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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八十一章 清风·第一 ...

  •   “……疼么?疼就跟我说。”
      “嗯,还行。咳咳,你可以……再重一点,多放一点……嘶。”
      “弄疼你了?那我轻一点……”
      “好。”
      旁边拂手撑额、闭目养神的少年蓦然太阳穴上跃动起快乐的小青筋,暴怒着抬起头朝身旁的两个人咆哮道:“我靠,你们俩能不能把主语宾语加上!他娘的全天下人都知道你们两个断袖,还给老子在马车上这么说话,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行吗?!”
      一旁柳许端着草药的手蓦然一顿,用极其怨毒的眼光狠狠地把这位贵公子从头到脚剐了一遍,随即在对方汗毛倒立的神色中继续安然不动地给烛陌风胸前还没好透的伤口擦拭。
      烛陌风正撑在马车的一边,身上享受着草药的清凉,迷离的眼神却趾高气昂地停留在慕容离的身上,笑道:“只有你才会那么想,龌龊。”
      他没有注意到,身旁的某人悄无声息地把草药收回怀里,悄无声息地坐回到窄小的位置里去,悄无声息地把散在一旁的黑袍往□□有意识地遮了遮。
      有的时候“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以为你以为的不一定是你以为的。
      蓦然车顶上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隐隐约约地听闻几声杂乱的凤鸣。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皱着眉头往并不怎么结实的车棚上抬头一望,就听上面的脚步声更杂乱了,夹杂着乱七八糟的呵斥声和车顶不堪重负的□□声。
      烛陌风抬手敲了敲头顶的车棚,喊道:“你们几个安分点,这上面最多坐一个人!”
      那车顶上乱七八糟的声音蓦然一顿,就听一个谦谦公子高声喊道:“三位公子,在下已经尽量了!只不过就是……那位姑娘可能,和,冥皇大人相处得不太融洽……冥皇大人,您不要再欺负人家姑娘了!”
      烛陌风和慕容离几乎同一时刻低下头扶额长叹一口气。
      慕容离从指缝间瞥了对方一眼,咬着后牙槽一字一顿地低语道:“要是下车之后,白清溪被拔得毛都不剩了,我跟你没完。”
      烛陌风:“……”
      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马车慢慢地驶过街巷,马蹄急踏,从鼻子中打出一个响啼,喷出一口白气,发出老长的嘶鸣。烛陌风慢条斯理地挑开淡蓝色绉纱帷幔,一双好奇的大眼睛往马车外面张望了一番,眼下周围已经不是一片黄沙,取而代之的则是喧闹的集市和拥挤的人群。他大概估量了一下,这里要比幽燕城更大上几分,街道也要宽阔几分。
      这就是皇城神都,尚行六部也就坐落于此。
      离开翼峰太学院之前,烛陌风的事情还大费周章了许久。二长老终归还是坐着第二把交椅的人,他下的命令无人不从。于是烛陌风就又瞒了柳许一件事情。
      他在离开之前,被判处了鞭刑三十。
      如果不是宰志安的医术高明,恐怕这件事情就瞒不住了。身为舅舅的他极其负责任地治疗了他皮开肉绽的身体,几乎连个疤痕都没留下。不光如此,他还见到了这黑色面具之下的宰志安——那个真正的宰志安。
      一头和自己一样的白发垂在两鬓,高挺的鼻梁衬着清亮的眼眸,明眸皓齿,风流倜傥,眼神如寒光,双眉如浓墨,和烛陌风的脸觉出几分相似来。宰志安手持神农尺,魁梧的身板立在他的面前,只说了一句话……
      “我阿姊是被你害死的。我救你,只因为你跟我阿姊……长着一样的脸罢了。”
      烛陌风坐在马车之上,耳畔尽是车辙的“咔哒”的声音,脑海中却被这句话占据了所有。他深深地将脸埋在手中,觉得自己第一次在这句话下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我娘是我害死的么?如果没有我,我娘就不会死,也不会有现在这幅局面么?
      月光倾泻而下,停留在烛陌风瘦削的脊背之上,却给予不出一丝温暖。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地蜷缩起来,颤抖着,害怕着——直到那只手沉沉地按在他的肩上。
      “做噩梦了?”那沉沉的声音蓦然从耳畔响起,“我在这里,别怕。”
      烛陌风不自觉陷入沉睡,此刻突然被唤醒,脑子里还有些糊涂。他立刻起身抬手胡乱地往脸上抹了一把,却摸到了一片潮湿。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早已在梦境中泪流满面。
      搭在肩膀上的那只手微微发力,轻柔地将自己搂入怀中,熟悉的冷香顺着胸口的温暖一点一点渗透入他的肺腑,烦躁的心神立刻在清幽的香气中安定下来。他眼皮好似有千斤坠,就觉得唇上被人温润地一点,那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靠着睡吧,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他一声答应还没从嗓子眼里飘出去,人就已经又睡着了。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烛陌风迷迷糊糊地感觉马车一顿,几声低声的呼唤从远处传来,不过并不是很热烈,倒像是有点偷鸡摸狗的意味。他心里想着柳许会唤他起来,却见身旁那手缓缓将自己移到一旁,又是在脸颊上柔柔地一吻,蓦然独自下车去了。
      烛陌风只做假寐,等着柳许独自悄声下去,立刻小心翼翼地起身朝车窗边望去。他伸出修长的指节小心翼翼地把绉纱挑开一条缝隙,眼前忽地看到外面一片青葱翠绿,遮遮掩掩可见小桥流水泛着清冷的月光。他心头正疑惑,豁然抬眼,两个大字极富冲击力地映在了他的眼底。
      “柳府?!”
      烛陌风只感觉自己掉进了冰窟窿里,冷意方淡些,又倏地进了火焰山,满脸都被烧的粉红,一时间气血冲头。他甚至自己都没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突然紧张羞涩这种事情。
      或许是因为还没做好见丈母娘的准备。
      然而他还是浑浑噩噩地从车上悄声下来,蓦然被扑面而来的清爽给冰了一个激灵。方才还没有醒透的烛陌风立刻清醒过来,身上悄无声息地冒了一层白毛汗。深邃的双眸略略在白墙黑字上扫视了一下,心里一横,快步走了进去。
      这里应当是柳府的□□,虽然被剥削了不少,不过单单论这竹树环合的美景,衬着月色,到还能依稀看出柳府昔日的辉煌。眼下布局简单清淡,和之前所见的寒光慕容府相比,远不及其十分之一辉煌,可无端显出一副独特的韵味,十分符合柳许的审美。
      眼下并无侍卫在柳府上看着,所以烛陌风大摇大摆地在里面逛了半天也没见一个人影。柳许走的太急太快,自己连个影子都没见着,再加上夜黑风高的,四下里伸手不见五指,恍恍惚惚就在柳府中迷了路。
      他怔怔地望着面前的这盏昏昏欲灭的花灯,疑心自己方才刚看过这东西。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耳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就感觉自己的腰上被一双温柔的手给环抱住了。耳畔俄然浮上一抹温热,烛陌风只觉得自己脖颈后面被人亲热地一啄,就听对方沉沉地嗔怪道:“怎么出来了?不听话。”
      在别人家里迷路还被捉了现形的烛陌风一时慌张口不择言:“我,我睡醒了出来看看。你家院子挺大啊……那个,丈母娘在哪……”
      三个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字,让那一瞬间空气都凝固了。
      柳许的喉结微微抖了一下,错愕地盯着他好久,才沙哑着嗓子低声问道:“你说什么?”
      烛陌风一时间慌了神,心里琢磨了一番,可能柳许这种人是嫌弃自己说话太直接,于是把话语滚回肚子里重新消化了一遍,换了个稍微生疏的口吻说道:“……你母亲?”
      他立刻感觉搭在自己腰后的那只手蓦然一紧,拧得他背后那块肉生疼。
      烛陌风不自禁扯动了一下嘴角,望着那双居高临下睥睨的双眸,一时没了底气,心里反复酝酿了许久,终于是搜肠刮肚地找出了一个合适的辞藻,试探性地问道:“……母上?”
      柳许极其不满地又抬手拧了他一下,随即低下头猛地吻了上去,好一番亲热过后才沉沉地开口道:“那是咱妈。”
      烛陌风:“……”
      看来自己是把柳许看得过于清高了。
      对方挽着烛陌风的臂弯,又是甜腻腻地在上面亲吻了许久,在幽幽的夜色笼罩之中气氛恰到好处,给人一种温馨的朦胧。烛陌风第一次觉得此人都快成狗皮膏药了,一时觉得脸上烫的发热,稍稍觉察出他的反常,便附下身用指尖若即若离地挑逗对方的鼻尖。
      “柳许,你是不是跟咱妈吵架了?是因为我的事情么?”
      肩上亲昵的动作倏地一顿。如果此刻是白日,恐怕烛陌风就会清晰地看到柳许耳后那垂着血滴的刺目伤口,以及红彤彤的眼眶。
      柳许滞了半晌,蓦然伸出舌头不轻不重地在烛陌风的手指上绕圈滑过,沉沉地在他耳边吐息道:“没事,不关你的事情。今晚太晚了,去吧,把慕容离他们叫下来,今天晚上就暂且在柳府过夜吧。”
      烛陌风应了一声,随即转过身去照着原路要回去。结果才刚走两步,就觉得自己手腕上一紧,蓦然眼前天地倒了个方向。那人还拍拍他的后背,意味不明地低语道:“算了,我让家仆去。太晚了,你跟我回我寝室睡觉去。争取还能多休息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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