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风》会呼吸的Carbon

75、第七十四章 赤殇·第三

　　登时广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向屋檐的一角。就见滚滚乌云之下，聒噪的乌鸦正众星捧月地环绕着一位身着红衣的翩翩公子。远远望去，高挑的身姿正独立在屋檐之上，手中一柄赤梦伞正隐隐泛着寒光。雨点轻轻地打落在伞面上，红纱之下，男子的面庞被朦胧地遮掩在其中，只有一双泛着恶毒目光的桃花眼影影绰绰依稀可辨。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魂宗宗主——“幻术第一绝”屠虹。
　　屠虹轻笑一声，不屑的声音竟是蔓延到整个广场上的每一寸土地之上。腾然自场地中心爆出一道惊天破寰宇的金色光柱，就连滚滚乌云也要为之让步，徐徐地绕着光柱缠绕，却始终不敢靠近。烛陌风记得这种威压——只有廖松出手，才会有这种震天之势。
　　于此同时，那屋檐上的公子身上也同样绽开无数道光印，所有的光印如出一辙，在黑暗中如同血色的太阳一般耀眼。就见那冲入长天的金光陡然转了个弯，如同彗星陨落一般撞在了屠虹的身上，顿时天地变色，山崩地裂，就连黑暗的天空都被无法抗拒的力量映成一片苍白，原来高耸的屋檐顷刻间化为乌有。
　　这才是通仙期的人所具有的架势。
　　光芒渐渐淡去，屠虹依旧幽幽地浮在空中，那些血红的光印蓦然收回他的伞中，伞下的公子居然没有受到丝毫的伤害。他微微偏了偏头，声音缓缓地在空中扩散开：“廖老头，这么多年了，见面就打，没什么意思吧？你也不问问本宗主大驾光临，是为何事？”
　　就见冲天的精芒渐渐淡去，从中徐徐浮现出一个苍老的影子。廖松低了低头，冷笑：“魔教宗主，能光临我们小小太学院，可是我们的荣幸。老朽便斗胆问问，你来做什么？”
　　“遛弯。”屠虹伞面微微一抖，“顺便打狗。”
　　轰然一声，墨绿色的光芒如同浓雾一般慢慢地自天空地一脚弥漫开来。烛陌风只觉得在绿色雾气出现的同时，天空中气压又低了几分，随时面临着坍塌的风险。天空中飞鸟尽散，仅剩下的一群乌鸦正簇拥在屠虹的背后凄厉地嘶鸣着，远远望见清朗苍白的脸上，一对柳眉微微一皱，随即缓缓舒展开，笑道：“我说是谁——原来狗主人来了。”
　　赫然绿色的浓墨中浮现出一位面目苍苍的老者，看样子也跟廖松差不多大了，只不过斑白的两鬓中唯独留出亮绿色的一缕长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风卷长发，老者皱纹阡陌的脸上生着一对细长的双眸，越看越像青眼狐狸转世。一条枯木长棒被比它更像枯木的手紧紧地握着，端头泛着绿莹莹的光泽。
　　老者狰狞地一笑，捶着后背道：“今日甚是欢腾啊。多少年了，咱们三个没好好喝杯茶，叙叙旧了？老友见面，何必上来就兵刃相见呢？”
　　屠虹厌恶地一掩面纱，低语道：“滚蛋，没你这样的老友，简直降低本公子身价。”
　　廖松微微一捋下巴上的银丝，轻哼道：“我也没你们这样的老友，简直有辱师门。”
　　毒谷门门主：“……”
　　烛陌风微眯着双眸望天，心想道：“这才是、三人行，都不是我师焉。”
　　天空中被三位强者分为均匀的三块，彼此割裂开，天上的雷电纷纷在三块割裂的空气中互相挤压，无情地落在山头之上，就连绵绵山峦都在惊心动魄的风雨中微鸣。苍白的闪电在强者的威压之下也失去了大自然原本所具有的气势，在几人的身边也只不过是些白色的小蛇倏地自他们背后游过，隐没在树丛中藏匿起来。
　　毒谷门的老者用木棒轻戳并不存在的地面，两道巨响似无尽的滚雷一样缓缓自天空中扩散开。就见所有的药傀儡和毒谷门的人一时都停止了原本的动作，悄无声息地矗立在原地，仰头注视着天空中的门主。那老者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奸笑，一双狐狸眼睛眯成缝，不紧不慢地说道：“老朽并不想损你些什么，此次前来，是和翼峰太学院要一物的。”
　　廖松宽大的袍子在冷风雨水交加中依然飘飘，他一甩袖子，毅然回答道：“翼神大封之下封印的东西都是大煞之物，一旦出现就是逆天地而为的存在。纵使我今日就战死于此，这东西——我也断然不会给你留下半个鳞片！毒老狗，滚回你的老巢去！”
　　苟耀林这只青眼狐狸却将一双豆大的眼睛飞快地一转，双眼一闪，嘴角露出微笑，掌中赫然一道白光闪过，抬手朝虚空中一抓，一个红色的小盒子立刻出现在他的掌中。他苍老的指节叩开精致的红绒盒子，一颗晶莹剔透的冰蓝色丹药立刻浮现在两人眼前。
　　丹药暴露在空气中的一刹那，就连周围的大地都不禁为之稍稍颤抖了一瞬，天空中滚雷轰轰作响。淡淡的雾气在丹药旁边萦绕流转，其上覆盖着一层依稀可见的云纹，流光在光滑的药上闪烁着冲天精芒。
　　屠虹见此丹药，也是眉宇微微攀上一抹难以察觉的嫉妒和忧愁：“上乘冰髓九转丹？”
　　苟耀林立刻将盒子盖回去，以免丹药散了灵力从而品质下降。他苍老的脸上笑意更浓了一些：“魂宗宗主好眼力。廖长老，这可是上乘的冰髓九转丹，据说你现在已经在通仙期八阶停滞了几十年有余，即使闭关修炼也未曾取得什么显著成效。若是用了这冰髓九转丹，你的瓶颈定然可以打破，更是有一步登天成为永生的万象帝神的机会！这么好的东西，我也没舍得用这个来跟屠宗主周旋，而是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你了，你看诚意够不够？”
　　廖松还未发话，就见旁边的屠虹几乎一口银牙都咬碎了——他的年纪可不比廖松小，论辈分廖松还得管他叫哥，停在斗灵师十阶中级的时间何尝不比他要短，冲击万象帝神的渴望何尝不比廖松要急切！他暗暗地将苟耀林祖宗十八代全都“问候”了一遍，随即决定此次一战结束之后，看来要带几位修为顶级的人去好好帮毒谷门彻底收缴一下。
　　同时他也开始隐隐担心廖松会不会真的用翼神大封之下的九婴去交换这颗丹药，毕竟如果屠虹自己在廖松的方向设身处地来想，这笔生意是划算的。
　　屠虹此次光临翼峰太学院，并不是来找麻烦的，也不是怕烛陌风会出什么事情——他这次来，是真实地在为自己的未来着想。他相信廖松此刻现在应当是心如明镜，九婴如果当真落入毒谷门手中，对方不会用它来反过来咬自己一口，而是直接将目标对向他的死对头——魂宗。
　　正所谓想要对外强大，就要先攘除内患。
　　纵使魂宗有能力的武者不在少数，可毕竟九婴是从翼神的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凶兽，就算屠虹以自己全力相抵也没有能够击杀它的信心。所以一旦出手，即使不能使魂宗就此覆灭，但至少能让整个门派元气大伤。从此毒谷门成为魔教坐第一把交椅的头头。
　　那个时候如果毒谷门再转过头对付名门正派，实际上也不会造成什么威胁——毕竟有了这颗丹药，到了那时候廖松已经是一神环的万象帝神，与天齐寿，脱离了凡人的轮回，洗髓易筋成了天神，根本不会惧怕这些。
　　先让魔教窝里斗，削弱其中一方的实力，自己成神天下无敌。这么好的算盘，屠虹很难相信连自己都想得到的东西，廖松这只藏着大尾巴的老狐狸会想不到。
　　握着赤梦伞的指尖微微多了几分力道，血色双眸中的目光又凌厉了几分，屠虹低声强调了一遍：“廖长老，这件事情，你还得慎重考虑再做决断啊。”
　　这明显话里有话，表面意思让他慎重，实际上深层含义就是让廖长老万万不可以这么做。
　　廖松面上的阴云渐渐淡了几分，宛如鹰眼一般的双眸直勾勾地凝视着远处的屠虹，随即又缓缓地抽回目光溜到苟耀林身上去。他扯动了几分嘴角，颔首道：“毒谷门主，那九婴便托你照料了。”
　　这么就，给他了？！
　　屠虹心里咯噔一声，顿时背后冷汗倏地下来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没想到这个廖松真的是对自己毫不留情，身为宗主好心好意来助他一臂之力击退毒谷门，半路上却被这个老家伙玩了个底朝天。他愤愤地望着那个谄媚的毒老狗捧着丹药就凑了上去，当然廖松没等他走近，立刻一挥手将那红绒盒子收进乾坤袖中。
　　苟耀林油头滑面地往封印的阵眼处微微挪了一步，随即立刻抬起头朝廖松脸上望去。那老家伙面不改心不跳，俨然装作没有看见苟耀林的样子。毒老狗立刻化作一道青绿色的光芒直奔阵眼而去，面上露出贪婪而邪恶的笑容。
　　带着绿色光芒的木棒在金色的封印中敲敲点点，翼神大封便徐徐转动。苟耀林嘴角不自禁地上扬，垂涎地喃喃道：“九婴，魂宗，天下……这些都是我的！”
　　随着一阵冲天的绿芒，翼神大封被悄然开启，大地上顿时裂开一道巨大的伤痕，隐隐约约一阵婴儿的刺耳的啼哭声传遍云霄。许多还不明就里的太学院的学生正好奇地朝天空张望，企图伸长脖子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使天地为之变色。
　　然而就在这时，苟耀林顿时觉得背后一阵恶寒，立刻闪身想要从封印阵眼中离开，可金色的光芒却笔直地穿过了他的肩部，状如一根巨大的毛笔。毒老狗倒抽一口凉气，顿时周围血花四溅。
　　“判官笔……好你个廖松，出尔反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