得及想好。陶醉的目光依然停留在篝火处，火焰中，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陶醉动了动嘴角，低沉着声音说道“钟姑娘，我想……我……不能……”
　　“为何？”钟素秋问，问的坦然。
　　陶醉抬眼，看向钟素秋，眼眸中，带着胆怯，带着逃避。他又将视线移了开来，沉声道：“钟姑娘，人妖……殊途……”
　　“只因如此？”钟素秋问。
　　静待半晌，陶醉不答。
　　钟素秋笑的凄然，问：“陶公子，你可知……为你看护竹林的时，我……见着了什么？”。钟素秋心跳乱的厉害，她看着陶醉，道：“我看见……竹林后面，是一片花海，那里……种着野姜花。”见陶醉不语，钟素秋才幽幽道：“而有个人身上……也一直有着一样的味道。”
　　“素秋……，我……”陶醉的视线终于投落到钟素秋脸上，想解释什么，却又说不出个由然。
　　钟素秋弯下身子，匍向陶醉身边，唤着“陶醉”。钟素秋在陶醉身旁坐正，戚戚道“以前我不明白，而如今，我才恍然大悟，一切……不过是我的自作多情。”
　　“素秋……”陶醉将留在钟素秋身上的目光移开，心中生起莫名的不安，让他不由得焦躁起来。
　　钟素秋小心的问，声音很轻，很柔。“那你跟我说，那……是什么？”
　　陶醉偏过头去，没有再答。
　　她盯着陶醉的眼睛，眼底有了些泪花，钟素秋猛然露出笑意，笑意是苦涩的，她的心，其实很痛。钟素秋眼神望向远处，幽幽道：“我……曾一次次恳求你带我走，一次次祈盼你肯对我敞开心胸能接纳我。在湖畔，我问你，为什么你都不来看看我，那个时候，你跟我说，你对我只有感恩之情。那日，我与幼舆准备离开崂山县，我问你“陶公子，你能不能……”，你跟我说，你还有他事，所以，你不能……。我当着我爹，安幼舆，所有人的面向你坦露心迹，你则是未言片语就匆忙逃离。我说，我根本不在乎你是人是精，你又让我必须在乎！那个雪夜，我想你带我一起走，无论天涯海角，我都心甘情愿的跟随你，你又说，只让我记得你……”钟素秋低下头，将泪水轻轻擦拭干净，扬起脸，道：“相比而言，你知道那个人爱野姜花香，你便记在心上。也可能……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但就仅此一点，我已感觉得出来，你心里……到底有这谁。”
　　“素秋，我……我没有……”陶醉看向钟素秋，他眼中，莫名的竟划过一丝慌乱。
　　“你有，你或许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钟素秋笑的苦涩，她看着陶醉的眼睛，认真道。
　　陶醉的视线不敢落在钟素秋的眸子里，陶醉涩涩道：“花姑子她……她只是……只是我的表妹。”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看自己的表妹时，眼里尽是柔溺？以前，我不明白，再回想时，那样的眼神，是我从来没有都看到过的。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听到那个人将我留下时，却也未出一言一声？我留下，是你真实的想法，还是想遂了她的心愿？”钟素秋的眼里，闪着泪光。道“尽管你隐藏的很好，但我却还是感觉的出来。我能说出这些，也无外乎对你的投入比别人多些。你总是默默的为她着想，可曾想过自己的感受？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素秋……”陶醉看向她，她的眼里，看得到凄美的眼光，他……似曾见过。
　　钟素秋凑近陶醉的脸，幽怨的问道：“陶醉，你既无心于我，为何，连一片忘忧草都吝啬？”
　　“我……”陶醉愣然，怔怔道：“我……不能……”
　　“陶醉。”钟素秋将脸凑的更近，问道：“你可知，多希望你对我也有那样的目光，多想问……你可放我在你心上？”
　　“素秋……我……”陶醉无措的结舌。而钟素秋却似乎没有听见，眼睑微垂，温热的气息扑在陶醉的鼻上。陶醉心中一漾，许是方才的话柔情满满，许是眼前人儿娇态万千，心中竟有些不明的情绪，便也不知怎地，凑上了钟素秋的樱唇。钟素秋却娇身一沉，歪在了陶醉的怀里。
　　陶醉脑中一嗡，竟惊觉起自己的行为，暗恼自己的失常。看着怀中晕去的人儿，陶醉脸上添了几分红晕。
　　陶醉将钟素秋抱起，放在了原位，又奇钟素秋今夜异举，便诊了一番脉象，才晓是那毒草中，毒性有着一味迷幻之药效。原本应没什么大事，却碰钟素秋病弱之躯，这才给了余毒作祟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