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风》会呼吸的Carbon

72、第七十一章 骤雨·第二

　　烛陌风嘴角微微一翘：“认输吗？”
　　慕容离一动没动，登时双手在胸前一合，笑道：“陌风，眼见不一定为实。”
　　烛陌风一瞬间冷汗就下来了，就见身前的“慕容离”顿时化作一滩清澈透明的水直挺挺地落下了。他立刻翻身而退，就见一道又一道的弧光携着破风之声直逼他的身前。眼看躲不开了，他居然直接用细弱的青竹剑让龙骨鞭绕在其上，薄薄的剑身上结出淡淡的水雾。
　　两人一时僵持不下，一边紧握长剑不放，一边手拿龙鞭不离。烛陌风方才直挺挺地用剑身迎上长鞭，震得虎口发麻，满头是汗地问道：“离，你放不放？”
　　慕容离憨憨一笑，回答道：“你放，我就放。”
　　然而烛陌风并没有这个打算，他淡淡地摇了摇头，嘴角浮现起一丝丝难以察觉的坏笑：“行啊，你说的不放。”
　　“那我帮你！”
　　就见烛陌风脚下的雷光再次闪动，只不过这一回他人身形未动，却见雷光宛若一条细小的白蛇腾地自他的脚下溜到手腕上。慕容离还未能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觉得全身上下猛地失去了知觉，手上跟针扎了一样一阵剧痛。习武之人手如虎钳，轻易是不会松手的，可是这一下也足以撤去他掌中的力道，就见烛陌风青竹剑轻轻一抖，居然将慕容离的龙骨鞭给甩脱手了！
　　他并未对此有什么留恋，就见手中的青竹剑也被他无情地抛在一边。场边的划过一道青芒，就见青竹剑入地三寸地刺住了石板，也顺便将龙骨鞭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慕容离错愕地活动了一下酸麻的手腕，问：“雷霆万钧不是加成轻功的么，怎么会……”
　　烛陌风调皮地耸了下肩膀，笑道：“第一，我没说雷霆万钧只是个花花名字为了好听用的；第二，我也没说过这招只能用在脚上——只不过我习惯从脚上发力罢了。”
　　慕容离牙疼地扯动了一下嘴角，他没料到这位居然还留有这手。他掌心微旋，一道蓝色的光芒同一旁的龙骨鞭产生了共鸣，而那条可怜的鞭子正孤零零地被钉在一边，只是微微抬了抬可怜的头，就又倒下去了。
　　“靠。”慕容离没忍住，居然当场骂出声来了。
　　烛陌风摆了摆空荡荡的双手，笑道：“咱俩都没武器，挺公平的，继续吧。”
　　慕容离愤愤地扫视了一下身前的人，陡然身形一低，双拳死死地砸在石板之上。一道清晰的裂谷迅速在石板上蔓延开，刹那间数十条水柱自缝隙间喷薄而出，热气腾腾的雾气拍在烛陌风的脸上，几乎一秒就差点把他给烤熟了。
　　烛陌风龇牙咧嘴地望着面前的功法。他记得这个“烫脚”的梅花桩，叫……爆裂水柱。
　　他微微活动了一下脚腕处的肌肉，心想：“你个慕容离搞什么功法不好，非得弄开水烫人。太缺德了，简直是太缺德了——我又不是死猪，烫着了可就是一块皮呢。”
　　将来慕容离去开温泉旅馆，一定能为他家里再添一笔横财。
　　天崩地裂之瞬，冲天的高温泉水自地底崩裂而出。烛陌风两条细长的眉毛微微一皱，飞身而起，犹如一道道白色的闪电穿梭其中，脚下稳而无声。就见脚下所过之处地板撕裂，他微旋腰身，一袭白衣长袖护在脸颊两侧，迅速结出一个巨大的印记。
　　印记在他心中快速合成，灵力随印记飞速涌出。霎时间高温与冰冷的极致相撞，爆发出极冷极热之中空气发出嘶哑的爆裂声。两道相反的力道随着绝对零度喷薄而出，就连氧气也都纷纷扬扬凝结成淡蓝色的雪花，空气的嘶吼缓缓变为冲天的龙吟之声！
　　爆裂水柱对上绝凌应龙诀，冰与火的较量！
　　清音阁与普天阁的杀手锏，终极的对决！
　　一蓝一白的两束冲天光芒爆出绚烂的大道之花，轰鸣铮铮然而起。就见天空中滚滚乌云顿时翻腾起来，隐约间可见神龙在空中嬉戏，一道劈天之雷落下，雷雨乍起，场上绚烂夺目的场景浮现出令人心寒的夺命气息。
　　烟雾散去，两人静默地站在原地，地面上刺目的血迹越发地鲜亮。烛陌风嘶哑地大吼一声，抬拳朝身前的少年砸去。慕容离青蓝色的双目攀上淡淡的血丝，亦是抬拳来迎，两人出手接踵而至，拳掌相抵的击打声密如雨点。
　　场下的所有人都已经看呆了，双耳早已分辨不出究竟是台上的厮杀声还是台下的雨点声。
　　就在撕碎空气的一刹那，两道寒光自双方袖底一起，分别停在对方的颈动脉上。同样的动作，同样的神情，同样的制敌手法，在那一刹那连空气都静止了。
　　寰宇为止惊叹，劈天又是一道惊雷，映着两位少年带血的面庞。
　　“清音太学院慕容离，翼峰太学院烛陌风——平局！”“当……”
　　两人缓缓收手，各自调整好体内的气息，两张面无血色的脸互相对视了片刻，竟然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烛陌风抬手拔出一旁的青竹剑，好好地用目光怜爱了一番它，才缓缓将其收入鞘中，低语道：“慕容离，你现在进步很大啊。”
　　慕容离掌中的龙骨鞭一闪，没入蓝光中消失不见：“哪里，比不上凝元期六阶的你。”
　　烛陌风微微皱眉，抬头说：“六阶？你记错了吧，我跟你说的是五阶……”
　　随即他停顿了，闭上双眸细细地感受着体内灵力绕经脉运行周天后徐徐归于丹田的快感，再睁开双眼时已是流露出无法掩盖的喜悦之情，喃喃道：“突破了。”
　　一双宽大的手掌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慕容离咧嘴一笑：“上场前我没敢夸下海口，其实当时内心里觉得连天公作美都这么向着我，我应当赢定了。结果在最后关头你进阶了，我当时心里冰凉冰凉的——走运了你！我也该回去了。”说完，不轻不重地在他腰上掴了一掌。
　　烛陌风立刻握住他的手腕，冲他使了个眼色。
　　慕容离随即怔了一下，恍然意识到了什么，笑道：“那我再多留一会儿。”
　　……
　　窗外的雨点正稀稀落落地拍打着屋檐上的小兽，犹如碎玉落在白玉盘中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那雨水顺着门口倚着木色的少年的白发一点一点地滴落，他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就连衣襟被雨水打湿也依旧浑然不知。他痴痴地凝望着高墙上露出的天空，心里空荡荡的，无论是乌云也好晴天也罢，少年现在只想再多看看。
　　他有一种预感，今日的天空，有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了。
　　柳许怅然地望着那疏懒的背影，捧着一碗热茶坐在桌旁。银色的水珠顺着烛陌风的白发滴落在腰间的青竹剑上，一时间映出苍翠欲滴的美感。他修长的指尖轻点在茶杯之上，氤氲雾气自杯中淡淡的茶水徐徐飘出。默默地坐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低语道：“门口冷，进来吧。”
　　烛陌风哎了一声，可身体却不见动换。他又驻足了半晌，倏地问道：“许，你说……毒谷门这次在神羽会武之际有动作，会不会为的就是做给皇族那些人看，做给我们看，又或者做给魂宗看？你觉得哪个可能性大一点？”
　　朱唇微抿茶香，柳许淡淡地抬起头，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烛陌风耸了耸肩膀，低语道：“没意思。我就问问而已。”
　　“你别胡闹。”柳许淡淡地预感到了什么，“最好别和魔教的人有什么瓜葛，我救不了你。”
　　“我若真的被逼到那份上，不用你救……我会走的。”他苦笑一声。
　　柳许心里咯噔一声，内心立刻高声喊了一句“你不许走”，可这话也只是在心里爆炸开来，终究是被堵在嗓子眼里没有出声。他哽塞地动了动喉头，还未等开口，就见烛陌风蓦然转过身来，笑道：“我进屋了。”
　　门口响起清脆的脚步声，烛陌风衣襟的下摆不住地滴答着雨水。屋内昏暗得只剩下一盏摇摇欲灭的烛灯，在浓重的阴影之下，烛陌风深邃的双眸和高挺的鼻梁被黑暗与光明雕刻得愈加动人。他抬起手轻轻地搭在柳许的手背上，后者顿时被那双冰冷无力的手吓得一激灵，慌乱地抬手想要去送给他一丝丝温热。
　　就在这时，天崩地裂，寰宇哭泣，一道白绿色的闪电重重地落在翼峰太学院之中。霎时间，刺耳的声波自太学院广场中心向四周缓缓蔓延开来。
　　烛陌风立刻起身如同一只凌厉的白色猛豹飞身上瓦，居高临下地眺望着远处的景象。就见六道绿色的光柱自大地而起，那光芒刺目，几乎辉映了整个翼峰太学院！就见不远处各地突然升腾起九道色彩不一的光束，不约而同地朝一个方向飞去，眨眼间就消失殆尽。
　　烛陌风深邃的双眸猛然一怔，他认得这光柱——究竟毒谷门是做出了什么事情，能引得翼峰太学院九位长老同时出手！烛陌风心头猛地一颤，就见绿色光柱所过之处，盖在太学院之上的穹顶居然开始缓缓融化了，无数黑压压的密集的东西一下子撕裂了原本安静的天空。
　　他猛地瞳孔缩成针尖般大小：“怎么可能？大封，翼神大封居然……破了！”