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犬与凤凰花》午时三

10、太中·快乐王子

　　【你似乎迟到了。
　　猫已经不知所踪，但是那只兔子洞还在，于是你决定跳下去。
　　又不是没了猫你就不行。
　　但是正当你准备跳下去的时候，一只燕子飞到了你身边——“你也是要去那座城市吧？幸福的城市。”
　　它愿意带你去参加这场舞会，说实在的，燕子的背还挺舒服的。】

　　快乐王子太宰治的雕像耸立在高大圆柱的顶上，俯视全城。

　　他全身贴满洁白的绷带，眼睛是两颗黑洞宝石，谁也看不透他的心思。

　　他的剑柄上镶嵌着毒蘑菇做成的宝石，即使是最勇敢的小脑斧中岛敦也不敢靠近。

　　他确实让人赞赏不已。

　　“他是如此的优秀美丽，宛如钻石，胜过A那个废物。”

　　一位好心的俄罗斯人这样说；只是想表现自己“罪与罚”的艺术审美力而已。

　　“只是不如A那么简单好杀。”

　　他补充这一句，是怕别人误认为他是个柔弱无力的人，其实他不是这样的。

　　“你为什么不能像快乐王子太宰治一样呢？”一位聪明的港口Mafia母亲尾崎红叶对在刑讯室中哭叫着的叛逆小儿子说：“横滨上下一条街，你去问问谁是爹。快乐王子太宰治即使是在做梦的时候都从来不畏惧刑讯室。”

　　“我很高兴看到这世界上还有如此快乐的人！”一位沮丧的宰厨凝视着这座令人惊叹的雕像喃喃自语。

　　“他看上去真像一位天使。”贫民窟的孩子芥川龙之介说。他正带领着游击队从被罗生门扎得千疮百孔的教堂里走出来，身上披着黑色的小洋裙，胸前洁白的衣襟染满了别人美丽的鲜血。

　　“你是怎么知道的？”数学老师广津老爷子问道，“你们从来没见过天使的呀！”

　　“啊，我们见过，在游戏机里见过。”孩子们答道。广津老爷子皱着眉，板着脸不说话，因为他的游戏机玩的不是很好。

　　/

　　一天夜里，一只小燕子中原中也从城市上空飞过。

　　他曾经的朋友们，被称为神的事物在六个星期前已经飞往高天原了，但他留了下来，因为他爱上了最美丽的羊群。

　　小燕子中原中也与羊群的初遇是在柳叶吐芽的早春，那时他受了重伤，顺河而下，落到了茂密，尖锐的芦苇丛中。一群羊经过，震慑于小燕子的美丽的羽翼与飞翔的能力，让他在羊群中生活。他很快爱上了羊群，并停留下来为它们捕猎效力。

　　“我可以信任你们，爱你们，把你们当成家人吗？”小燕子中原中也喜欢一说就直入正题，可羊群只向他深深地点了一下头，咩咩地叫着。

　　于是他就绕着羊群飞了一圈又一圈，并用翅膀驱赶走一切会伤害到羊群的东西，在空气中泛起红色的涟漪。这是燕子的守护方式，他整个夏天都这样，乐此不疲。

　　“这种守护真可笑，”其他的燕子吼吼喳喳地嘲笑他，“他们既没有钱，又有那么多的亲戚。”的确，那条贫民窟里到处都是羊群。一到秋天，这些燕子就飞走了。

　　他们走后，小燕子觉得很孤独，并开始察觉羊群对自己的利用。

　　“没有人关心我的感受，”他说：“尽管他们似乎认可我是他们的家人，但是他们从来都不给我家人的体贴。”无疑，羊群里的羊在狼群到来时四处逃散，并且将燕子中原中也推上前去。

　　“我承认他们收留了我，”燕子中原中也继续说：“但是我也想要一个人和我并肩作战。”

　　“你们愿意跟我一起并肩作战吗？”

　　小燕子最后问羊群，但羊群里的羊摇头拒绝，他们如此眷恋自己的利益与安全，哪里愿意自己面对危险？

　　“原来你们一直在利用我呀，”小燕子大叫，“我要到高天原那边去了，再见！”

　　他说完就飞走了。

　　/

　　他飞了一整天，夜晚时才来到这座城市。

　　“我到哪去投宿呢？”他说：“我希望这座城市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时他看见了高大圆柱上的雕像。

　　“这是个糟糕透顶的地方，多么令人讨厌的雕像。”他大声说：“可是我只能在这儿过夜。”

　　于是，他就在快乐王子的膝盖中间栖息了下来。

　　“我有一间绷带浪费机一样的卧室了。”小燕子中原中也望了望四周，轻声地对自己说；随后他准备睡觉。但就在他把头放在翅膀下面的时候，一大滴水珠落在他的身上。

　　“真是怪事！”他叫了起来，“天上没有一丝乌云，星星又明又亮，怎么就下雨了？港口Mafia北部的天气真是糟透了。”

　　紧接着又落下来一滴。

　　“一座雕像连雨都遮挡不住，那还有什么用处？”他说：“我一定要找个好的烟囱做窝才行。”

　　他决定飞离此地。

　　可是还没等他张开翅膀，三滴水珠又落了下来，他抬头一望，看见了——啊！他看见了什么？

　　快乐王子太宰治的双眼充满了泪水，泪珠顺着他苍白的脸颊往下流。

　　王子太宰的脸在月光下如此美丽，小燕子中也顿生怜悯之心。

　　“你是谁呀？”小燕子中原中也问。

　　“我是快乐王子太宰治。”

　　“那你为什么哭呀？”小燕子中原中也又问，“你把我的身上都淋湿了。”

　　“以前我活着的时候，有着一颗黑手党皆有的心脏，”雕像答道，“那时我不知道眼泪是什么东西。因为那时我住在不允许流泪的港口Mafia大楼里，那里从来不让泪水进入。”

　　“白天我与无赖派同伴们在酒吧里玩耍，晚间我便在黑暗的街道里领头跳舞。无论是血腥，绝望，痛苦，所有的一切都深深埋进我的骨髓，那样的话，无论多么悲痛的命运我都无动于衷。”

　　“我天生属于黑暗，在别人悲痛的时候我可以若无其事地微笑，因此我的臣子都叫我快乐王子。的确，如果麻木就是快乐的话，那我真是快乐的。我就这样快乐地生活，快乐地死去。”

　　“如今我死了，我失去了一切可以失去的东西，变成孤单的一个人。他们把我竖立在这高高的道德标兵圆柱上，使我暴露在灼伤我每一寸血肉的光明之中，看得见自己的丑恶与苦难，也寻找不到自己的归途与救赎。尽管我的心是铅做的，可我还是忍不住要哭。”

　　“什么！你的心它不是黑泥的？”小燕子中原中也自言自语。他很没有礼貌，当着快乐王子太宰治的面大声议论他的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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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黑的小矮人，”快乐王子太宰治已经微笑起来，他用悦耳的嗓音轻声说：“在远处的那条小街上有死去的老首领的冤魂。他们密谋的方式实在是太愚蠢了，从这里我能看见一些线索裸露在外。可怜的兰堂瘦削的脸显得焦虑憔悴，因为他的手里没有剧本。他正在为他人做绣衣裳。Chuya，Chuya，小Chuya，我把我的剑交给你，你愿意与我十指相扣阻止他们的阴谋吗？我的脚被钉牢在这基座上，寸步难行。”

　　“我的朋友在高天原等我，”燕子中原中也说：“他们在天照命的日轮上飞来飞去，同秀美的樱花聊天，不久就要去天守阁投宿。天守阁掩映在樱花丛里，勇敢的战神沉睡在其中。”

　　“Chuya，Chuya，小Chuya，”王子太宰治说：“你不愿陪我过一夜，和我当回搭档吗？”

　　“我觉得自己不是别人的狗，”燕子回答说：“你这个可恶的家伙。”

　　可是快乐王子藏着悲伤的笑容使小燕子很是难过。

　　“这儿太冷了！”他说！“不过我愿意陪你过一夜，和你当一回搭档。”

　　“谢谢你，Chuya！”王子说。

　　于是小燕子中原中也和王子太宰治十指相扣，打败了兰堂与老首领。

　　横滨恢复了和平，小燕子飞回快乐王子的身边：“好奇怪呀，”他接着说：“虽然天气很冷，可我这时却觉得好暖和啊。”

　　“那是因为我们真心地认可你。”王子说。于是小燕子开始思索起来。不过没过多久他就醉酒了。对他来说：只要思考问题就会喝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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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一亮，他就飞到河边洗了个澡。

　　“多奇怪的现象啊，”一位鸟类学教授坂口安吾从桥上走过时说：“冬天竟然还有燕子在这儿！”于是他将此事写成一封长信寄给了当地的异能特务科。每个人都引用他信中的话，尽管文中有许多词语是人们理解不了的。

　　“今晚我要去高天原了！”小燕子中原中也说。

　　他一想到高天原就兴高采烈迫不及待。走之前他游览了所有公共纪念建筑物，还在港口Mafia大楼的顶上坐了好一会儿。无论他到什么地方，都有麻雀吱吱叫着互相说：“多么武力强大的重力使呀！”所以，他玩得很开心。

　　月亮升起的时候，他飞回到快乐王子太宰治身边。“在神灵的高天原有什么事需要我代办吗？”他高声问道，“我就要启程了。”

　　“Chuya，Chuya，小Chuya，”王子太宰治说：“你不愿意作为我的搭档陪伴我再住一晚吗？”

　　“伙伴们在高天原等我。”小燕子中原中也回答，“明天我的朋友们就要飞往阴阳寮，那儿的式神在夜晚举行盛大的百鬼夜行，带领他们的阴阳师将舞蹈神乐，所有的天神都会垂怜于这些生灵。”

　　“Chuya，Chuya，小Chuya，”王子太宰治说：“在城市的那一头，我看见飞翔在天空之中的白鲸。邪恶的势力组合试图伤害横滨这座美丽的的城市，他们摧毁人们珍视的东西，把梦魇带给世界。”

　　“那我再同你住一晚吧。”天生一副好心肠的燕子中原中也说：“只是难道我们还是要十指相扣吗？”

　　“你把我扔出去当诱饵，然后从内部击破可怕的洛夫克罗夫特。即使死去也无所畏惧。拿走我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吧。”

　　“亲爱的王子，”燕子说：这事我不能做。”说完他就哭了起来。

　　“Chuya。”王子说：“你就照我说的去做吧！”

　　因此，中原中也带着太宰治的左眼发动了污浊。

　　在污浊了的悲伤之中，在毁灭的力量之中，克鲁苏的传说沉没于海底，带来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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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小燕子中原中也飞到下面的港口，坐在一艘大船的桅杆上，看着黑手党们用粗绳把大箱子拖出货舱。他们边拖边大声叫着“西内！西内”的号子。

　　“我要动身去高天原了！”燕子中原中也喊着，但没有人理会他。

　　当月亮升起，他又飞回到快乐王子太宰治身边。

　　“我是来向你道别的。”小燕子中原中也告诉他。

　　“Chuya，Chuya，小Chuya，”王子太宰治说：“你不愿意作为我的搭档陪伴我再住一晚吗？”

　　“冬天到了，”燕子回答说：冰冷的雪就要来了。而在高天原则依然温暖如春。亲爱的王子，我不得不离开你了，但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

　　“但在这座城市的暗处，死屋之鼠正在肆虐。白雾弥漫了整个城市，异能力者被自己的异能力伤害。人们在这场可怕的灾难之中哭泣，我听到了这座城市的乞求声。巨龙在空中毁坏了这座城市，而我是这座城市的王子。”

　　“我愿意再和你住一晚，”小燕子中原中也说：但我不能再取下你的眼睛了，否则你就完全瞎了。”

　　“Chuya。”快乐王子太宰治说：“你就照我说的去做吧！”

　　因此，中原中也带着太宰治的右眼发动了污浊。

　　白雾没有散去，但巨龙却陨落了。火焰在城市中熄灭，人群不再慌乱无比。

　　这时，燕子中原中也飞回快乐王子太宰治身边。

　　“你现在瞎了，”他说：我要永远陪着你。”

　　“不，Chuya，”可怜的王子说：你必须离开这里，去高天原。”

　　“我要永远陪着你。”小燕子说完，就在王子的双膝上面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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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他整日栖息在太宰治王子的肩头上，和他讲述有关于生命和死亡，救赎和光明的故事。

　　“亲爱的中也，我并不知道我生命的意义在于何方，而我正忍耐着剧烈的痛苦寻找着它。我是盛开在尸骨上的樱花，生与死无法使我动容。从来没有人将我救赎，而光明厌弃我，排斥我，但我却又不得不投入其中，灼烧着自己的血肉。这些与我甚至没有你与我有意义。”

　　太宰治王子说：“你去我的城市上空飞一圈，到处看一看，然后告诉我你在上面看见了些什么吧。”

　　于是，燕子中也飞过这座大城市的上空，此时此刻，白雾当中的阴谋依旧没有散去。

　　随后他飞了回来，把看到的一切告诉了王子太宰。

　　“我身上的绷带可以传导我的异能力。你把他们全都带走，送给那些善良，正义，灵魂里没有污秽的人吧。活着的人总是认为善良与正义可以拯救世界。”

　　燕子中也把绷带一条一条地撕下来下来后，快乐王子太宰就变得浑身伤痕，鲜血淋漓，苍白而绝望了——那就是他本来的模样。

　　当雪白的绷带从天空落下，白雾散开，绝望的世界重新变得充满生机，人们在废墟中获得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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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下起了雪，大雪过后迎来的是冰冻。街道看上去白花花得像是银子做成的，明亮又耀眼；长长的冰柱像水晶宝剑般悬垂在屋檐下。人们出门时穿着厚厚的皮衣，小男孩戴着鲜红的帽子去滑冰。

　　楼房，和室，港口Mafia大楼，所有的一切都被笼罩在冰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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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uya，燕子每年的夏天都会回来吗？”

　　“是的。”

　　“那么为了我心爱的鼠灰色和服，我想活到夏天。”

　　“我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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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怜的小燕子中原中也觉得越来越冷了，但他却不愿离开快乐王子，他太留恋快乐王子了。他只能趁面包师不注意的时候，从面包店门口弄点面包屑充饥，并不停地拍打翅膀为自己取暖。

　　此时他终于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他剩下的力气只够再飞到王子的肩上。

　　“再见了，亲爱的王子！”他喃喃地说：“你愿让我亲吻你的手吗？”

　　“我真高兴你终于要飞往高天原了，小燕子中原中也，”快乐王子太宰治轻轻说：“你在横滨这儿呆的时间太久了。不过，你一定要来亲吻我的嘴唇，因为我爱你呀。”

　　“我要去的地方不是高天原，”小燕子中原中也说：“神如果动了感情，就无法成为神了。我是去死亡之家，死亡是长眠的兄弟，不是吗？”

　　说着，他亲吻了太宰治王子的嘴唇，随即跌落在王子的脚旁，死去了。

　　就在此刻，雕像体内发出一种反常的爆裂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其实是可怜的快乐王子，可怜的太宰治殿下的铅心裂成了两半。这真是一个可怕的、难以忍受的严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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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市长由市参议员陪同着散步来到下面的广场。

　　他们走过高大石柱的时候，市长抬头看了一下雕像，“我的天哪！快乐王子怎么变成了这模样？多寒酸啊！”他说。

　　“的确很寒酸！”市参议员们异口同声地大声说，他们平曰总是逢迎市长。说完他们便走近石柱要细看个明白。

　　“他的剑已经折损了，美丽的黑洞般的眼珠也不见了，他全身不再是美丽的绷带的纯洁白色了，天哪，他连笑容都没有了。”市长说：“实际上，他简直跟乞丐差不多了。”

　　“跟乞丐差不多了！”市参议员们大声附和着说。

　　“瞧，他脚边竟然还有一只死鸟哩！”市长接着说：我们真应该发布一个公告，禁止鸟类死在这个地方。”于是市政府秘书连忙把这个建议记录了下来。

　　后来他们把快乐王子太宰治殿下的雕像给推倒了。

　　“既然他已不再沙雕，那么也就不再有用了。”混在宰厨中的假粉如是说。

　　接着他们把雕像放在炉里熔化。

　　“多奇怪的事啊，”铸造厂的监工说：“太宰治这颗破裂的铅心在炉子里熔化不了。我们只好把它扔掉。”

　　于是他们便把它扔到了垃圾堆上，死去的燕子中原中也的尸体正好也躺在那儿。

　　/

　　太阳照在这颗碎裂的铅心与死去的燕子尸体上面，它的光辉引领着高天原的大门在肮脏的垃圾堆上轰然打开。

　　“这是这座城市最干净的地方。”

　　【“这座城市叫什么？”
　　当燕子带你到达这里的时候，你只听见了雕像被推倒的声音。
　　“或许叫横滨，也或许不叫。”
　　燕子说。
　　当你回去的时候，猫在等待你。
　　原来已经第二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