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风》会呼吸的Carbon

97、第九十六章 真假·第三

　　贾探花的房间位于二层一个挺偏僻的地方，柳许推门一看，就见屋内整整齐齐的，也没什么东西。考虑到贾探花只不过是暂时在这里歇歇脚，所以没有行李也是理应讲得通。他小心翼翼地缓步走进去，莫名觉得房间里好像有点不知为何的熟悉。
　　烛陌风也蹑手蹑脚跨入门槛，只觉得一进来一点也不紧张，不像是进案发现场的感觉，倒像是回家之后意外的放松。
　　木质的地板在夏季水汽的熏热之下已经有些潮了，走上去吱呀吱呀的作响。烛陌风连剑带鞘解下腰间的青竹，伸手小心翼翼地去挑开床上的被褥，也没什么特别的。他轻轻敲了敲床板，也是实的，没藏什么机关。
　　烛陌风在这房里走了一会儿，就觉得两只眼皮直打架，懒懒散散地往床板上一坐，揉着眼睛问道：“许，你那边找到什么了吗？”
　　他没有回答，只顾擎着墨龙软枪四处挑了挑，也没见什么机关。店小二说，中途见贾探花出来一次，好端端休息就休息，为什么他要出来？既然他出来之后就没有人见过他，那能离开这间屋子的唯一途径，就是……
　　柳许一把推开窗户，惊觉二层距离地面的高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如果是习武之人，从这个高度背个人跳下去也不是不可能。这扇窗户对着的是临街的小巷子里，没什么人，对于凶手来说是个天然得利的地形。
　　同时柳许也注意到了窗框上的脚印，于是就伸手大致丈量了一下隔壁屋子到这边的距离，也不过就一个跨步就能翻过来——凶手就是这么进来的。
　　正当柳许朝下面望的时候，一片不起眼的布料随风在窗户脚上闪动了一下。他随之一怔，连忙从怀中取出白手帕夹住那一片布料，细细观察了片刻后便断定和贾探花尸体上的衣服属于一片。
　　那日贾探花穿着的衣服虽然不华丽，但所用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是用讲究的。其中他身着的衣服就是用冰蚕丝制成的，夏日穿在身上格外凉爽。如此来看，这片布料当属冰蚕丝无疑。
　　所以凶手的确是从窗户跳下去的。接下来需要解决的一个问题在于，凶手是如何把贾探花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带离这里的？迷魂药？
　　柳许若有所思地折好手里的这片冰蚕丝布料，头也不抬地说道：“这种地板无论武艺多高超的人都会发出声响，贾探花不可能没有察觉，只可能在他晕倒之后凶手进来再把他带走，这里没有血迹，再加上验尸官说了贾探花头部没有击打致晕的痕迹，说明他是被迷晕的。陌风，你怎么看？”
　　没有回应。
　　柳许顿然抬头，就见烛陌风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这一形象可把柳许吓得不轻，一个箭步猛地窜上去使劲摇晃了一下烛陌风，吼道：“陌风，陌风？你醒醒。”
　　烛陌风并没有真晕过去，倒像是睡着了，被他这么一晃又迷迷瞪瞪地稍稍清醒过来，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我怎么睡着了？”
　　“我还想问你呢。”柳许又气又好笑，“是不是这几天累着了，太困了？要不……这两天晚上就歇一歇，让你好好休息一下。”
　　烛陌风被这话猛地激了个寒战，还没褪去的睡意全当冷汗出了，连忙说道：“也，也行，你随意啊……我倒觉得不是太累的原因，倒像是这屋里有什么东西……”
　　柳许吸了吸鼻子，沉声说道：“不应该。天下翻不出一种迷魂药只针对某人，除非……”
　　除非……有人已经习惯这种气味了。
　　柳许脑子里嗡的一声巨响，两只手慌慌张张地先是掏怀里，又是掏袖口，最终从中衣外层的夹层里找出来一个小三角形的东西。他连忙拿出来微微在烛陌风鼻子底下轻轻掠过了一瞬，扭过头一字一顿地问道：“是不是这个味道？”
　　烛陌风及其配合地耸了耸鼻子，点头道：“是，就是这个味道。我就觉得熟悉……”
　　随即他也滞住了。
　　“我靠，凝魂香？！”“这是凝魂香。”
　　于是至此为止，贾探花的死也水落石出了。凶手先是观察到贾探花进了旅店，并且在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事先将香炉中的熏香换作凝魂香。等时机差不多，凶手伺机通过旁边屋子的窗户潜入贾探花的屋子，并且带走了已经昏睡的贾探花，从二层这里直接跳下去，再找个无人的地方将其杀害。尸首就扔在街上……
　　烛陌风缓缓踱步出房间，问道：“这个凶手先是杀了张黎，然后又杀了贾探花，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慕容离那边查出点什么有用的消息没有？”
　　柳许摇头：“他正在想办法取得进四皇子府的机会，正跟夏侯豹那边商量。他的事情，唐燃雪去帮忙办去了——她说，她想证明一下自己还是能干活的。”
　　“小姑娘瞎添什么乱。”烛陌风苦笑，“哎，我真该找个机会跟她谈谈才是。把这两个案子并案，先回武部把报告写一下，一会儿给文部那些人签发之后上报羽联会吧。”
　　柳许脚下一顿，引得烛陌风忽地回头看去，问道：“怎么了？”
　　“夏侯部长说了，这案子不上报，武部先自行备案，等事情结束了再统一上报。”柳许回答，“我问了几个原来就在这里工作的人，他们说……往常死了两个人以上的案子，夏侯豹就会亲自出马解决，以及几个他身边的亲信也会帮忙。”
　　烛陌风问：“你是说他这回对这个案子有点冷落了？”
　　柳许颔首：“我觉得他不是不想管，有几次我去见他的时候，他正在研究咱们这个案子。我倒觉得，夏侯豹有点避嫌的意思。”
　　“他知道这事情是谁做的？他还不愿意说？”
　　柳许立刻闭上了嘴，一脸“不是我说的，我什么都不知道”的神态往旁边一偏头，径直走了出去。烛陌风犹自思索了半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按理来说武部部长也绝对不是一个摆设，死俩人的案子在神都这里绝对非同小可，况且还不能保证接下来就一定不会再死第三个人，夏侯豹虽说不一定要全权负责，可至少该出来露个面相，走个过场。
　　可这老头就跟人间蒸发似的，一连把自己闷在温暖阁里好几天，也不知道发没发霉。
　　烛陌风细细琢磨着，稍不留意间忽地被地上的石子儿给绊了一跤，当场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前面的人赶忙回过头来，细心地替他掸干净身上的土，问：“没事儿吧？”
　　他摆了摆手，倏地直觉胸口一堵，脑袋赶忙往旁边一歪，当众人面前街上呕出一口鲜血。
　　瞬间周围的人群纷纷惊呼着朝旁边退开，嘈杂的呼声此起彼伏，还有不少看热闹的。有几个热心肠的见这白毛小伙子是官爷，也连忙走上前帮柳许扶住烛陌风。
　　烛陌风只觉得眼前一片乌青，连忙摆了摆手，说话跟抽风箱似的干涩地说道：“许，快去……把赵小黑叫过来，快。”
　　“我先送你回武部。”柳许说着就要把烛陌风架起来，“这没几步路了。”
　　烛陌风一个寸劲儿把他甩开，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漆做的小瓶子，瓶口微斜顷出两粒晶莹剔透的白色丹药来，他赶忙往口中一放，喉头微动吞咽下去。这寒凝丹还是屠虹给他的，下去之后见效快，可只管一会儿的作用，能压制九婴片刻。烛陌风感觉胸前的业火稍稍平息了几分，又费尽全力地吼道：“没用，赶紧叫赵小黑过来！”
　　柳许也拗不过他，飞奔回六部。不出几分钟，就见赵小黑从天而降，见他这副模样心里也有个清楚数，赶忙化作神鸟状态抬嘴将他衔到背上。
　　烛陌风气息微弱地伏在他耳边，用神鸟族的语言低沉地滚出一句话：“走，去九阴烛府，进去之后什么话都不要说，直接去藏书阁。”说着的时候，胸襟中一颗红色的玛瑙铃铛若隐若现地搭在他的指尖。
　　赵小黑一怔，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一旁的柳许，随即四翼遮天蔽日般一展，扶摇冲天，只留下一串锐利嘹亮的嘶鸣。
　　九阴烛府距离神都的路程并不算太远，赵小黑很快就到了结界上空。他蓦然后背一抖，将身上软塌塌的一坨人形烂泥从背上甩下来，随即四翼一收，蓦然从层层叠叠的黑羽中跳脱出一位英俊潇洒的公子，伸手揽住烛陌风的后腰，抱着他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上。
　　先前见过烛陌风操作，赵小黑三下五除二地解开了九阴烛府的结界，抱起晕厥的烛陌风带着风就冲了进去，一旁的丫鬟仆人见状都凑过来。赵小黑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奔角落的藏书阁而去，丝毫不意外地见到一红衣公子正搔首踟蹰地立在那里，一见他来，忽地一怔，却还是先伸手接过烛陌风，又特意多看了赵小黑几眼，低语道：“行，剩下的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