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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   Dylan从家裡搬出来的事实著实让宋蘅震惊了很久,半天回不过神来。等Dylan消失在视线中,她第一反应是打电话告诉许湉儿。但是甫拿出手机,她又犹豫了,琢磨半刻后还是决定自己先消化好这个信息再告诉给许湉儿,这样她也能从容一点面对许湉儿可能出现的反应。

      等旺财打完针,她便和宋君年按原来计划的那样去长洲,一是让打了针委屈巴巴的旺财放风,二是想逃离喧嚣的港岛那麽几小时。

      旺财的腿实在短,一走进沙滩便陷到软乎乎的沙子裡看不见腿了。宋君年忍俊不禁,大方爽朗的模样如头上的太阳一般耀眼,晃地宋蘅几乎睁不开眼。只不过他在宋蘅眼裡如谪仙般完美的样子在旺财看来就是赤裸裸的嘲笑,后果便是宋君年又收到了旺财的眼神攻击。其实不说旺财了,她和宋君年踩在如此绵软细腻的沙子上也走不了几步路,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脱了鞋子赤脚走。脚陷进细腻柔白的沙子裡,感觉痒痒的,甚是舒服。

      海边的沙被浪冲刷了无数次,平整如镜,也相对硬实。宋蘅于是把旺财抱去那裡再放下,这样小短腿就可以轻轻鬆松地迈步了。

      “这裡的海水不像前几年那麽清了。”宋君年在她头顶叹气道。

      宋蘅站直身子,眯著眼睛打量眼前的海,浪花一个接一个打在她的脚背上。“游客多了。”她朝四周粗略看了一眼,小声叹道。儘管他们特地挑了一处相对少人的海滩,但是依然能看到不少穿得五颜六色的游客。

      “不过还是比港岛清静。”宋君年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

      他今天就穿著普普通通的白衬衫和黑色休閒裤,裤脚为了方便在海边走卷了起来,衬衫最上面的两颗釦子因为闷热的天气鬆开,线条分明的锁骨带著赤裸裸的性感的味道,可在明亮如斯的太阳光下,偏生让人生不出一丝邪念。不过,宋蘅的手还是神鬼使差地覆上去了。

      宋君年先是一怔,然后手伸到宋蘅脑后按下她宽大的帽簷,好让她的脸露出来。“有什麽好看的?”他好笑地盯著宋蘅目不转睛的双眼。

      “对于妖精来说,唐僧不好看吗?”她笑眯眯地抬起头,然后拉著宋君年的手往前走。旺财因为两个人站著不动已经很不耐烦了。

      “你觉得你会是什麽妖精?”宋君年顺从地被她拉著走,神情难得变得轻佻。

      不过宋蘅喜欢他这副样子,酥麻的感觉从和他十指相扣的手一路撺到心窝。“我不知道唉,你觉得呢?花妖还是动物妖?”

      宋君年还真低头思索起来。宋蘅也不催他,牵著他的手漫无目的地走著。鬼知道过去一个礼拜她经历了多少破事,劳神伤心极了,她现在就想呆呆傻傻的,听从本能。看不到边际的海,最适合放空神思。

      眼裡只有大海和宋君年。真好。

      一个气势稍大的浪毫无预兆地拍过来,沉浸在思绪中的两人手忙脚乱地抓紧对方,堪堪站定。日渐西斜,浪花越扑越高,越扑越近。两人一狗就在原处站住不动,享受如剃须膏的泡沫一般浓稠的白色海浪扑到自己小腿上的感觉。有好几次他们都快站不住了,而舒畅快乐的感觉就在以为自己站不住而实际上站稳了的时候出现。

      “暂时还没想到。”宋君年捏捏她的手臂,撒娇般说道。

      “妖精一般不会在唐僧面前露出原形,你现在猜不出也正常。”宋蘅环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肩窝上,下巴刚好就顶在他的锁骨上。

      宋君年把她搂紧了一些,任浪花越拍越猛也屹然不动。他呼出的热气在宋蘅耳边萦绕不去,直吹得人心痒。

      “那可不可以摆脱妖精现一下原形,说不定唐僧就屈服了呢。”宋君年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腰,不轻不重,只是暧昧得紧。

      宋蘅一下子就get到了他话裡的潜台词。她没有感到欣喜或是害羞,反而是有一种鬆了一口气的感觉。他们在Grasse日对夜对,早该做些什麽。然而宋君年一直规矩得很,自动自觉在另一个房间睡下。除了有一天早上他想给她一个惊喜之外,他进出她的房间都会先敲门。宋蘅早就看透了男人偶尔被下半身主宰的本性,连虔诚如Hudson也会和她做一些打著擦边球的事情,便想著在Grasse期间他们一定会在一张床上纠缠,便一直等他开口。虽说他们正式交往也就那麽两个星期,但是放在一个浪漫的、花香四溢的环境下她以为情况会有些不同。然而他们抱得再紧,吻得再投入,宋君年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想进一步的意思。

      宋君年人如其名,是个君子。她安慰自己道。而且他们才拍拖了一个月不到。

      但是她也是怕的。

      她怕宋君年即使喜欢她也过不了那堆床照的坎。于她自身来说,她只是愤怒自己的隐私被人公开,丝毫没有世俗认为女子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有的羞耻感。她本来就没错,何来羞耻感?如果她的恋人因此而放弃她,她也不会挽留,因为这涉及三观和尊重的问题。然而现在——她爱宋君年,爱到骨髓都为他所熔,蓦地便患得患失起来。她当然不会怀疑宋君年对她的感情,只是宋君年说到底是在中国社会成长起来,心裡对她的事情有没有芥蒂实在难说。她更怕一旦她主动了,宋君年对她的印象更加负面。

      她忐忑不安地过了这个星期。

      现在,好了。她清楚地看见他眼裡的慾望。

      “是我唐突了吗?”见她久久没回应,宋君年皱起眉头,喉结滚动了一下。

      她不言语,抬头咬住他的耳垂,舌头轻轻摩挲。

      又一个浪拍来,宋君年这次没站稳,一屁股跌坐在沙滩上。

      宋蘅走出主卧的时候客厅和走廊都是漆黑一片,唯有房间对面的小阳台上亮著灯,目下甚是刺眼。玻璃门后,宋君年正弯著腰浇花。

      她轻手轻脚地拉开玻璃门,闷热的风扑面而来。她一手扶著门框,被那一牆的兰花美得失了魂。

      她脑子乱糟糟的,不知如何形容眼前的景緻。最单纯的白不是纯粹的白,偏是一点点红、一点点紫和一大片绿,加上还有各异的形态才衬出白色独特的美——灵动、安定、清明。单单一株可能还激不起宋蘅对美的欣赏,偏生眼前是满满一牆如波浪般起伏的兰花,视觉上不能不说不震撼。

      她光著两条腿,啪嗒啪嗒地走近兰花牆,却又望而止步,竟有近乡情怯的感觉。

      宋君年回过身来放好水壶,双手环著她的腰交叉覆在她小腹上,下巴靠在她的肩上,慵懒地道:“满牆都是我的骄傲。”

      宋蘅细细凝望著离她最近的那株兰花,长得是那麽张扬有傲气,还有这那麽一丝魅惑,一点都不似君子那般内敛。她甚至觉得这份张扬全赖于宋君年的精心呵护。满牆的美,也是满牆的精心和小心。她这个人好像甚麽都会一点,甚至有几项长处,可她自问做不到像宋君年这般全副身心投入到某一项爱好中。似乎,能被她这样对待的只有工作。

      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做不到,才越发喜欢宋君年这一点。

      “为什麽喜欢兰花?”她喃喃问道。

      宋君年在她的白色衬衫——准确来说是他自己的白色衬衫——上蹭了蹭鼻子,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没有原因,喜欢就是喜欢。”

      她感到宋君年的手越抱越紧,呼吸越来越浊重,就像几小时前拉著她的手上二楼那样。她脑袋裡迅速回放起刚刚的纵情,安全感瞬间重了一些,以至于她不经斟酌便脱口而出道:“Jess刚刚send了message给我,说警察那边已经查到了发帖人的住址,暂时还没找到人——不过我想也快了。Ralph,假若真的找到了人,而这个人的确和……有关系,你想我怎麽做?”

      宋君年沉默几秒。因他在身后,宋蘅看不到他的表情。

      “你当年为什麽不告他?”他问道。

      “是啊,我当年为什麽不告他呢,明明我自己就是个明摆著的证据。”宋蘅苦笑一声,好像自己也不明白当年的自己了。“Rachel前几天哭著跟我说当年她应该逼我去告叶晋之的,那样的话他可能会吃点教训不要再搞我。”

      是为了Rachel妈妈用来息事宁人的那份recommendation?她分明丝毫没威胁过叶晋之的亲人。

      为了自己的名声?可她不觉得羞耻。

      因为叶晋之的律师很厉害而自己很有可能被倒打一耙?可能吧。

      为了不让父母担心?也可能是个原因。

      总之,那时起她就明白,做决定听起来简单,但是要考量的东西实在多而繁杂。有几年她觉得她是读法律的,明明就该维护公平正义,却在那一刻背叛了自己的专业。到了今时今日,她发现法律其实也是灰色的,维护的是法律条文,而不是人性。当时如果她诉诸法律,可能她会赢得官司,但是代价,或许也是她承受不了的。而当她在十年的职业生涯裡学会如何让人替自己承担代价时,这份理她却是拿不回来了。

      “Ralph,我这个人很讨厌做决定,你帮我吧……”她握紧宋君年交握在她腹前的双手,好像全身力气都聚在那一处了。她清楚宋君年和叶晋之的关系,她想知道宋君年的看法。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宋君年开口要她放叶晋之一马,她又该怎麽办?话一出口她便意识到她这个请求变成了她对宋君年的一个试验,肩膀不由得颤抖起来.

      身后的男人瞬间僵住,而后很快放松下来,在她耳边长叹一口气,然后抽出一只手安抚似的抚摸著她有点凌乱的头发。

      “我觉得你的精力和时间很宝贵。如果你认为追责对你而言值得投入这些成本,那麽我会无条件支持你。如果你想集中精神做其他你觉得更有意义的事情,我也无任欢迎。当然,自私点说,我作为你男朋友,更希望你的注意力是在我身上,而不是过去那些狗血的事情,毕竟你工作那麽忙。一旦启动法律程序,我和你的生活毫无疑问会变得複杂很多,狗仔天天在家门口蹲著,你到时连溜旺财也有一堆人在后面跟著看你铲屎,我们去约会也会有奇奇怪怪的人拿著手机拍我们。”他的唇贴上了宋蘅的头髮,“我只想简简单单地生活。”

      宋蘅不语,心裡明白他说的都是道理。她的确不想再给狗仔添多点料来给好不容易稳定的工作添堵,也不想父母担心,更不想把她和叶晋之的事情闹大以至于让宋君年的父亲对她的印象更加恶劣。宋君年一直追求平平淡淡的生活,如今因为她而三番五次上娱乐头条,说到底她还是拉了他下水,也应该多从他的角度考虑。

      但她真的不甘心。

      现在不同以往,她可以联手叶胤之对付叶晋之,也有足够的能力去应对。她相信若是自己仔细筹谋,至少可以为自己拿一个公道。

      她咬紧了下槽牙。

      “帮我浇水吧。”宋君年松开她,拿起脚下的水壶塞到她手裡,神色不见有异。“一点点就好。”

      她没接,只是提起另一件毫不相关的事情:“你知道为什麽我听到Dylan搬出来自己住会那麽惊讶吗?”

      “洗耳恭听。”宋君年见她站著不动,鬆了耸肩自己给花浇水。

      “Dylan是个典型的mummy-boy。”她走到玻璃窗前,眼眸和眼前的夜色一般深沉。
      “他Daddy在外面拈花惹草,自然而然他妈妈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他这个独子身上,从小到大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从不假手于人,就连Dylan去澳洲读大学她也跟著去陪读。每次他拍拖,他妈妈总会找人把对方祖宗十八代都查清楚,若有一点不满意就反对,而Dylan从不忤逆她的决定。”她回过身来,对上宋君年了然的目光,继续说道:“Rachel是难得的符合他妈妈要求的女生,至少婚前是这样。”

      “毕竟Rachel的家世学历和Dylan门当户对。”宋君年漫不经心地说。

      “是啊,门当户对,那时Rachel和Dylan也是真心相爱的,所以他们的婚姻算不上盲婚哑嫁。Dylan妈妈要求他们夫妻婚后还和她住在一起,Rachel本来不同意,但是她不想Dylan难做最终也是搬进了张家的大宅。婚后Rachel也试著和婆婆和平相处,但是性格这东西勉强不来,最终就是家无宁日,一点鸡皮蒜毛的事情也可以吵半天。你看不惯我我看不惯你。”

      “而最让Rachel难过的不是Dylan的妈妈,”她凝望著宋君年的脸,眼神裡有许多没有言说的意味,“是Dylan。Dylan不分青红皂白,从来都是站在他妈妈这边。我已经数不清Rachel有多少次跑来我这裡哭了一夜,而Dylan因为顾及他妈妈在家,不敢出来找她。”

      宋君年听著她的话,手上的水壶保持著同一个倾斜角度直到没水出来。等他回过神来,他放下水壶,双手抱胸,毫不犹疑地说:“是该离婚。”

      “Rachel最终顶不顺,要求和Dylan搬出去住,每个星期回大宅一到两次。Dylan不想妈妈一个人孤孤单单一直不答应,Rachel也死了心决定离婚。”,宋蘅苦笑一声,“如今居然为了一隻流浪狗搬了出来。”

      “Dylan总是要明白生活是自己的。”他怜惜地看著宋蘅,抬手把她耳边的碎髮撩到耳后,然后双手捧著她的脸。“我的生活也是我自己的。”

      他的脸部线条坚毅分明,眼裡是不容分辩的意味,双手也带上了力度。

      宋蘅伏在他身上,躲避著他的目光,被他理好的碎发也垂落在眼前。

      她不想在感情裡耍技巧,但还是忍不住为自己打算——她必须要让宋君年明白她的底线,明白她为了他作了甚麽牺牲。

      她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答案,却开心不起来。

      “从今以后,如果叶晋之好自为之,我们就不要再理他了。”她下定决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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