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错觉》香露明虾球

50、第 50 章

　　宋蘅的意思是让宋君年留在上海，一来帮衬一下集团，二来陪陪他父亲。

　　宋君年没说什麽，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好。宋蘅也就由著他去了，反正他跟著去见几个大鳄也显得知治有诚意不是吗。

　　她昨晚就已经定好潜在的帮手：叶胤之，叶家本身就有知治的股份，宋君年和叶晋之因此才认识的，所以叶家最有可能会帮忙；Pensy·Ho，资金链充足，头脑清明沟通容易；温裕安，温硕的爷爷，一向很关照她；陈王娴柔，刚继承亡夫的产业，颇有大展拳脚的打算；
　　Thomas·De· Varen·Lorran，英国人，旗下的投资公司在知治上市时认购了不少股份。

　　当然，她还是希望不要找上Lorran先生，毕竟中国人的事中国人了。

　　她没考虑许家，她对宋君年说的是Rachel一脉只算旁支，有名望，无实权，帮不了多少；也没考虑Dylan，Dylan难听点说属于纨绔子弟，从不干涉公司的运作。她发自内心想的，则是不希望自己和Rachel的感情掺上太多金钱因素。

　　宋君年一猜就猜到了，他也没所谓许家帮不帮忙，如果是宋蘅觉得不方便那就随她吧。

　　他自觉自己够了解宋蘅风风火火的性格，但还是被宋蘅的行动力吓了一跳。他主张宋蘅先回去休息一下——宋蘅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没涂口红前嘴唇毫无血色可言。宋蘅毫无意外地拒绝了他的提议，连行李都还没放下就去见叶胤之。

　　他想起护士长说过宋蘅可能有点贫血，眉头一蹙，想著等这件事了了一定要带她去做个body check。

　　说起来也好笑，叶胤之、叶雅之和叶晋之三兄妹的办公室都在同一层，本来叶雅之是在下两层的，可能觉得太丢脸了吧就硬把他们俩办公室那层的会议室改成了办公室搬上来。如此一来，就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

　　经过叶晋之紧闭的办公室门前，宋蘅面不改色，脚下依然生风，倒是宋君年忍不住看了一眼门上挂著的黑底白字名牌：叶晋之 Isaac·Yip

　　已经过去大半年了，叶晋之的行踪依然无人知道。圈子裡有不少关于他的传言，有说他没脸见宋蘅的，也有说他去泰国拜佛了，更离奇的也不少。他所有的事情都由律师来处理，人虽不在，争家产却是一如既往地热情高涨。

　　宋君年挺庆幸叶晋之此时不在，不然他无法想象眼下的情形会有多尴尬。

　　叶晋之会不会得意洋洋地跟宋蘅说：你看你找来找去，最后还是找了个落魄的公子哥，不如回到我身边。

　　宋蘅极有可能给他一巴掌。但光是想想这个场景，宋君年就浑身不舒服。

　　叶胤之一副old money的派头，双指夹著雪茄，邀请他和宋蘅在沙发坐下，吩咐秘书冲三杯他从巴西特意带回来的咖啡。

　　“自从Ella你推出我既律师团队之后，大家都好耐无见过了。”叶胤之公事化地笑了笑，看得出很疲惫，这会儿是在强打起精神。“其实你唔赶嘅话大家一起食个lunch，倾嘢都倾得舒服嘀。怎样，宋先生，等下一起吃个午饭？”他和宋君年说话时，便换上了蹩脚的普通话。现在香港的大商人和内地人见面，就算自己的普通话超烂，也坚持说下去。叶晋之那种不会说普通话就说英文的人倒是少数了。

　　“好啊，”宋蘅笑著应下，随即不浪费时间，叫宋任仪派来的一个高层拿出相关文件递给叶胤之。

　　叶胤之翻了一下，大概也提前看了宋蘅发过来的文件，很快就把纸质版的资料放到一边，悠哉悠哉地喝起咖啡，一副不紧不慢的架势。

　　谈生意时，一旦其中一方意识到自己掌握主动权，总会不由自主地做出这种姿态。

　　宋蘅是见惯不怪，宋君年就感觉有点彆扭。不过他一向不是喜形于色的人，木著一张脸也没人看得出他在想什麽。

　　“你们也知道，现在我还没有那个资格在集团裡说一不二，”他意味深长地朝办公室的门看了一眼，门外左边方向是叶晋之的办公室，右边则是叶雅之的。“一下子拿十五亿出来，那班董事不会放过我的。我弟弟妹妹更是不会同意。”他的视线在宋蘅和宋君年脸上逡巡了一遍——“除非……”

　　除非叶氏得到的利益足以让董事会心服口服。宋君年在心裡补了一句。

　　宋蘅沉得住气，客气了一回，便迂迴地打探起叶胤之的打算。

　　他弾开裤子上的雪茄烟灰，微眯的眼睛闪出一丝精光。

　　和叶胤之的午饭没吃成。

　　他胃口太大，也不怕噎著。宋蘅愤愤地说。

　　宋君年好像除了被叶胤之的狮子开大口震惊之外，倒也没宋蘅那种气急了的情绪。叶胤之想要的和门徒基金的打算没多大不同，区别可能就是明面上仍然保留宋家的管理权。

　　宋蘅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商人嘛。”她感叹道，马上又精力十足地找Pensy·Ho了。她有太多事情要做，没时间沉浸在负面情绪当中。

　　宋君年在香港这麽久，还是没搭上Pensy·Ho这条线。他越发认可宋蘅之前说的，在香港，她的人脉要比自己强得多。

　　Pensy·Ho年轻时行事也算大胆肆意，年纪上来之后就稳妥很多了。她一点一点指出她要承担的风险，宋蘅解答不上来就让知治那边的人出面。宋君年坐在一边，成了全场最不需要出声的那个。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又不能看手机，想说话的时候只能说出一些无足轻重的句子。他自嘲地想，自己像个品牌logo似的。

　　到最后Pensy还是觉得风险太大，婉拒了知治的请求。

　　“Ella，Victor下个月要做Daddy啦。”临走时，Pensy对宋蘅说。

　　宋蘅一副惊喜的样子，“是啊？那恭喜他！居然保密做得這麽好！”

　　Pensy笑笑，没再说什麽。

　　知治一行人在陈王娴柔那裡也是无功而返，但陈王娴柔很欣赏宋蘅，还约了下次一起喝下午茶。

　　宋蘅都懒得把旺财接回家，一进门就直奔浴室，留下宋君年一人站在客厅裡。他环视四周——空落落的狗窝，打扫得乾乾淨淨的厨房，直通二楼小阳台的楼梯，沙发上还放著Azure忘了拿走的比卡超公仔。这间公寓的隔音效果做得很好，他迷糊中觉得自己在一个万籁俱寂的世界裡。

　　外面越是喧嚣越是灯红酒绿，越显得家裡安静得发冷。

　　或者说他自己四肢发冷。

　　他脱下西装外套，走进厨房看有什麽材料。花胶和燕窝都要泡，现在泡的话来不及吃，只能明天再炖。冰箱裡还有薑和牛奶，宋君年便打算做个薑撞奶。不过牛奶只是一般的纯牛奶，现在这麽晚买不到新鲜的水牛奶，只能将就了。

　　他熟练地给姜削好皮，剁成小块，放到榨汁机裡榨出薑汁，让后放到一边备用。牛奶加糖煮开关火，放凉30秒后倒入放了薑汁的碗中。十分钟左右牛奶就能凝固了。

　　他觉得还要再做点什麽，不过宋蘅对自己身材要求很高，大晚上喝薑撞奶已经是她的底线，再多的话她就忍住不吃了。因此他就只给自己煮了个加蛋和培根的酱油捞竹升面——没有好汤底他宁愿不吃汤面。

　　宋蘅洗完澡还没擦乾头发便循著香味下楼。

　　“我饿了。”她眨巴著眼睛说。

　　宋君年一整天的郁闷一扫而空，嘴角含笑，把薑撞奶端到她面前，“吃吧。”

　　“你呢？”

　　“我，我也喝一碗薑撞奶，不过我还给自己煮了面。”

　　宋蘅喝了两口薑撞奶，抽出纸巾抹掉嘴上的奶迹，眼珠子轱辘轱辘转著，不轻不重地咳嗽了一声。“我还没吃过你煮的面呢。”

　　“是吗？”宋君年促狭地笑了，回到厨房重新拿了一双筷子出来，把自己的面推到她面前。

　　“你会不会很饿啊？”宋蘅兴冲冲下手前，良心发现。

　　“你最多也就吃一两口尝个味道，再煮一份就浪费了。”

　　一口两口，再一口两口，最后连一片培根都没剩下。

　　宋君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甚至怀疑自己女朋友被人换了个内核。

　　宋蘅把光盘放到一边，重新拿起勺子喝薑撞奶。

　　“你今天怎麽了？”

　　“很饿，超级饿。”宋蘅不好意思笑笑，“明天我得早点起来跑步，你去举铁吧，别霸佔跑步机。”

　　“谁会一大早起来举铁！”宋君年哭笑不得，“我不跟你抢跑步机就是了。”

　　“你快吃完我去洗碗。”宋蘅催促道。

　　“我来洗吧，你困就先上去睡觉。”

　　宋蘅也不动，拖著下巴看他，被毛巾擦得四处分叉的头发刺拉拉地竖著。“Ralph，你说，我们女主外男主内怎样？”

　　“这个提议挺不错，不过我还是想继续做医生。”宋君年把吃完的碗碟拿走，出来时手上多了一条抹布，他一边擦桌子，一边道：“这是我姑妈的愿望。”

　　宋蘅努努嘴，“我也只是说说而已。”

　　“明天想吃什麽早餐？”

　　见桌子已经擦干淨，宋蘅瞬间半个身子都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说：“明天约了温老先生喝茶。”
　　“嗯。”宋君年哼了一声，回到厨房洗碗。

　　水龙头的水哗啦啦地下，水满了一个洗碗盆宋君年才反应过来把水龙头关上。水已经溢出些许，打湿了宋君年的衣服下摆。

　　明天，还是要靠宋蘅吧，自己依然扮演品牌logo的角色。

　　温裕安这些年已经很少见人了，这次愿意见面完全是看在宋蘅的名字上。宋蘅说温裕安一向很关照她这话说的不错。宋君年忍不住猜测，温老先生一定是很希望宋蘅能够做自己的孙媳吧。

　　手机铃声响了，是父亲打来的电话。

　　宋君年连忙擦乾手接电话。

　　不过是更详细地询问今天的进展罢了，而今天所有情况宋蘅一早就告诉他了。

　　“Ella说得比我更清楚。”

　　“我想知道你站在知治的立场是怎麽看的。”

　　宋君年恼了，“你不相信她为什麽还要她为你做事？到了今天你还是不接纳她吗？她又做错了什麽？”

　　“我知道宋律师很有才干。”宋任仪哑著嗓子说，他的声音就像锯木似的令人难受。

　　“她不是你的员工，她是我女朋友！”宋君年抓起抹布狠狠地一扔，手不住地颤抖，“如果因为你的态度，她跑了，她不要我了，我怎麽办？你去哪裡给你儿子再找一个这麽好的女人？”

　　“你傻啊，你这麽好的条件，再好的女人都有。”

　　“你以为你儿子是金菠萝吗？”他用了一个粤语俗语，也不管父亲懂不懂，“你就是个new money，你的集团也快要撑不下去了！香港遍地都是富豪，一个广告牌砸下来死了十个人有八个人要上头条。”

　　“你疯了。”宋任仪的声音变小许多。

　　宋君年挂掉电话。

　　回过身来，只看见宋蘅神色複杂地站在楼梯口。

　　“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忘了浇花。”卸了妆，她的脸色又变得苍白。

　　对，还要浇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